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想到過往，臉色蒼白，冷汗連連。
說到底，她打從心里恐懼著，再次像金絲雀一樣被囚禁在一個地方，直到死才能離開。
若是如此，自己倒也不必繼續勉強支撐著，早早了斷或許才是好事。
葉紀澤見她的臉色徹底白了，兩眼失神，渾身透著濃重的憂傷，不由大吃一驚。
再是表現得懂事穩重，聰明伶俐，到底是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
他回想著自己的話，興許是嚇著崔琉娘了，頓時面色有些尷尬。
葉紀澤想要安撫她，只是搜腸刮肚，從來不曾安慰過人的他，想破頭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沉默了片刻，才干巴巴地道︰「要是姑娘擔心，在下以毒誓的。」
崔琉娘一怔，緩緩抬起頭來。為了留住她，葉紀澤連毒誓都願意？
這個男人究竟還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樣，崔琉娘眨眨眼，看得出葉紀澤是需要自己的幫助，或許也不意她落在別人的手里。
但是能看出，他有兩分真心實意，不止是為了哄騙自己。
這一點眼力，崔琉娘還是有的，不然就白活了。
她只盯著自己，一直沒開口說話，葉紀澤更是渾身不自在。
他從來沒跟年輕姑娘相處過，以前的經歷有些不堪回首，身邊唯一的女子就只有生母。
看著葉紀澤愁得快要伸手抓頭了，崔琉娘這才勾唇一笑，神色恢復如初︰「就算民女答應了，爹爹不會輕易放過大人的。」
天子近臣就在跟前，崔老爺是商人，不榨干葉紀澤的價值哪里會收手？
他得了一個助力，也順便被崔老爺纏上了，無盡的麻煩只會層出不窮。
提及此事，葉紀澤卻是笑了︰「只要姑娘答應便好，其他的事就簡單容易多了。」
他不想要逼迫崔琉娘，若是以，事情慢慢來會更好。
只是崔琉娘已經被人盯上了，再拖下去，對她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單單認親，被她留在身邊認作妹妹也不是不以。
是女子到底要嫁人，要是對方出了聘禮，崔琉娘是嫁還是不嫁？
未免夜長夢多，直接把崔琉娘娶回家也未嘗不。
阮掌櫃曾感嘆他太冷靜自持，連親事都能賠進去，好讓自己處在最有利的境況。
但是葉紀澤其實明白，他根本沒有娶親的念頭。
如果能讓崔琉娘過得自在些，自己也算是積福，做了一回好事。
以崔當家的為人，不是他，就會是其他的官員，只要能對崔府有利，崔琉娘就算是嫁的五六十的老頭，怕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喜滋滋地把自家女兒雙手奉上。
葉紀澤是看清了崔當家的性子，這才會想把崔琉娘要過來。
留在他身邊，總比被崔老爺當作禮物送給別人糟蹋來得好。
或許自己並不是大善人，但是善待一個小姑娘，一輩子護著她，葉紀澤還是能做得到的。
「姑娘需要考慮兩天，再給我答復嗎？」葉紀澤看向她，又再問了一次。
崔琉娘似笑非笑地搖頭︰「若是民女拒絕，大人會接受嗎？」
「不，在下只會接受一個的答案。」葉紀澤自認有能力保護崔琉娘，若是她落在別人手里，不是被利用，就是給轉手賣了，倒不如一開始就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崔琉娘嘆氣︰「大人就不曾想，京中或許有那一位貴公子是真心喜歡民女的，比起大人更能護著民女？」
葉紀澤未免太自信了一點，只認為除了他自己，她再沒有其他人選？
他冷笑道︰「除了在下，也只有宮里那位能夠護著姑娘。姑娘以選擇跟著在下，也以選擇進宮去。但是不必在下提醒，姑娘也該明白，進宮並不是一件好事。」
後宮那麼多的妃嬪，哪怕最低品級的都是官家小姐，誰都比崔琉娘出身高，碾死她不過嘴皮子一張的事。
宮里突然失蹤的人不知道多少，無聲無息死去的更多。
皇上就算有心護著她，惜國事繁多，日理萬機，哪里能面面俱到顧及上？
崔琉娘倒是笑了︰「難為葉大人，為了我，連正妻的位置都意拱手相讓，真夠忠君的。」
這以說是……愚忠嗎？
「在下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從來就不曾想過娶親，崔姑娘是不得已為之。若是有一天，姑娘有了心上人，在下也能替姑娘改名換姓，重新過上不一樣的生活。當然，前提是此事已經完滿收官，該抓捕的犯人都落網了。」
葉紀澤十分坦然，似乎真的是雙方的一場平等的交易。
「大人果真大方，連此事都能承諾。」崔琉娘有點驚訝，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只要是男人都不會願意妻子投入別人的懷里。
