一路上因為七夜的身體吃不消,所以無奈耽擱了好些時日,回到黑風城的時候,已經是年關了。因為擔心公務所以七夜便讓南宮騰雲帶著一部分的人馬跟東方青嵐他們先行一步,忘塵跟月影則是隨她在後面。
一個月之後,扎木部落的人果然帶來了馬匹牛羊群將那哈帕特親王贖了回去,不過七夜自然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的,暗中派人挑斷了他一只手的手筋,然後才將人放了回去。
北疆的冬天冷得嚇人,尤其是這般臨近年關的時候,幾乎就是這般呵氣成冰的氣候,若不是物資準備充足,七夜還挺擔心難以挨過這般寒冷的冬季。
因為是臨近年關,再過兩天便是新年了,所以街上是人海如潮,擠擠攘攘的,隨處可以看到人們裹著身上厚厚的披風打街道里走過,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提滿了年貨,悠揚的馬頭琴聲悠悠的涼風之中蕩滌著,空氣里到處洋溢著一股濃郁的喜悅熱鬧的氣息,冰冷的寒風也遮不住人們心中的期待與喜悅。
七夜一身月色重錦衣裙,肩上還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大氅,徒步打熱鬧里走過,所走過之處見到的都是人們臉上洋溢著的淡淡的笑意,一縷朦朧的陽光透過厚實的雲層傾瀉而下,落下一片模糊而虛幻的光影。
「大人,這兩年來,這黑風城的變化很大啊,兩年前這里可沒有現在這般的繁華。還是依賴于大人一系列嚴明有效的法令。」
跟在身後的月影將手中的長劍換到另一只手上,臉上也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街道上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
七夜欣然點頭,「這兩年多以來,還多依賴于兩位將軍跟表哥的努力,朔涼能有今天的發展他們功不可沒,我可沒做什麼。」
想起自己將這麼一個爛攤子直接丟給南宮騰雲南宮駕霧跟東方青嵐還有朔涼的官僚,自己確實做了甩手掌櫃兩年多,這事說來倒是有些對不住他們。
「大人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會銘記在心中。大人的功績也不是只言片語便能說清楚倒明白,如今太皇太後跟眾在朝的大臣也在時刻關心著大人的情況。昨日皇城方面已經捎來了消息,太皇太後又準備了一批的東西往朔涼這邊送,想必大家心中都惦記著大人月復中的小皇子。」
月影緊緊的跟在七夜的身後,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郁了起來。
聞言,七夜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里也微微浮現出些許清淡的柔和,低頭看了自己高高凸起,大得出奇的肚子,拉了拉那寬大的狐裘大氅,淡然道,「你代我給太皇太後回一封書信吧,告訴她,這里一切都很好。」
月影怔了一下,隨即才點了點頭,然而卻見七夜已經往前方的城門走了去,笨重的身子讓她的腳步也有些沉重。
連忙跟了上去雙手扶住了她,兩人這才一步一步的往城樓上走了去。
這里是黑風城北邊的城樓,帶著大夏皇朝標志的旌旗正在冷風之中招展搖曳著,冰刃一般的寒風吹得人的臉一陣刀割一般的生疼。
七夜高高的站在城樓上,拉上了身後的遮風帽,一手撐著厚實冰冷的城牆,迎風而立,呼嘯的寒風不斷的圈起她那厚厚的狐裘大氅,旁邊火爐里的燃燒得旺盛的火苗也在猛然搖曳著,發出一陣‘ 啪啪’的響聲。
城樓下的護城河邊上是一大片枯黃的胡楊,再過去便是那一望無邊無際的枯黃的大草原,盡頭處的遠山已經一片潔白,整個浩大的天地都是如此的盡顯蕭瑟蒼涼。
「這片大草原一到冬天居然是如此的蕭條,草色枯黃,沒有半點生機,想來草原上的牧民生活也是不容易,在這般惡劣的地方生活著。听說越是往北就越是寒冷,如今在我們黑風城這般寒冷都有些扛不住了。也怪不得草原內部每次一到冬天,征戰掠奪的大大小小戰爭就是越發的頻繁。雲將軍已經去了邊境好些天了,如今也還沒有回來,眼看著新年也快到了。」
