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莫名其妙看著葉紀澤握著自己的手不放,尤其還在指月復的地方輕輕摩挲,癢癢的觸感叫她不由瑟縮了一下,急著抽回了手。
她皺了皺眉頭,不悅道︰「葉公子大晚上翻牆進來,不會只來確定這些戒面是我的吧?」
深知葉紀澤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必定有十足的把握,崔琉娘也沒遮遮掩掩的,直接承認了下來。
葉紀澤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崔家嫡女實在出乎人意料之外。
府外有傳言,都說崔琉娘水性楊花不說,還是愛攀富貴的,認識的都是少見的達官貴人,又唬弄不少書生對她青眼有加。一個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他都覺得無風不起浪,興許崔琉娘的確是嫌品愛富的,以為自己接近她必定不易。
誰知道這個姑娘每每做出驚人之舉,卻實實在在叫他得益。
只是跟年輕男子獨處一室,衣衫不整,崔琉娘卻絲毫不在意,面上連一點赧然都不見。
葉紀澤挑眉,或許她早就習慣了?
他松開手,明確地答道︰「崔姑娘的指頭沒有繭子,顯然不是常年握刀的,只是這戒面上的雕工,沒十年苦練是下不來的。」
崔琉娘笑笑,不在意地搖頭道︰「若說小女子我天賦異稟,即便不用苦練也能雕工一流呢?」
葉紀澤顯然是不信的,崔琉娘卻也不算說謊。
當年她只學了一年半載,就進展神速,教導的雕工師傅都搖頭離去,說是再沒有什麼能教自己的了。
殊不知崔琉娘一旦喜歡上什麼,就全身心投入,幾乎算得上是廢寢忘食。
日日夜夜除了吃飯睡覺,所有的時間都鑽到里面,哪就不能比常人學得更快?
其實崔琉娘被困在一方之地,沒有人陪她說話,教導的師傅除了授課別的什麼都不敢說,也不能多說。
她只能把精力放在這上面,好忘記自己被囚禁的事實。
葉紀澤捕捉到崔琉娘一閃而過的黯然,心下驚訝。
他清楚崔家對這位嫡女並不重視,遠遠不及崔明珠,卻也不至于冷著餓著。
只是手頭上能用的銀錢,怕是不多的。要不然崔琉娘也不會冒險雕刻戒面,放到朱雀街上去賣。
葉紀澤沒再糾結她會雕工的事,反倒問起︰「崔姑娘怎會想到讓丫鬟把此物送到朱雀街的百寶齋去賣?」
崔琉娘好笑道︰「我不知道什麼百寶齋,只讓芳春把錦盒送到最熱鬧的朱雀街,挑最大的鋪面進去賣罷了。」
聞言,葉紀澤眯起眼道︰「崔姑娘雖說甚少出門,怎會連慶國最有名的百寶齋也不清楚?尤其百寶齋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少貴人也喜歡到百寶齋里挑選。」
他環顧一周,指著角落的香爐道︰「若是在下沒看錯,那該是百寶齋里的銀鎏博山爐,底盤為金,成色較深,是年代不遠的古物,放在房間里賞玩也是富貴人家常見的。」
崔琉娘詫異,她瞅著那巴掌大的香爐,倒沒想到居然是一方古物。
她眨眨眼,或許能把這香爐弄出去賣掉換些銀錢來花花?
葉紀澤不過一個眼神,就看出了崔琉娘的打算,莫非這崔家嫡女連一點體己錢都沒有,只能把主意打在這上面?
他笑著搖搖頭,直接了當地道︰「這些古物每間店里都有記錄,賣到誰家去,掌櫃心里有數。姑娘若是把香爐變賣,沒半個時辰,掌櫃就清楚姑娘的身份了。」
崔琉娘偷偷讓丫鬟去變賣戒面,分明是不想讓人知曉身份的。
葉紀澤可謂是一陣見血,崔琉娘心下嘆氣,想要穿越後立刻就發大財,顯然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這些戒面能賣出去,也是因為沒有記錄,雕工很新,分明是剛剛雕出來的,掌櫃這才放心地手下。
不然如此來歷不明的玩意兒,若是從哪個達官貴人家里的逃奴偷出來變賣的,掌櫃要是被當作同伙,那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也是百寶齋來頭厲害,若非如此,平常小店的掌櫃顯然是不敢收下的。
這也是崔琉娘讓芳春送去最熱鬧的街道找最大的店面的緣由,鋪子大,又在最好的位置,肯定是有大靠山的。
既然有靠山,這麼一點小事自然不會放在眼內。
「姑娘若想要賺些銀錢,在下倒也能指一條明路來。」葉紀澤把錦盒收起,便沒繼續說了。
崔琉娘深知這男人是等著自己求著他,可是她還沒缺錢到要求人的地步,更不想跟葉紀澤扯上關系——所謂的明路,必然沒有好事!
