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事,一直梗在柳如是和伊人的心里,柳如是知道伊人的變化,全來自那晚的突變。
「你以為我稀罕嗎?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伊人並不看他,扭頭看著窗外,淡淡地說道。
柳如是走過去,一把拽過她,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往門外走,伊人皺著眉頭,問他干什麼。
柳如是只是不作聲,拽著她一個勁兒地望外走。柳如是的步子大,走得急,伊人被他連拉帶拽地朝外拖行。
「如是師傅,這是干什麼?」朱雀上前來,攔住他們的去路。柳如是伸手就朝著朱雀拍去,朱雀挨這一掌,人就朝後倒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朱雀莫名受這一掌,心中有不甘,搶步上前,欲要搏回這個面子,身子卻被人緊緊抱住了,原來是吳風一把將他熊抱住了。
朱雀急了,一邊掙扎,叫道,「軍師,你這是做什麼?」
吳風抱著他,說,「朱雀兄,稍安勿躁,如是師父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
「呸」朱雀重重地呸一口,一邊扒拉著吳風的手,一邊著急地說,「
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地干什麼?還不趕緊放了手,免得被人笑話了去。
吳風听了這話,放了手。
「軍師,你倒是說說,他能有什麼道理?」朱雀見那柳如是拉拽著伊人漸漸遠去,著急地問道。
「我們寨主現在的精神狀態十分萎靡,若長此下去,人也會被毀了,我們這听風寨之所以能威震這青雲鎮和倚雲鎮,不就是因為寨主的雄韜偉略嗎?若寨主毀了,我們這听風寨不也是危在旦夕嗎?」吳風娓娓道來。
「是,如是師父這樣待寨主…….」朱雀的話還沒有說完,吳風便打斷了他的話。「寨主這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這些人該說的已經說盡了,但是沒有任何起色。就讓如是試試其它的法子吧。」
「是?」朱雀還不放心。
吳風卻笑了,「沒事的,如是師父比我們更在乎寨主。」
朱雀心中很是不悅地朝外張望,柳如是和伊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外面是黑乎乎的一團。
在寒冷的夜色中,在坑坑窪窪的泥地里,柳如是一路拖行著伊人。
伊人起初還掙扎一下,但是後來便任由柳如是拖拽著。
柳如是將伊人拖拽到一處陡峭的懸崖上,才放了手,狠狠地說。「不是說不想活了嗎?我也早活膩了,我陪著你一同從這兒跳下去吧,從此再也不受這世間之氣。」說著,又拽著伊人望懸崖邊上走。松散的石塊在重力的壓迫下,紛紛朝下墜落。響起一片雜亂的聲音。
听著腳下,沙石紛紛墜地的聲音,伊人卻怯了下來,她死死地扒拉著柳如是的手,拼命地往後退。
柳如是依舊是拉著她往前,聲音冰冷地說,「怎麼。害怕了嗎?死,有什麼怕的,眼一閉,兩腳一蹬,就什麼也沒有了,無痕是好是壞。都與你無任何關系了。」
柳如是說著,拉著她又朝前踏了兩步。
伊人不說話,只是死死地抵住,不挪動腳步。
「要活,還是要死?」柳如是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伊人抬起頭來。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听聲音,他應該是盛怒的。
伊人輕輕嗯了一聲。柳如是不耐煩地說,「嗯是什麼意思?是要死,還是要活?」
「活著。」伊人囁嚅地說道。
「想清楚了嗎?」柳如是的聲音軟了下來。
伊人點了點頭。
夜色很黑,也不知柳如是看清楚了沒有,伊人又加了一句,「我要活著。」
柳如是牽著她的手,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轉身朝著安全地帶慢慢走過去,這邊的山,沙石不是很牢固,走的越快,塌陷地越快。
兩人眼看著就要抵達安全地帶,這岩石地帶就轟然碎裂,在碎裂聲中,兩人也隨著碎石,往下墜落。
雖然覺得活著毫無生氣,想著若是死了,那該多好,是真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卻拼命地想著活著。伊人害怕地緊緊地抓著柳如是的手。
柳如是手疾眼快,在墜落時,一手搭在了一塊突起的岩石上,兩人才不至于繼續往下墜落。柳如是一手牢牢扣住了岩石,一手緊緊抓住了伊人。
「別怕,我們不會死的。」頭頂是柳如是的聲音。