月影順著七夜那平淡的眼神往前方望了去,映入自己眼中的,便是那麼一大片蒼茫空曠的大草原,禁不住嘆息道。
月影這話落下,七夜隱藏在遮風帽之下的清秀的臉上頓時緩緩勾出一道淺淡的笑意,輕咳了幾聲,才應道,「其實強者生存這個道理在這草原上才更是體現得明顯,全面。草原上,每次一到冬天,食物就特別的匱乏,而牧民們貯備的食物卻是很有限的,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四處征戰,搶奪對方的食物,羊群,財物,如此才能賴以生存。如此,強者便能存活下去,弱者沒有了賴以生存的東西,要麼被殺死,要麼被餓死,這就是大草原的殘酷。」
「所以,屬下知道大人在擔心什麼。」
月影很小心的給七夜又披上手中拿著的另一件御風大氅,一邊笑道。
聞言,七夜那清亮的眼神頓時一閃,忽然緩緩轉過頭看向月影,但見月影輕聲笑道,「大人一定是擔心因為常年的征戰,那扎木部落的將士恐怕身手不弱,而且作戰經驗豐富,一旦扎木部落對我們動手,我們的將是因為作戰經驗不足,也比不得那些扎木部落的將士凶殘,怕是要吃虧的。畢竟那些玄羅軍大人也讓他們回到陛下的身邊,如此……」
「跟在我身邊一段時間,你倒是挺聰明,都能模透了我的心思。」
七夜倒也不反駁月影的話,淡淡的目光又望向對面那遼闊無邊的大草原,許久之後才輕聲嘆息道,「最近扎木部落同我朔涼邊境的摩擦不斷,以那扎木首領的性子,我估計他既有可能在來年開春草長馬壯的時候會跟我們開戰,扎木部落最近不是又端了一個小部落嗎?」
「是的,他們是沿著天怒聖河一路往南打的,庫克跟塔拉兩個部落卻絲毫不理會,任由著他們迅速的壯大。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法。」
月影忍不住抱怨道。
「他們巴不得這種境況出現,畢竟,現在扎木部落首要對付的便是我們,別忘了我們腳下的這座城池原本就是庫克部落的。」
七夜卻是一點也不驚訝,神色淡淡的應道。
「怪不得大人總是讓雲將軍帶上那些將士進入草原內,而且最近將士們的訓練量加大了,想來應該也是為明年的開春的戰事做準備吧?」
月影這才恍然大悟的望著七夜,然而這次,七夜卻沒有答話,只是一手撐著冰冷的城牆,深邃的目光卻是眺望著跟前這麼一大片空曠無邊的大草原,而隱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素手卻是微微收緊……
回到北皇府已經是傍晚時分,這一段時間便是安心的呆在北皇府里養身子,當然也偶爾去醉月山莊那邊看看,醉月山莊如今是東方青嵐跟忘塵他們居住,畢竟是江湖人,住在北皇府之中多有不便,更何況府中往來的官僚不斷。
「大人,泗州方向東方大元帥有書信傳來。」
七夜剛剛走進書房,身邊便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聲音,七夜停下腳步回過頭一看,這才發現弄影正執著一封書信大步的走了進來。
「可有說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七夜伸手接過了書信,微微展開,一邊蹙著眉頭問道。
「沒有,送信的人只說是一封家書,不過屬下見大人一天都不在府中也不敢耽擱。」
弄影應道。
七夜點了點頭,輕咳了幾聲,這才應道,「辛苦你了。新年也就在這兩天,你吩咐管家將皇府都好好打掃一遍,然後給僕人們休假讓他們都回去過年去吧,順便給他們分一份豐厚的年禮。」
說著,七夜便張開了信紙,細細的看了一番,片刻之後,臉上頓時浮現出一道淡淡的笑意。
「可是大元帥傳來什麼好消息了?」
弄影察覺到七夜臉上綻放的笑意,禁不住問了一句。
微笑的將信收好,塞進衣袖里,七夜這才緩緩的往案前走了去,小心的坐下,一邊笑道,「倒是一個好消息,外公與南宮老將軍順利在大宋皇城外的貓兒嶺會師,不出意外的話,如今應該攻破大宋的皇城,泗州大宋的戰事將會順利結束。」
「大元帥攻入大宋皇城了嗎?」
七夜的聲音剛剛落下,月影那驚喜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了進來。
