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還有一句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卻說韓冬回來的第二天,韓玉和白澤在集市上又賣了一籃子雞蛋之後,差不多已經是半晌午,兩人又是豐收滿滿,準備收拾家伙回家。
如果擱在縣城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是茶館、酒館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放在農村里,要問想了解十里八村最新消息的地方是哪里,那定然非集市莫屬。
就說這廣陽集,被諸多村寨圍著,東有火神廟、東莊,西有金錢莊、戚營,南有前樓、陳樓,北有杏花村、崔寨,東南有高營,西北有崔馬莊,東北有劉家冢,西南有狼沒莊……所以說,它就是周邊十里八村的集散地,人多而雜,消息自然也傳播的最快,最靈通。
「你們听說沒,杏花村老韓家鐵墩的二孩子,非要娶個妓女回來,正鬧哩。」
「啥時候的事兒?咱鄉下人再怎麼不講究,也不能娶個不三不四的妓女回來啊!我看啊,這事兒鬧大了,韓家的人老臉都要丟光嘍。」
「就是今兒個的事兒,不少人來趕集,路過杏花村老韓家的時候,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
說來也巧,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在樹下說著,正在韓玉和白澤旁邊不遠處。
韓玉本來因掙錢而掛滿臉上的笑意,一下子被風吹散了似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著急和擔憂。
昨天還好好的,沒有其他人知道柳晴兒的身份,她連白澤都沒有告訴,今天怎麼忽然就都知道了?
韓玉呆愣愣的。手里攥著切松花蛋用的細線,不經意間,輕輕一拉,右手的食指上滲出血珠來,越來越多,往地上掉的時候,一旁的白澤發現了,連忙拿衣角給她包住,說道︰「你看你,手都流血了。♀都沒感覺到疼嗎?」
「阿澤,快些,我們快點回去!」
韓玉顧不得手指上的疼。一把抓住了白澤的腕,一臉著急地說道。
白澤有些嗔怪地說道︰「成,這就回去,你自己看看你的手,都淌血了。你還在走神!」
說罷,他從衣角上撕下一根布條,包扎好之後,從她手里搶過籃子等,這才拉著她往回走。
「小玉,你給我醒醒。這種事情,先問個清楚再說,你瞧你走路都不看的。拉著我掉坑里咋辦!」
白澤緊緊拉住韓玉的胳膊,剛開始的語氣還有些不好,當他意識到之後,輕聲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
「對不起,阿澤。是我太神經了,我沒事了,來,東西給我一點。」韓玉總算回過神來,小聲說道。
白澤︰「你手不疼啊?」
韓玉揚了揚被布條捆綁的手指︰「疼。」
白澤瞪了她一眼︰「疼還拿東西,我還心疼呢。」
韓玉撅了嘴︰「哦。」
來到十字路口的時候,並沒有听到從家里傳來的聲音,韓玉多少舒了一口氣,但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卻听到了院中嚶嚶的哭泣和長吁短嘆聲。
「爹,娘,我這輩子非柳兒不娶!你們說什麼都沒用!」韓冬的聲音,急促而有力。
「行,你娶,你想娶誰娶誰,我就當沒你這個兒!」韓子明的聲音,滿是怒意,中氣十足。
「二娃子,不是娘不同意,你去打听打听,要是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咱老韓家一大家子都叫人戳脊梁骨,幾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啊!」林氏的聲音里帶著些哭腔,眼眶紅紅的,淚水在打轉。
韓玉和白澤輕聲走進了院子,看到韓冬和柳晴兒正跪倒在地上,柳晴兒伏在地上哭泣,韓冬挺直著腰板,說完就看著地面,也不抬頭。
「小玉,阿澤,你們可回來了。」
看到韓玉回來,春草連忙過來,聲音不大著急地說道,「小玉,咱爹最疼你,你快去勸勸,說不定咱爹听你的。」
韓玉並沒有直接去找韓子明勸說,而是蹲到韓冬身旁,小聲問道,「二哥,怎麼回事?」
「村里有人把柳兒認了出來。」韓冬也不抬頭,聲音很小,蚊子嗡嗡似的。
得了回答之後,韓玉站起來,來到韓子明身旁,跪下去,扶著他的腿︰「爹……」
「別勸了,就是老天爺下來說情,那也不成!就是死蛤蟆說出來尿,也不成!」
韓子明直接把韓玉的嘴給堵上了,手在旁邊的桌子上重重一拍,嚇得她微微一顫。
韓玉並沒有因此而住嘴,繼續說道︰「爹你知道柳姑娘的身世嗎?」
「她什麼身世我不管,這樣一個女人,說什麼也不能進咱韓家的大門(不能嫁進來)!」韓子明沒有拍桌子,聲音緩和了不少。
