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卻一把抱住伊人的腿,哭喊著,「求寨主開恩,別殺我,我上有七十歲的老母親要贍養,下有孩子要養活。」
伊人听她哭得心煩,皺著眉說,「松手,若再抱著,絕不客氣。」
紅玉只是抱著不放,哭著喊著,求伊人饒命。
伊人低著聲音,說,「饒你。」
紅玉听了破涕而笑,伊人的性格,她是知道的,總是經不住人的軟磨硬磨。
伊人和柳如是站在走廊上,柳如是看著伊人,說,「沒想到,我們斯文的寨主原來也有這樣野蠻的一面。」
「你取笑我?」
「我這是夸獎,你還听不出嗎?」
「怎麼听著這麼別扭?」伊人也笑了。
「過癮嗎?」柳如是問道。
「一點也不好玩。」
「以後該听的,就听,不該听的,就走開,別弄得自己心里難受。
「偏要听,偏不走開。「伊人的回答像極了一個撒嬌的孩子。
柳如是輕哧一聲笑出聲,「好了,你說的都對。他們也該吃完飯了,我們趕快進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雅間時,原本鬧騰得雅間突然間靜了下來。
孤男寡女無故消失了這麼久,必是有貓膩,眾人默默地看著二人落座,眼神里全是**。只是伊人還沉浸在剛才那件事中,沒有察覺到罷了。
自從望湖樓歸來後,伊人和柳如是的相處越發的好了,像是回到了百花城的日子里。
寨子里的人,都以為是好事將近,都在一旁等著呢。
這日早上,柳如是教無痕練了會字,來後堂找伊人一起吃早飯,可是找了好幾地方都沒有,最後在廚房找到了伊人。
廚房里煙燻火燎的。伊人正坐在灶門口,朝著灶里呼呼吹氣呢。但是廚房里的煙霧越發的猖狂起來,伊人在煙霧里嗆得直咳嗽。
柳如是一把將伊人擰到一邊,自己坐在了灶前。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沒一會,灶膛里的火,便呼呼地燃起來,火苗舌忝著鍋底,不時發出哧的一聲響。煙霧也漸漸散去,廚房里的食物逐漸露出了清晰的容顏。
伊人並沒有跟柳如是打招呼,只是扎著頭,拿把刀在砧板上,當當當地砍著。雞肉在砧板上紛飛。
「呀。」傳來一聲輕呼,刀砍倒了伊人的小手指。
柳如是忙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拿起伊人的手指,含在了嘴里。伊人沒有動彈,任柳如是含著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的血止住了。柳如是撕下了衣袍的下擺,將伊人的手指好好地包扎起來。
「很疼,是嗎?」
「不疼。」伊人看著自己被包扎的分不清真面目的手指,輕聲說。
「那為何哭成這個樣子?」
「我有哭嗎?」伊人伸手一模,臉上果真是濕漉漉的。
柳如是輕嘆一聲,拿過伊人手中的刀,說。「我來吧。」
伊人不讓,偏要自己來。
柳如是惱了,皺著眉頭,「怎麼還是這麼 ,你什麼時候能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若我傷害自己,能做一頓像樣的飯菜。我也願意。」
「簡直就是胡鬧。」
伊人擦擦臉上的淚水,依舊是拿過柳如是手中的刀,輕聲說,」今天是我娘逝世五周年,我想給她做一頓好吃的。我娘漂泊了20年,在她臨死前,我都沒有叫過她一聲。」
「別說了。」柳如是一把將伊人摟在了懷里,緊緊地擁著。
伊人將臉埋進了柳如是的懷中,放聲大哭,淚水打濕了柳如是的衣服。
曾幾何時,伊人也這樣躲進了柳如是的懷里,無所顧忌地大哭。
那時,伊人爺爺健在,每天將伊人關在屋子里,看書,背書,若背不出,便要挨打。伊人小孩心性,外面的風吹草動,都能擾亂她的心智。
爺爺交待的書,一篇也沒有背出來。爺爺大怒,將伊人推出家門,並將門重重地關上了。那時的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伊人害怕極了,可是不敢哭,若哭了,爺爺听到了會更惱,等到進門後,是會用鞭子打得。
小小的伊人,縮在門口,用手捂著嘴,哽咽著。
就在這時,一雙腳進入了伊人的視線,抬起頭一看,正是柳如是。
伊人萬般委屈地站起來,柳如是將她拉過來,一把抱住她,說,」別怕,如是哥哥在這兒呢。」
伊人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大哭。柳如是就這樣抱著她,任她哭,一動不動。
那一年伊人5歲,柳如是12歲。
兒時的一幕和現在是多麼的相似。柳如是伸出手輕輕拍著伊人的背,不說話,任她哭。紫英進來,要拿個什麼東西,一見二人相擁在一起,嚇了一大跳,忙跑了出去。
柳如是听著伊人漸漸平緩的氣息,輕輕問到,「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伊人不理她,只是將頭埋進他的胸前。
柳如是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多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了。
伊人卻用力推開他,柳如是松開了手,笑著說,「真是沒良心,沒事了,就不需要這個懷抱了。」
伊人只是不說話,走到砧板前,又要去拿刀砍雞肉。柳如是二話不說,就將刀拿到了自己手中,「我的小姑女乃女乃,快別逞強了,等會兒再剁了手指,我這身衣服又要遭殃了。」
這一句話,將伊人逗笑了,「小氣鬼,賠你一件。」
柳如是很會順竿爬,連忙說,「說話算數。」
伊人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又笑了一下。
「一會哭,一會笑,真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柳如是一邊熟練地揮舞著手中的刀,一邊逗著伊人。
伊人忙了一早上,終于還是」退位讓賢」,讓柳如是全部承包了去.