循聲一看,發現月影正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汁走了進來。
「大人,藥煎好了,趕快趁熱喝了吧。」
濃郁的草藥味撲鼻而來,讓七夜禁不住蹙了蹙眉,然而卻也沒有拒絕的接了過來,幾口喝了下去,然後才接過溫水喝了幾口下去,壓住喉嚨處翻滾的苦味。
「其實陛下之前便已經預計今年能拿下大宋國,只是辛苦了東方大元帥跟南宮老將軍他們了。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了,陛下卻不能趕過來過年……」
月影嘆息了一聲,卻是小心翼翼的望向七夜的小臉,很眼見的發現了七夜那張明澈淡漠的小臉在一瞬間有些僵硬,然而隨即便又是很快的恢復了正常。
「你們先退下吧。」
片刻之後,七夜才淡淡的吐出這麼一句,不禁有些疲憊的支著頭,卻是一手拿過案前的奏折,打開,又默默的批閱了起來。
然而,亦是同樣的寒夜,距離黑風城幾千里之遙的西南部某一處密林之內。
‘噠噠!’
一陣清泠的馬蹄聲劃破了沉寂的長夜,伴隨著偶爾的喝馬聲傳來,循聲一看,居然看到密林深處那安靜的小道上有兩騎正疾馳過寒冷的暮色踏風而來。
是兩個年輕的公子,為首的是一個身穿著黑色繡著紅色金邊袍服,披著黑色大氅的清俊公子,他身後的一人則是一身月色錦袍披著御風狐裘的俊逸男子。
黑袍男子神色淡淡的,然而看著那眼神卻是明顯的透露出一道隱忍的焦急。
星夜兼程,一直借著這淡淡的星光趕路,如今已經離開西門關往朔涼的方向趕路已有三四天了,一路上他們都沒有怎麼休息,主子的身體也是日益消瘦了下來,但是依然還是不願意耽擱半分。
眼下馬上就是新年了,自然是趕不及去黑風城過年的。
「主子,前面有一個小鎮子,不如到鎮子里找間客棧休息一下吧,身下的坐騎也需要補充體力。我們已經一連趕路四天了,越往北天氣越寒冷,你的風寒才剛剛好,逸王還讓你注意身體。」
風尊使策馬趕上前方的陛下,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微微勒住了韁繩,速度便慢了下來。
微抬起頭望著前方的前方的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若隱若現的燈光,深邃的眼眸里有隱忍的疲憊與焦急。
多日以來的奔波讓他也有些吃不消,這段時間為了減弱西楚對西門關的施壓,他同北凌逸只能從西楚的東南部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了西楚西南部的兩座城池,楚帝得知情況大怒,立馬將楚聖天調離西門關,讓他全力抵抗東南部北凌逸的進攻。原本已經決定對西門關發起攻擊的楚聖天無奈之下只能放棄計劃,轉戰東南部,現在正在跟北凌逸打得火熱。
然,他也只能如此,顧不得許多。
「休息一晚上,明早繼續趕路。」
沉吟了片刻,陛下才有些無奈的應道。
果然還是趕不上年前抵達,看這樣子,恐怕還要十多天才能抵達黑風城,也不知道黑風城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她又如何了?孩子也應該有*個月了吧。
倒不是他堂堂一代帝王太過于牽掛于這般兒女情長,只是那名為思念的東西來得太猛烈,所以他才明白這煎熬的滋味。
他想見她,想看到她,這樣的感覺很迫切,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
一路上疾馳過來,聞著這般濃郁的年味,看到人們臉上洋溢著的期待與喜悅,這樣的感覺便更是那麼的濃郁。
「主子,剛剛接到消息,老主子已經下了聖山,正往大中原的方向趕來,恐怕是來找主子的。主子已經,已經很久沒有回殿了……」
風尊使壓低了聲音,默默的望著陛下。
「他們會明白本殿境況,大中原局勢如此,本殿需要留在這里。」
陛下面色微沉,微微策馬前行,卻是落下這麼幾句,眼色有些掩飾不住的煩躁,焦急。
「這次,老主子恐怕還是因為夫人而來,六長老回殿中已經把夫人的情況都跟殿中的長老說清楚,所以……」