葉紀澤的神色坦坦蕩蕩的，她終于相信，這個男人的確從來沒想過娶妻，自己只是一場意外之舉。
為的不是束縛自己，而是保護她。
如此看來，這場交易里吃虧的不是自己，反倒是葉紀澤了。
盯上她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葉紀澤光要解決這些麻煩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崔琉娘心里隱隱有了決定，是並不想太輕易答應，清清嗓子道︰「大人該知道，民女只有一個喜好，就是賞玉。」
葉紀澤點頭，清楚她要的是什麼︰「在下以承諾，姑娘以後想要的玉料，百寶齋都會雙手奉上。」
「不收一文錢？」崔琉娘一雙眼亮晶晶的，緊接著話。
「不收一文錢，」葉紀澤當下拍板承諾，又指著天空解釋道︰「這是主上的產業，交給阮掌櫃來搭理。阮掌櫃在明，我在暗。替主上辦事，送姑娘玉料不過是舉手之勞，以後只會得更多的賞賜。」
崔琉娘想到皇帝出手，當然件件都是精品，更是心癢癢的。
宮里的藏品繁多，只要一兩件，皆是世間難得的極品，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見她心動，葉紀澤趁火打鐵︰「姑娘若是答應了，在下今晚回去就能著手準備。」
「準備什麼？」崔琉娘的心思還在皇宮的藏品上，一時沒回過神來。
葉紀澤看出她是玉痴，明白這個誘餌是扔對了，當下笑道︰「在下自然是回去準備聘禮了，再就是向主上稟報，興許能得一兩件壓箱底的玉器送給姑娘。」
崔琉娘兩眼泛光，又覺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干咳了兩聲，面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大人就回去準備，民女在府里恭候了。」
能盡早離開崔府，也沒什麼不好，要是能把杜吟秋從這個泥潭里拽出去就更好了。
但是她也明白，連杜家都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憑自己又怎麼能做到？
杜吟秋以改名換姓，是一輩子都要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了，別提多難受了。
而且她看得出來，杜吟秋對崔老爺是麻木了，卻到底還是有一點舊情在。
要讓杜吟秋拋下崔老爺，直接離開，只怕是難了。
那麼她在揍之前，還是幫杜吟秋確立在崔府不能撼動的地位，以後的日子才能過得好。
不然龔麗馨時不時出來蹦，又鼓動崔老爺，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又讓杜吟秋打回原形，過著以前被壓迫的生活？
老夫人的確是個不確定的因素，偏偏在府里的地位又在杜吟秋之上，杜吟秋想動她，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即便是繼室，卻也是長輩，哪里是隨便能打壓的？
若是傳出去，杜吟秋的面子往哪里擱？
崔琉娘看著葉紀澤，沉吟片刻道︰「民女要再添一個條件，大人否答應？」
葉紀澤挑眉︰「你想要把崔府的老夫人拽下來，叫崔夫人在府上站穩腳跟？」
她抬起頭來，目光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不愧是天子近臣，能揣摩出皇帝的心思，自己簡直就像透明一樣，一下就被他猜出了。
「以，不過是順手罷了。」葉紀澤不介意地點頭應下，反正是小事而已，簡簡單單就能解決。
幫崔琉娘這一回，也是讓她欠自己一個人情，叫這個小姑娘的印象好一些。
畢竟葉紀澤再說得冠名堂皇，還是半逼迫半哄騙，他也是出于無奈，卻想要兩人以後相處融洽，不然互相猜忌厭惡，查案只會事倍功半。
他答應得爽快，崔琉娘也不扭捏。
她不是真的只有十五歲的姑娘，上輩子的人情冷暖自己早就經歷過了，內心早已滄桑。
葉紀澤對自己有愧疚，崔琉娘就不介意利用這一點，給她謀下更多的福利。
她早就不是臉皮薄，做一點虧心事就會臉紅的年紀了，說出口的話自然而然，根本不用多番考慮。
葉紀澤覺得是強迫了自己，這才會內疚。
但是對崔琉娘來說，能夠找到一個避風塘，離開崔府這個糟心的地方，又能隨心所欲地賞玩玉器，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不用再偷偷模模的，不必擔心銀錢而買不起好的玉料，更別提是懷璧其罪，她要一直小心翼翼的，過得心累。
所有事都有葉紀澤來操心，何而不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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