兩人拿上做好的飯菜,叫上了無痕,便去了听風寨後面的一個山頭,這里對听風寨人來說,一個禁地.雖然寨子里的人都沒有去過,但是都知道那里買著寨主的另一個母親.
這山頭上,藏著一個小小的墳,墳頭上插著一塊小墓碑,上面刻著,水衿悠之墓.這塊木板做成的墓碑是伊人親手刻的.只是,時間長了,這木頭墓碑也漸呈腐爛狀。
今天一來到這墳前,就看到墳頭上的草被拔的干干淨淨,而且墳頭也添了新土,墳前還插著幾朵百合花.真是奇怪了,在這深秋里,竟然能尋到這罕見的百合花.
無痕問,」娘,姥姥的墳便漂亮了,娘,你偷偷來過嗎?」無痕,稱呼水衿悠為姥姥,稱呼花姑為外婆。他說,這樣不會弄混。瞧,這就是小孩子的思維。
伊人搖搖頭。
「是花姑嬸嬸來過了嗎?」柳如是問道。
「看樣子,不像。」伊人一邊說著,一邊從籃子里拿出做好的飯菜,一一擺在墳前。
伊人坐在墳頭,望著墓碑發呆。
柳如是輕拍一下她的肩膀,說,「我去陪無痕摘些野果子,你一個人可以嗎?」
伊人點點頭,柳如是便帶著無痕往密林里去了。
這柳如是總是這樣貼心,每次來,都會讓伊人在這兒單獨呆上一會。但是絕不會讓她獨自呆上太長時間。
伊人目送著他們兩人遠走,才將杯子里的酒撒在墳頭,「也不知你愛不愛喝酒,我帶的酒,希望你能喜歡。」
伊人每次坐在這里,都會想起自己和水衿悠的第一次見面,那時見她如見鬼魅,雖然覺得恐怖,但是心中並不排斥,也許這就是血緣在作怪吧。
起初看到那些信,伊人的心中全是對水衿悠和爺爺的恨,全是對遲府人的恨。
但是,時間是一劑良藥。這些恨隨著時間的流逝,竟然風輕雲淡起來。
現在想起水衿悠的事,心中涌起的只有傷感和佩服,再也無恨。
山中漸漸起風了,氣溫也跟著下降了。出來時,太陽正好,便沒有穿太多的衣裳,現在坐在這里,越發的感覺冷意了。
伊人不知覺地縮了一下肩。
無痕歡喜雀躍地跳了出來,獻寶似的,捧出了好些野果子,挨個給伊人介紹。伊人不忍掃無痕的興,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認真地听著,其實,渾身上下冷的直哆嗦。
這時,肩頭一沉,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原來柳如是月兌下了自己的衣袍。
柳如是用衣袍將伊人裹住,又幫她系好脖子上的帶子,「你看你,身子這樣弱,還穿的這樣單薄,這麼大人了,還總是要人操心。」
這淡淡的話語,讓伊人覺得溫暖。
從後山上回來,過了好幾天,伊人才把衣袍還給柳如是。
伊人來送衣袍的時候,柳如是正在屋子里看書,柳如是正看的起勁,便順手接過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袍,又順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伊人並不走,而是呆在一旁,問,「如是哥哥,你要不要打開衣袍看看?」
「不用了。」
伊人瞪了他一眼,說,不看算了。
柳如是見她樣子有異,放下書來,笑著說,衣袍里有寶貝?」
說著便都開衣袍,隨著衣袍在面前展開,柳如是整個人愣住了。這衣袍的肩膀上,以肩寬為依托,繡了幾朵梅花,淡粉色的線,是伊人特意挑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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