「師傅不是那般不講理之人,他會滿意七夜。他們若是為難她,朕也不在乎這什麼殿主。」
陛下的語氣是果斷又干脆,淡漠的臉上也隨之拂過一道涼意,看在風尊使眼中卻是莫名的一顫,終于也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落下這麼些話,陛下的那抹清瘦孤寂的身影便已經飛快的湮沒在前方那茫茫的暮色之中。
是的,陛下終于還是趕不上年前抵達黑風城,當爆竹聲聲不斷響起,煙花肆意在夜空中綻放,新的一年便是在眾人的歡呼聲之中悄然來臨。
黑風城全城都是異常的熱鬧,城中的一些有身份的商賈在東方青嵐的號召之下,都自發的團結組織了一次非常熱鬧的各種才藝的比試活動,精彩的歌舞,耍雜技,各種精彩不斷,給整個黑風城更是增添了幾分熱鬧。
這個節目一連持續了好多天,城中的百姓也是大飽眼福,有幸看到無數的佳人才子前來參賽,就連忘塵也親自上陣,博得眾人一片喝彩,參賽的人爆滿。
而對于這個做法,七夜本人自然也是極為的贊同的,暗中吩咐東方青嵐留意參賽的情況,適當的從中挖掘出幾個人才。東方青嵐自然也沒有讓七夜失望,等到比賽完畢之後,自然也挑選出了幾名才德兼備,文武成就非凡的佳人才子。
寒風掠過回廊,漫天的雪花從天而降,夾在寒風中不斷的飄落旋轉。
新年的第一場雪,姍姍來遲……
「表哥怎麼來了?霧將軍身體恢復得如何?」
寬大而舒適的書房內,坐在壁爐前的七夜有些詫異的看著站在門前一身狐裘披風的東方青嵐,清亮的眼神明澈如雨夜里的寒星,美麗而動人。
「不放心你的身體,便過來看看。霧兒已經差不多恢復了,倒是你,今天感覺如何?這幾天情況都沒有好轉嗎?」
東方青嵐轉身掩上門,朝七夜走了過來。
「還好,行動有些不方便罷了。」
七夜有些吃力的挪動了一下笨重的身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東方青嵐坐。
最近反應又是有些強烈,吃什麼就吐什麼,雙腳也是浮腫得很,行動十分的不便,若不是自己還有真氣在身,現在恐怕已經倒下,因為她的身體事實上是很虛弱的,原本就很清瘦的她,之前幾個月下來,整個人幾乎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幸虧陛下差人快馬加鞭的將一大堆補藥送過來,命月影天天炖給她吃下去,這個月才略見她臉色有些紅潤。
「非常時期,你也不要逞強,做什麼都讓丫鬟們跟著吧。」
東方青嵐有些不放心的看著七夜,緩緩的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上了兩杯熱茶。
「沒事,我都習慣了。」
七夜倒是不在意的應了一聲,端過茶,默默的喝了一口下去,星眸里彌漫的還是東方青嵐熟悉的那般倔強堅強,只見她忽然轉過頭,淡淡的望著窗外飛落的漫天雪花,神色有些寂然。
「陛下他……可有來信?」
東方青嵐心中莫名的一疼,忍不住低聲問道。
七夜的臉色,徒然一怔,半響,才微微嘆息道,「前些時候倒是接到那邊的消息,說是感染了風寒,許久也不見好,如今恐怕跟西楚正打得不可開交吧。」
說這話的時候,七夜眼神卻是有些莫名的閃爍的,清亮的幽光也在一瞬間微微淡了下來,「也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人,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本來還以為他能夠趕過來的,這新年早就過了,外面雖然挺熱鬧,然這府中卻是感覺有些冷清,似乎一點什麼。爺爺也不能趕過來,大宋國的皇城雖然已經被攻破,但是後面需要處理的事情也不少。倒是我們表兄妹二人過了這麼一個冷清的年。」
東方青嵐忍不住感慨道。
「這倒沒什麼,往後若是天下太平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每天便也都是像過新年一般了,到底也是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只要他們安好,一切都好了。我們彼此之間倒也沒有了什麼顧慮。」