伊人驚魂未定,說不出來話,唯有緊緊拽著柳如是的手。
柳如是听不到伊人的聲音,怕她睡著了,又說道,「伊人,這大晚上天氣寒的很,你千萬別睡著,你想睡的時候,便捏我的手。」
伊人捏了捏他的手,柳如是笑了,也晃了晃他的手,也許是動作大了,緊搭在岩石上的手,一滑,便落了空,兩人便像落了線的風箏似的,繼續往下落。
僥幸的是,兩人並沒有朝下墜落多久,便落了地。原來是中間突出的一大塊岩石接住了她二人。
柳如是身強體壯,手腳處擦破了一點皮,伊人雖然身體弱,但是在墜落的時候,柳如是拉她一把,在墜地的時候,她落在了柳如是的身上,人只是受了一點驚嚇,身體倒是一點傷都沒有。
柳如是從身上掏出了一塊打火石,生了一堆火,兩人坐在火堆旁,感受著暖意,才感覺到剛才吊在岩石之上的時候,原來手腳早已都被凍僵了,早已感覺不到冷意。
現在在這堆火的燻烤下,手腳才慢慢有了知覺。
四周黑乎乎的,唯有這團火出 里啪啦的聲響,這聲響顯得四周更加靜寂了。兩人隔著火堆相對坐著。
柳如是抬頭看伊人,只見她低著頭,傻傻地看著火。
「伊人。」柳如是叫到。
「嗯。」伊人應道,也抬起了頭。
柳如是朝她笑笑,說,「我給你講講笑話吧。」
這話才出口,伊人便笑出了聲。說實在話,這句話,是柳如是講的最好的一個笑話。
柳如是不會講笑話的,伊人和如意都是知道的。以前在百花鎮時,伊人和如意玩著玩著,就會拌嘴,然後兩人就互不理人。這時,柳如是便過來做和事佬,為了調節氣氛,便給兩人講笑話。
起初兩人還很期待,但是他的笑話,開頭永遠都是「從前,有……」這些不知道是自編的,還是別人杜撰的笑話,真的不好笑,他講的很認真,兩人卻完全听不懂。于是乎事情的展,便演變成如下模式。
兩人一吵架,柳如是便來講笑話,柳如是的笑話才開了頭,兩人便笑著牽著手,跑的遠遠的。
今夜,在這火堆旁,柳如是見伊人笑了,以為她很期待,便開了頭,他說,「從前,有一群小雞住在一個孤島上,有一個農夫去看它們,問他們是怎麼打時間的,一只小雞說,他最大的愛好是打豆豆,另一只小雞也說,他最大的愛好是打豆豆,問了好多小雞,他們都說他們的愛好是打豆豆,這時,農夫去問最後一只小雞,這小雞不說話了,農夫便問,你最大的愛好是不是打豆豆,那小雞看了他一眼,說,我就就叫豆豆。」
這笑話講完了,柳如是笑了,伊人瞪了半天眼,才想出笑點在哪里,也撲哧一聲笑了。她說,「如是哥哥,你的笑話有進步了。」
柳如是也笑了,他說,「其實講的笑話都很有意思的,只是你們兩個小丫頭都不能靜下心來听,才會覺得我講的笑話不好听。」
這話一出,伊人又笑的不行。
看著伊人笑的如此燦爛,柳如是也舒心地笑了出來,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她。
感受到柳如是亮晶晶的目光,伊人止住了笑,低下了頭。
柳如是站起身來,走到伊人身旁,挨著她坐下來,一把攬過她,說,」趴在我腿上睡一覺吧。這夜還長著呢。」
伊人听話地趴在了他的腿上,雙眼盯著 里啪啦燃燒著的火堆,說,「如是哥哥,我真的再也見不到無痕了嗎?」
「說什麼傻話,怎麼會見不到。」
「真能見的到嗎?」
「如是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等你身體徹底好了,我就帶你去見他。」柳如是撫模著她的長,柔柔地說道。
伊人沒有答話,她重重地點頭了。
「只是你得答應我,不要再作踐自己,好好地活著。」柳如是又說道。
這「活著」二字,落在伊人的心里,在眼中泛起了眼淚。
是啊,這一段時日,怎麼能算活著,頂多是算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無痕若看到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站在他面前,他該有多開心。」柳如是繼續說道。
伊人趴在他的大腿上,听著他的溫言細語,心思漸漸放寬,人也慢慢沉入夢鄉之中。這樣靜寂的夜,和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呆在一塊,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
柳如是見伊人睡著了,怕她涼著了,又月兌下了自己的衣袍,蓋在了伊人的身上,又燒旺了火。在大火的掩映下,伊人趴在柳如是的膝頭,柳如是輕輕擁著她,這樣靜謐而溫馨的時光是多麼的美好,美好的讓人不敢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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