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
兩人的距離看似越來越遠,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個在相互走近的過程。地球是圓的,兩人就這麼直愣愣地走下去,肯定會再次聚首。當然,如果不能認出來對方,就是再踫頭一百次,也都是白搭。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誰也不是誰的誰。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白澤心弦也被什麼無端撥動了一下,回過頭去,只是看到一個長發飄飄的背影。
他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再次轉過身去。
用了兩個包子,得到這麼寶貴的線索,韓玉心里那叫一個高興,就屁顛屁顛地問了幾個路人,沒人知道,後來在周圍的幾家商鋪那里得到了一些白家的蹤跡。按照他們的說法,幾年前,確實因為黨爭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卻著實有這麼一個白家,舉家搬遷來到這里,在貧民窯買下了一處小宅子。
貧民窯,其實就是一些貧窮的聚居的地方,類似于現代意義上的貧民窟。因為房屋破舊,所以地價非常便宜,很適合那些不富裕又想扎根在京城的人。就在監牢的不遠處,稍微有點錢的,也不會來這里,這監獄里常常死人,住的那麼近,非常晦氣,誰沒事沒咋地觸這個霉頭!
那些窮困潦倒的人就不一樣了,能夠活下去,能夠吃飽喝足穿暖,就已經謝天謝地,誰還會在乎這些。
「看到沒,就沿著這條路,一直走,走到盡頭,是一片破舊的房子,在這里面問問。保準兒有人知道。」
布店的老板指著門前的一條路,其實就是韓玉剛沿著過來的路,很熱情地說道。
韓玉鞠躬表示感謝︰「好的,真是太感謝了。」
布店老板說道︰「哎,舉手之勞啦,以後要做新衣裳,多來捧捧場就是了。」
原路返回,從剛才相遇的十字路口,韓玉沿著白澤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前走。手里的包子已經涼了,但總算可以安心吃下,日頭已經來到了南方天際。
路的盡頭。是坎坷崎嶇的小路,本是萬物生長的時節,可是站在這里,韓玉眼中盡是觸目驚心的悲涼。眼前的這片房屋都處在低處,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簡陋。很多眼看著就要坍塌,樹木很少,其中幾棵大的也已經干枯死亡,樹干上都是被燒焦的黑色痕跡。
幾年來,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的嗎?
韓玉的心頭忽然就涌出一股酸楚來,這人。哪怕是萬貫家財一輩子享樂不完,也可能會一夜之間淪落成褲子都沒得穿的窮光蛋,連個乞丐都不剩。乞丐至少還有個打狗棒和瓦子碗。就好像是這條路,前面平坦寬廣,而終有一天變得泥濘不堪坎坷不平。
白澤買了包子,回家之後,就坐在院子里翻書看。不時地欣賞天上的風景,袁氏則是坐在他旁邊做一些針線活。
遠遠看到高崗之上有個人站著。再仔細定楮看,是個長發素衣的姑娘,白澤一眨不眨地看著。
「澤兒,那個黑影是什麼?」
袁氏順著白澤看得方向看過去,指著問道。
「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還挎著包裹,看樣子是剛從外邊來的。」白澤眯著眼楮說道。
袁氏長嘆了口氣,說道︰「哎,澤兒,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的事兒很快就好,咱們回去後,趕緊給你娶親!」
「娘,你現在啊,不管是看到姑娘還是听到姑娘說話,都提這件事,我現在還年輕,不著急著娶媳婦,先把大哥的事辦好才是最重要的。」
白澤合了書,站起來,對袁氏說道,「娘,我出去一下。」
袁氏樂呵呵地說道︰「去吧,去吧,你去看看人家姑娘需不需要幫忙,要是能看對眼,那就更好了。」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很快就回來,晌午飯點到了。」
白澤假裝生氣說了一句,就「吱呀」一聲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這姑娘是誰,不知道他來這里到底是干什麼,白澤還是不想放過任何一次機會,萬一,如果是小玉來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錯過。
白澤站在那里,韓玉看到之後,也不懼怕,走上前來,微笑著點了點頭。
「姑娘,看你這身裝扮,這里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白澤淡淡說道。
韓玉繼續微笑,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哦?」白澤只說了一個字,皺了眉頭。