七夜抬手,又抿了一口茶下去。
「那將會很久之後,這樣的煎熬,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七夜。」東方青嵐忽然靜靜的看著七夜,眼楮流淌著疼惜,「原本你也可以不用這麼堅持的。」
「有的時候,至少你覺得你的堅持有價值,所以才會一直堅持。表哥不也是如此認為嗎?」
七夜淡淡笑了,笑容里有些孤高而遙遠,「況且,我也挺喜歡這里。」
聞言,東方青嵐那英俊的臉上頓時扯過一道無奈的笑意,看著七夜的目光很是明亮,「七夜,其實你跟姑姑真的很像,姑姑能夠為姑父奮不顧身,你現在也是如此……可是,你又沒有想過,你若是真心追隨陛下,恐怕會很辛苦。至少表哥之前是認為這天底下還真沒有可以與陛下比肩而站一起睥睨天下的人。可是,如今,表哥忽然覺得……」
「說得什麼奮不顧身,我可沒有那麼英勇,其實,我們都是平凡人而已……」
說到這里,七夜忽然一頓,眼神也在一瞬間柔和了下來,「我是,他也是……我們都是……肩上總是需要承擔一些東西的,別無選擇……」
「我也沒想過要做什麼偉大傳奇的人物的……」
「我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想到草原的鐵騎南下,大夏喋血的樣子,卻是心生不忍。」
「表哥還是會醉月山莊陪陪霧將軍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最後,七夜卻是忽然有些沉郁起來,落了話。
東方青嵐忽然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安慰了她幾句,終于也只能起身,出了書房。
听到關門聲傳來,七夜才默默的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望著手中的茶杯,沉默了許久,終于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茶杯一放,撐著笨重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往案前走了去。
案前還堆積著一疊厚厚的奏折,雖然是呆在府中養胎,但是七夜卻是一點也沒閑著,朔涼的需要即刻處理的事情還很多,清閑不得。
越是這樣,七夜便越是深刻的感受到陛下之前所承受的壓力,一國之君果然不好做,即便高高在上又如何?
一手拿過一本奏折,打開,開始細細的批閱了起來,左手邊堆積的奏折慢慢的換到了右手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七夜才忽然有些疲憊的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手端過一旁的茶,然而就在這時候——
痛!
小月復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疼痛,讓七夜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連忙下意識的伸手覆上自己的肚子,然而,劇痛卻是來得更加強烈!
‘呯!’
素手一顫,手中的茶杯便掉落了下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痛!
七夜臉色頓時就蒼白了下來,額頭上立馬生出豆大的汗珠,雙手緊緊的扣著案邊,縴細的指尖都已經發白。
小東西們要出來了嗎?
怎麼之前沒有半點預兆!
早產!
兩個字突然躍入七夜的腦海之中,讓她星瞳微縮,豆大的汗珠便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來人!」
隱忍著巨大的疼痛,七夜終于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七夜的聲音剛剛落下,書房的門頓時大開,幾道身影連忙沖了進來!
