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秋想明白了,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琉娘長大了,比起明珠要出色多了。」
崔琉娘挑眉,忍不住笑了。
杜吟秋的想法並不難猜到,不過用崔明珠跟自己比較,也不知道是把自己看低了,還是把崔明珠高看了。
「娘親不必擔心,小姑再厲害,肯定越不過我去。說到底,我才是崔家的嫡長女。」
即便崔明珠的年紀跟自己相當,名義上又是老太爺的小女兒。崔琉娘是嫡長女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崔老爺再怎麼不喜歡她,也不會作踐自己,尤其是在婚事上。
誰不知道讓女兒攀上一門好姻親,對崔家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崔老爺不蠢,絕對不會讓龔麗馨插手其中。所以得知龔麗馨居然想叫她跟周家少爺生米煮成熟飯,難怪會第一次不管不顧地飆。
龔麗馨這次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跟周家聯姻,若是還沒被召進宮面聖,崔老爺的反應還不會這般大。
可惜在消息出來之後,崔老爺只怕還是從別處被人冷嘲熱諷告知的,心里的火苗噌噌就起來了,不跟龔麗馨飆才怪!
不過崔老爺得知的時機真是剛剛好,正好在最近不利于崔家的時候,更是對自己這個女兒親近了幾分,難免多了一絲憐惜。
加上崔明珠還在不依不饒認為玉花插是崔琉娘做了手腳,才讓她摔了的。
崔老爺再寵愛崔明珠,也是被她鬧得煩躁了。
玉花插就在他面前摔壞的,還順帶得罪了百寶齋的掌櫃。
若非阮掌櫃對崔琉娘另眼相看,這事哪里有這麼容易擺平?
偏偏崔明珠這回卻任性得很,扯著崔琉娘就是不放,明顯是在推卸責任,崔老爺惱得好些日子沒搭理崔明珠。
崔明珠被龔麗馨叫過去教訓了幾句,這才消停了。
崔琉娘看著戲台。嘴角含笑,看著崔明珠倒霉,她真是渾身都痛快了。
兩母女像是看得津津有味,其實心里暗自思忖。
戲台一散。她們兩人便連忙告辭離開了。
開什麼玩笑,那玉珊瑚還在,崔琉娘是一丁點都不想被牽扯上,早些跑路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兩人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丫鬟叫住了。
粉衣丫鬟矮身行禮,脆生生地道︰「崔夫人,崔姑娘,南夫人有請。」
杜吟秋疑惑,身後的雙燕連忙塞了一點碎銀過去,丫鬟會意。壓低聲音答道︰「府里有貴客臨門,仿佛是崔姑娘的舊識,夫人便請姑娘一並過去了。」
「男客還是女客?」杜吟秋一愣,悄聲問道。
丫鬟卻是不清楚,連連搖頭。
「既然南夫人有請。我們也不好就這麼回絕。」杜吟秋是巴不得立刻離開,可惜南夫人特意叫人請崔琉娘,她們要是不去便拂了南夫人的面子,以後少不得要別南夫人穿小鞋。
崔琉娘無奈,只得跟著丫鬟穿過長廊,到了湖邊小閣。
進的是偏廳,中間用雲紗隔開。能看見隔壁隱隱綽綽的身影。
兩人剛進去,南夫人還沒來得及招呼,隔壁便傳來中年人沉穩的聲音︰「是崔家的大姑娘來了?」
「是的,老爺。」南夫人面上的笑容很淺,听見南大人的話更是收斂了幾分。
崔琉娘奇怪,扭頭看向身後的芳春。後者微不可見地搖頭,她便明白,原身該是不認識南家人才是。
「崔姑娘不必拘謹,不過是听聞姑娘許久不曾出墨寶,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故而把姑娘請回來一問。」
不同于南大人的粗獷,反而是年輕人的低沉。
崔琉娘垂下眼簾,微微皺眉,如此熟稔的語氣,難不成是原身認識的故人?
天知道穿越前輩認識的年輕男子有多少,而且上回听芳春的意思,這身體認識的貴公子相當不少,一個比一個身份高,也不知道怎會混在一起。
想到那些酸不啦嘰又抄襲前人的詩句,崔琉娘就頭疼了。
她又不是學的,詩詞歌賦可謂一竅不通,最多是背過一些,也是為了鑒賞玉器,從詩句辨別玉器的年代。
但是從雕工和玉質,崔琉娘大多能猜出七八分,所以對詩句便沒有深究了。
杜吟秋見崔琉娘低著頭,便代她答道︰「回這位公子,大姑娘病了一場,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傷得厲害,字跡大不如前,便再沒寫過大字了。」
「哦?傷得要緊嗎?竟然連字也寫不了,明兒請太醫到府上瞧瞧?」男子似乎很驚訝,聲音里帶著兩分關切。
崔琉娘看見南夫人面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頓時感覺後背一涼。
之前費盡心思討好,跟南夫人拉近了關系,如今這男人輕巧的一兩句話,倒是徹底讓她白費功夫了。
她露出茫然無措的模樣,悄悄看向南夫人,更是滿眼求救的目光,小聲問道︰「夫人,這位公子是……」
崔琉娘確實不知,南夫人似乎面色好了一些,耐心解釋道︰「這是明安候世子,曾夸過姑娘的墨寶,姑娘怎的不記得了?」
明安候世子可不經常夸贊人,如此大人物對崔琉娘贊不絕口,這姑娘居然能忘記?