韓玉心想,這人應該不是攔路搶劫的,否則就他這小身板,估計連自己都打不過,而且他沒幫手,手里沒什麼兵器,應該沒什麼惡意,想了一通,這才說道︰「請問這位大哥,這周圍有沒有住著從香城來的姓白的人家?」
白澤心里一驚,點了點頭,說道︰「恩,有這麼一家,姓白,听說是從香城來的。你是誰?找白家人做什麼?」
听他這麼一說,韓玉瞬間就樂開了花,走上前去,看著他的眼楮,說道︰「我叫韓玉,是來找,來找……」
「韓玉!」
不等韓玉說完,白澤一下子叫了出來,不可思議到頂點。
現在的她真的很完美,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漂亮,但絕對是要氣質有氣質,要美貌有美貌,更重要是依然那麼溫柔嫻靜,從她的聲音中就可以听得出來。
韓玉雖然感覺上有點異樣,還是說道︰「怎麼?你知道白家怎麼走嗎,我趕了一個月的路才到這里,就是想找到白澤,他是白家的三少爺,我們從小就定了婚約。」
「你們的婚約不是已經解除了嗎?他已經娶了親,你為什麼還要過來?」
白澤多少有些自卑,雖然韓玉只是一個農女,但現在的自己是絕對配不上她的,當初之所以解除婚約,一是怕連累韓家,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韓玉立馬喊道︰「你……你怎麼知道?!」
「白澤以前在這里的時候,我們是還朋友,無話不談的那種。現在他走了,兩年前全家一起搬走了。」
白澤說起話來,那神情和語調,一副真誠的模樣。
「走了……走了……」
韓玉臉上瞬間黯然失色,正當她走了神喃喃自語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姑娘,我們家澤兒還沒娶親。」
「澤兒?」
韓玉听罷,直接走過去,說道,「嬸子,請問這位公子的全名是什麼?」
其實袁氏仍舊還是那個袁氏,韓玉見過,而且對她的臉龐很清晰,這次之所以沒有認出來,是袁氏蒼老了太多,
「娘,不……」
白澤的聲音剛出口,袁氏已經說了出來,「白澤」,兩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韓玉立馬扭頭,看著這個男人,這個現在連自己都不敢認的男人,比先前更加的瘦削,說話依然這麼溫文爾雅,臉上顯得成熟而知性,眼神依舊明亮透徹。
袁氏過來,拉住韓玉的手,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小花。」韓玉也硬著頭皮說謊了。
「姑娘,你這初來乍到的,沒親沒故,不如就來我們家吧,窮是窮了點,不過吃住總沒什麼大問題。」
說到這里,袁氏指著頭頂的太陽,說道,「你看,這也晌午點了,一塊來吃個飯吧。」
韓玉點點頭,說道︰「那就打攪了。」
袁氏囑咐白澤道︰「澤兒,快點,準備晌午飯,小花姑娘肯定餓壞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次,韓玉覺得幸運總是會眷顧那些付出了努力的人,有句話叫︰黃天不負有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有耕耘,何來收獲?
「嬸子,我看阿澤大哥葉老大不小了,怎麼還沒娶親?」
等白澤進了灶屋里做飯,韓玉坐在袁氏的身旁,小聲問道。
「哎,這說來話長了,本來澤兒是有婚約的,不過後來我們白家出了事,為了不連累韓家,就把這婚事給退了。提起這件事,真叫人可惜,那閨女人長得水靈,而且脾氣又好,挺澤兒說,她還懂詩歌,能念書,哎,可惜啊……」
「嬸子,沒什麼,韓家知道你們這麼做是為了他們好,肯定理解的。」
韓玉看了一眼煙囪里的白煙,說道︰「嬸子,阿澤哥什麼時候學的做飯?」
「家里出了事之後,就開始學了,剛開始太難吃,後來好吃了一些,等下你嘗嘗就知道了。」
袁氏又是一個長嘆,說道,「都說大男人進灶屋會被人看不起,我多少次不讓他做飯了,他根本不停。」
有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1
但在韓玉看來,貧賤夫妻的感情才是經過錘煉的感情。才是真正的享福到老,有福同享有禍同當,而不是那種「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白澤,這次,你再也沒辦法說什麼了吧,我認定的人就是你,哪怕你是要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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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出自唐.元稹《遣悲懷.其二》,全詩如下︰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ps︰
今天的,終于趕上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