她當下搖頭婉拒道︰「多謝公子美意,我不過雕些小玩意換些小錢罷了,萬萬沒想過賺一筆大錢,引人矚目。」
動靜太大,別說杜吟秋,崔老爺必定是不樂意看見的。
這個身體的前輩鬧出那麼多事由來,最近好不容易消停,崔琉娘還想著過陣子便能風平浪靜,慢慢淡出所有人的視線,不至于叫自己一直處在風口上,當個可憐的出頭鳥。
葉紀澤看出她的小心思,嘴角微微一勾,明明是略微清秀的面容,居然叫崔琉娘看出幾分驚艷來,真是見鬼了。
只是他開口,從來沒有溫柔可言,實在是步步逼近︰「姑娘還打算讓丫鬟偷偷去賣這些小玩意?不說掌櫃已經起了心,就是買下戒面的周少爺也是四處打听。再去賣一次,在下保管那丫鬟被拿下,姑娘也是逃不過去的。」
崔琉娘听得蹙眉,周少爺不是傷了腦袋,不在家好好養傷,居然跑出來斷了她的財路!
不過周家要是發現了芳春,自然就明白在背後的人是她了。
周家知道了,崔家還會遠嗎?
她輕輕嘆氣,忽然覺得賺點小錢也如此艱難。只是能賺上一筆,也足夠自己揮霍好一陣了。
「多謝公子提醒,我必定是收心養性,讓丫鬟別再出去惹人注意了。」
葉紀澤哪能放過崔琉娘,笑了笑道︰「姑娘用一套舊刻刀,想必是不趁手,看看指尖都被磨出血了,難道就不想換一套更好的刻刀?」
崔琉娘不得不說,這男人真是最好的說客,總能一下子就抓住對方想要的。
葉紀澤說得不錯,這套刻刀太鈍,又是用舊的,十分不趁手,叫她傷神得很。
但是新的刻刀,不用他說,崔琉娘也明白手頭這點看似是巨款的銀子,買下一套估計也是不夠的。
崔琉娘不過一剎那的遲疑,葉紀澤就清楚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姑娘不必憂心,此事不難,只是到百寶齋走一轉罷了。事成之後,不但送姑娘一套新的刻刀,再奉上一箱子玉石,如何?」
簡單走一轉就能得了這些東西,有如此便宜的事?
可是一套新刻刀已經讓她心動了,加上一箱子極難拿到的玉石,崔琉娘不由心癢癢的。
她的用處大著呢,不然葉紀澤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闖進來讓自己幫忙。
有利用價值,葉紀澤就會保住自己這條命,更不會輕易暴露了她。
思及此,崔琉娘心里便有了決定,卻不想讓葉紀澤以為他輕易就說服了自己︰「既然如此,讓我考慮考慮。」
葉紀澤點頭,妥協地後退了一步︰「若是姑娘允了此事,便將一把剪刀放在窗台上便可。」
說罷,屋內的燭火一滅,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崔琉娘下了榻,撩起簾子看見外間的芳春在小榻上睡得香甜,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回去歇下了。
只是輾轉了一夜,她思前想後也不明白葉紀澤究竟想要她做什麼。
而且自己就算同意了,隨隨便便出門,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芳春出去,倒還好。杜吟秋不至于為難一個丫鬟,但是讓她出去,就不是那麼容易松口的了。
崔琉娘漫不經心地瞥了眼窗台上的剪刀,不知道葉紀澤究竟用什麼理由接她出門呢?
芳春紅著臉,小聲告罪道︰「奴婢昨夜不知為何睡得特別沉,還請姑娘降罪。」
「你也是累了,我身邊除了你,也沒什麼得用的人,少不得讓你多費心。」崔琉娘不介意地安撫了她幾句,叫芳春滿臉紅暈,這次不是羞得,而是激動的。
「奴婢以後定然是更盡心地伺候姑娘,有什麼事,姑娘只管吩咐便是了。」
崔琉娘笑而不語,看著芳春這個小丫頭一臉激動,暗嘆這個丫鬟什麼都好,就是太單純了些,耳根又軟,明明是客氣話,卻都記在心上了。
不等她感嘆,便見林嬤嬤撩起簾子笑著道︰「百寶齋發來帖子,請老夫人和夫人一並過去。可惜老夫人身子有恙,夫人便請姑娘換一身,一道出門去。」
崔琉娘驚訝,葉紀澤的手腳夠快的,昨晚她才答應,今早就有帖子過來了。
她裝作懵懂道︰「昨天沒听說過百寶齋送帖子來,是今兒的事?」
「可不就是了,百寶齋的二掌櫃親自過來告罪,說是底下的小廝偷懶,居然弄丟了一張帖子,今早才發現紕漏,這邊親自過來請了。」林嬤嬤十分驕傲,百寶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如今二掌櫃親自過來,給了崔家體面,龔麗馨要不是病得厲害,只怕是爬也要爬過去的。
如今倒好,卻便宜了崔夫人和眼前這位不得寵的姑娘了。
可惜崔明珠也是病怏怏的,林嬤嬤暗嘆兩人真是不湊巧,把這好好的機會拱手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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