杜吟秋連忙打圓場道︰「原來是世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家姑娘不常出府,倒是孤陋寡聞了。」
光听聲音,哪里能認得出是誰來,她這話也說得過去。
南夫人瞥了崔琉娘一眼,想到明安候世子特地過來,她原本想讓自家姑娘出來作陪,誰知道世子听聞崔琉娘也在,便讓人把她請了來?
如此,南夫人倒是不好開口叫自家女兒來作陪了。
原本只有她一個女眷在,叫女兒來作陪也沒什麼,但是崔家母女都來了,再讓女兒過來,倒是太刻意。
雖說想要巴結世子,恨不得能當親家。只是這心思隱隱約約還好,若是放在明面上,南家還丟不起這個臉,也要壞了女兒的名聲,何必呢!
要不是崔琉娘回來,自家女兒就要接近世子的機會了。
思及此,南夫人的面色有些不悅,很快就收斂下來。
連明安候世子都惦記著,這崔家的大姑娘倒是好手段。
不過一介商戶,指不定什麼時候連皇商的名餃都給丟了。
但是若果世子有意,把崔琉娘納了,那這位大姑娘的身價就不一樣了。
連南府都不敢多開罪,即便沒多親近,也不能怠慢讓人記恨了。
南夫人重新展開得體的笑容,吩咐身邊的丫鬟奉上茶點,絲毫不見輕慢。
「這倒是,只跟崔家姑娘遠遠遙望過一回,不記得也是理所當然的。」明安候世子不在意地笑笑,又提起道︰「明兒就讓太醫去崔府看看崔姑娘,若是以後都看不見姑娘的墨寶,實在可惜了。」
「能得世子贊譽,是我家姑娘的福氣。」杜吟秋不卑不亢地應答,心里卻暗忖這位明安候世子對崔琉娘倒是上心,也不知道對自家女兒究竟是什麼心思。
若是崔家丟了皇商的差事,崔琉娘嫁過去,那就是妾了,最多只能是貴妾。
妾不過是老爺的玩意兒,想扔就扔了,實在上不了台面。
杜吟秋可不想讓崔琉娘受這份罪,最好兩人沒什麼瓜葛。
冷不丁倒茶的丫鬟手一顫,熱茶便灑了下來。
崔琉娘連忙必然,只是裙擺徹底濕透了,不由皺了皺眉。
丫鬟嚇得連忙跪下請罪,南夫人也是蹙眉,不悅道︰「怎麼笨手笨腳的,連倒茶也做不好?等下去管家那里領十板子,再扣三個月的月銀。」
杜吟秋急忙圓場道︰「不礙事的,不過裙擺濕了,回去再換下便是了。」
南夫人擺手道︰「哪里能讓崔姑娘穿著濕衣服回去,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欺負客人,連一件替換的衣裙也舍不得。正好楠兒身形跟崔姑娘差不多,新裁的衣服昨兒才送來,讓崔姑娘換一身便是了。」
沒等杜吟秋反對,南夫人便讓身後的婆子領著崔琉娘去換一身衣裙。
盛情難卻,杜吟秋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得讓崔琉娘出去了。
崔琉娘跟著婆子去了後面的院落,很快尋來一件鵝黃色的衣裙,剪裁得當,確實跟她的身形差不離。
繡娘的女紅一流,瞧著比自己身上這一件衣裙的料子要好多了。
南府倒是出手闊綽,一年的俸祿還不及崔家玉器生意的零頭,銀兩都從哪里來?
如此做派,也不怕別人瞧見端倪,還是有大靠山在,所以肆無忌憚?
崔琉娘搖搖頭,覺得自己只瞧見這麼一件衣服,倒是想多了。
南夫人就得一個女兒,無論府里光景如何,就算貼嫁妝進來,也得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費一些銀錢又算得了什麼?
換好衣裙,卻不見那個領路的婆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院子後頭連著花園,秋風漸起,只得一盆盆秋菊,開得正盛,金紅的顏色倒是給蕭瑟的秋日添了一分喜慶。
崔琉娘正欣賞美景,秋風習習,她伸手拂開鬢角的碎,忽然听見身後傳來一陣輕響,回過頭來,一個清俊的年輕公子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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