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紫那邊很久都沒聲音,正在拆紗布的程崢放慢了手中的動作。
原諒他的貪念,他不過是想多听一會兒她的聲音,明明知道,這樣的做法,連望梅止渴都算不上,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
因為她是他的毒藥,從侵入心脾的那一刻,他就戒不掉了。
「你……身體還好麼?」
「嗯,還好。」
程崢幾乎是強忍著疼痛說出這兩個字的。
紗布在他接電話的過程中,緩緩地被拆到桌子上,露出後背以及手臂上一大片猙獰的傷口,他的腦袋上的紗布還沒有拆,醫生囑咐他這幾日都不能踫水,還得安心休息,可是他根本不能休息,這幾天沒有去公司,肯定早就亂作一團,這也是為什麼他早早的從醫院出院的原因之一。
「你跟糖馨怎麼樣?」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她們母女啊……程崢心里默默地念道。
蘇紫咬了咬唇,她知道程崢是在關心她們,但即使如此,心底在這一瞬,依然有一抹酸澀悄然滑過︰「我們都挺好。倒是你,你這麼早就出院,我怕你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沒關系。」
「嗯……那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嗯。」
寥寥的對話,卻顯得格外的尷尬。
蘇紫沒有再出聲,程崢亦是如此,她感受著電話那頭傳來他的呼吸,兩個人誰也沒有掛掉電話,即使沒有任何話題,好像只是听著對方的呼吸,都會是一種幸福。
短暫的沉默之中,蘇紫想到之前甲板上的問題,她一心都是想要求證他之前話里的真實性,她總是相信,在船艙上他的話才是最真的那一句,或許是心里對他還有期待吧。
「程崢……我問你個問題好麼?」
「是那日我在船上回答你的問題麼?」聰明如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蘇紫自嘲地笑了笑,他听到那頭電話里傳來的笑聲,心卻是莫名一緊。
「嗯。」
蘇紫沒有用多大的聲音答他,可是只是短短的一個「嗯」字,卻已經讓她覺得四肢十分酸軟。
她靠在床頭,安靜而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答,她多怕他給她兩個字的回答,那種殘忍,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大面積撕裂的傷口因為沒有藥物的關系,所以變得愈來愈疼,甚至程崢連手機都握不緊了,可是藥明明就在桌子上,他卻沒有伸手去拿。
不是因為他夠不到,而是因為……
他想讓自己記住這此時此刻的痛。
因為他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對她,亦或者是自己,都會是毀滅的殘忍。
他至于身體與心靈一起的疼痛,才能彌補對于蘇紫的傷害。
或許是自欺欺人,可他卻可以讓他心里好過很多。
蘇紫……你怎麼會知道,我每一次的欺騙,都似是用這世界上最鋒利的軍刀,凌遲我一般。
可是再疼,謊言也要繼續。
程崢閉上眼,外界月光正好,皎潔明亮。
也許同樣的月色銀光,也會在同一時間,灑滿蘇紫的眼底。
「我騙他們的,你也信麼??」
身上的傷好像更痛了。
程崢單手捂住胸口,眉頭皺緊,他看到鏡子內的自己臉上的慘白,而這一切,均是因為那個他深惡痛絕,又不得不說的謊話。
這世界上的每一個謊話,只要你說出第一個,就要用第二個來圓場。
自始至終,亙古不變。
「……程崢,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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