「殿下!」
「殿下,您怎麼了?」
正是陛下之前調過來的那些手腳靈活的宮女。
幾人一看到臉色蒼白的七夜,頓時也嚇得臉色蒼白,連忙沖了上去,一把將七夜扶住。
「快,準備一下,殿下怕是要生了!明月,彩霞,你們馬上去叫穩婆,春花,你去叫御醫,秋月,你馬上去準備熱水還有通知幾位老嬤嬤,快去!來幾個人將殿下扶回寢宮!快點!」
一名大宮女很快的穩住了心神,飛快的吩咐道。
聲音落下,月影等人也應聲而來,一看到七夜蒼白的臉上盡是隱忍的疼痛,心底也是狂跳,二話不說,連忙上前一把將七夜抱起,飛快的往七夜的寢宮狂奔而去。
寢宮的梨木龍鳳雕花大床上,七夜緊緊的咬著牙,一手扣著床頭的銅柱,駭人的疼痛幾乎讓她窒息,滿頭秀麗的長發已經盡數披散而下,被汗水所浸濕,小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慘白似鬼一般。
寢宮內,經驗豐富的老嬤嬤正在利落的指揮著小宮女們準備熱水毛巾等一干用具,五六名身經百戰的穩婆早已經在房外等候,七八名御醫也等在殿外,一干人的臉上皆是充滿了焦急之色。
東方青嵐跟南宮駕霧,忘塵坐立不安的在殿外走來走去,不時的望著寢宮緊閉的門口。
寢宮內,氣氛異常的緊張,七夜疼得幾乎要窒息,羊水早已經破了,疼痛加劇,然而,她卻是仍然咬著牙關忍著。
「皇妃娘娘,您不要緊張,先慢慢的放松,現在時候還早著呢,先保存一**力,您放心,有我們在,您跟小皇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這生孩子其實不難的,就跟母雞下蛋似的……」
就在七夜疼得幾乎要罵娘的時候,一名穩婆忽然來到七夜身旁,嘰里呱啦的講了一堆廢話,听得七夜直想一掌劈過去。
他媽的,還母雞下蛋!她現在都差點痛得要死,這可惡的老女人還說現在還早,還母雞下蛋!她七夜是母雞麼?她七夜的孩子是雞蛋麼?
什麼破比喻!
七夜好氣憤!
怎麼沒有剖月復產啊?
七夜心中痛苦的哀嚎著,叫囂的陣痛開始慢慢的湮沒她的理智,她隱忍的蒼白的唇色禁不住低吟了一聲,緊扣著床榻的素手幾乎是用盡力氣的握著,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
很痛,比她之前受過的最嚴重的傷還要疼上數倍,讓她幾乎忍不住有落淚的沖動。
「快!塞住她的嘴!你們兩個摁住她的肩頭,時候差不多了!快點!」
一道聲音傳來,不等七夜反應過來,便看到一個人影在自己的身旁晃動。
「娘娘,得罪了!」
聲音落下,一個柔軟的布團便被塞入她的口中,堵住了她的嘴,緊接著,兩名力大無窮的老嬤嬤也迅速移步過來,兩人一人一邊的迅速出手緊緊按住七夜的肩頭!
七夜下意識的想要抵抗,然而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反抗的余力,滅頂狂瀾一般的疼痛一陣接著一陣,她想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緊緊握著雙手,力道之大,掌心瞬間便是一陣模糊,殷紅的鮮血從指縫里溢了出來,看得一旁的月影一陣心痛難忍。
而此刻,像躺在砧板的魚肉的七夜第一次因為疼痛而有落淚的沖動,叫囂的疼痛讓她感到萬分的痛苦,甚至是委屈,第一次奮不顧身的想要北璃赤此刻能在自己身邊。
但是,她知道,這個恐怕是不可能的!
「怎麼辦?怎麼樣?里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東方青嵐坐立不安的望著緊閉的門口,臉色也有些蒼白。
不是說還有好些天嗎?怎麼會這麼突然?
南宮駕霧跟忘塵也緊緊的握著拳頭,眼中充滿了焦急之色,雙目緊緊盯著寢宮的大門,渾然不知所措,胸口起伏得厲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寢宮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慘叫聲,然而,不待聲音落下,那道慘叫聲便又戛然而止!
正是七夜的聲音!
東方青嵐等人嚇得臉色發白,連忙下意識的往門口沖了去,然而卻被宮女們攔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陰風忽然襲來,強大的掌風沖擊而來,攔在門口的宮女還來不及反應,便已經被震開,紛紛往兩邊摔了去,緊接著又是‘呯’的一聲,寢宮的門再次被關上!
眾人頓時就懵了過去,待他們反應過來,卻只發現一道已經消失在門里的黑色繡著金色祥雲的衣角,帶著一股風塵僕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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