「爹,娘,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確實該如此,不過二哥和柳姑娘兩情相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更何況雖然柳姑娘曾在煙花之地待過,但身子是清白的,這點我可以作證。更何況,柳姑娘,她已經壞了二哥的孩子,如果就這樣把她趕走,那咱們老韓家的血脈豈不是流失了?這樣的話,列祖列宗怪罪下來,又該怎麼辦?」
「什麼?!」
韓子明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借力站了起來,指著韓冬吼道,「你這憋熊家兒,孩子都有了,你怎麼不老實給我和你娘交代!」
原本來說,韓子明並沒有想那麼多,他甚至覺得,就算有了孩子,這樣的女人也是不可能進入韓家的大門的,照樣趕走不誤。听韓玉這麼一說,他倒心生一絲敬畏,不管怎麼樣,這柳晴兒懷上的都是韓家的血脈,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那肯定會惹怒韓家的列祖列宗,就算老了百年之後,到了陰間也沒辦法給韓家的祖宗們交代。
就算要趕這個女人,那也要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林氏沒有說話,但卻默默地走到柳晴兒身邊,把她扶起來,畢竟懷了身孕的女人,跪在涼氣這麼重的地上,恐怕會傷了胎氣。
「就算說了,又有什麼用,你們在乎的就是韓家的面子,韓家的面子,難道面子比我一輩子的婚姻大事都重要嗎?是不是有了面子,就算我一輩子過的痛苦不堪也沒關系?」
韓冬在韓俊的攙扶下,也跟著站了起來,他冷笑一聲,仿佛已經不再抱希望。
「哎!」韓子明猛地一甩袖子,氣沖沖地進了東間里,把門「 當」一聲重重關上。
韓俊問道︰「娘,現在該怎麼辦?」
林氏回道︰「快扶他倆進屋去,地上那麼涼,跪了這麼久。」
雖然不是現代,父母和子女在婚姻問題上同樣容易出現問題,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是不假,但是個人的意識正在一點點萌發。歷史上從來不乏私奔,為何私奔?那必然是因為不被接受,才會出此下策。私奔看似逃避,在有著二十一世紀愛情婚姻觀念的韓玉看來,其實也是一種形式的反抗。
林氏把韓玉拉到灶屋里,關上門,神秘兮兮的問道︰「小玉,剛才你說的可是真的,這柳姑娘的身子真是清白的?」
「娘,這種話,我怎麼會亂講。」
韓玉一臉認真地說道,「柳姑娘她從小就沒爹沒娘,被人撿了,養大之後賣到了青樓,不過她人長得美,才藝也好,只是賣藝不賣身。」
「哦,你這死丫頭,敢情你早就知道,就是瞞著我還有你爹是吧?」
林氏伸過手來,一臉怒氣地捏住韓玉的臉,輕輕擰了擰,留下了一點紅印子,「剛開始我還納悶,這柳姑娘美得跟仙女兒下凡似的怎麼會相中你哥,咱家這條件也差。」
「娘,瞧你這話說的,我二哥也是一表人才,風流瀟灑啊,咱家條件也不差,吃得飽喝的好,日子平平霍霍,一般人還享受不了呢。」
韓玉揉了揉被林氏擰的臉,說道,「娘,你說爹為啥那麼看重面子,二哥問的對,難不成這面子比他一輩子的幸福都重要?」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你說為啥這麼看重面子,要是面子都沒有,還活著干啥,不如一頭撞到南牆上死了算球。」
林氏長嘆一聲,模了模韓玉臉上被自己擰得紅紅的地方,說道,「你們也別怪爹娘愛面子,咱這鄉下人,別的不圖,圖的就是臉上有光。你老太爺這樣,你爺這樣,現在你爹還是這樣,祖祖輩輩就是這麼過來的,哪是說改就能改得了的。」
接下來,韓玉沒再說話,林氏這番話可以說是讓她心服口服,是啊,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又怎能怪父母愛面子不顧子女的幸福呢?
愛面子,一個沿襲了幾代人的習慣,這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管里的習慣,又豈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改掉的?
爹娘沒有錯,二哥韓冬追求幸福也沒錯,韓玉覺得錯就錯在這麼一個時代。
什麼樣的時代造就什麼樣的人,而這個時代的人身上必然刻滿了這個時代的紋路。
不管怎麼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四起的流言盡快平息,可是又該如何把這未來二嫂柳晴兒的身份洗白呢?
韓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ps︰
明天要離開家鄉,趕往杭州,估計要在車上度過,所以請假一天,後天補上。謝謝一直默默支持到現在的朋友,真的,沒有你們,嘯月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剩女》這部小說,我會堅持寫下去,寫好每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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