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微亮,遠方一抹魚肚白。
養心殿掌燈,守夜的大太監吊一聲嗓子︰「起!」
整個宮廷開始活過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絡繹不絕。
秀爺沒早起的習慣,門外燈光明亮人影晃動,黑色影子閃來閃去,習武之人感覺敏銳,外面有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心入睡,他索性起身。入睡前宮人送來衣物和靴子,秀爺想想荷包里的套裝,再想想時代,立刻否決。
不想被人圍觀就乖乖入鄉隨俗。
不到戰斗絕不穿衣太暴露!
他是秀爺不是繡娘!!混蛋!
秀爺打開門。
門口穿行的隊伍一頓,領頭一個宮女低頭斂襟︰「您醒了?奴婢讓人傳膳?」
「不用。」
秀爺不餓,旁人對他行禮,感覺總是奇怪,不是江湖兒女長輩晚輩之間的見禮,而是上下級奴婢的卑微。他在大唐見得多,可昨天乍然舒醒,現代人的觀念猛然驚現,感覺就像一個身體住了兩個靈魂。
違和詭異。
他需要融合時間。
「這是……」
「萬歲爺早朝到了時辰,天色尚早,您可再歇歇,等萬歲爺散了朝再起。」宮女面容清秀,氣質溫婉,不卑不亢,吐字清晰綿軟。
秀爺想,他要等皇帝散朝再起?
回去睡回籠覺?
不行,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多,哪怕聲音微小,他耳力敏銳,自然而然的睡不著。出去?莫要搗亂,整個宮殿忙碌有序,沒瞅見人姑娘堵他門口不讓他出去?
秀爺默默收回腳,關上門,躺回去。
他握住脖子上的石頭發呆。
觸手冰涼。
疙疙瘩瘩形狀怪異。
睡覺不方便。
總有種淡淡的憂傷。
秀白翻身,點擊一秒換裝功能。
金色瓖珠冠宇,兩把粉色小扇子,粉色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正紅瓖金色上衣,垂及腰擺,瓔珞華服,赤足腳鏈,處處可見雞蛋大的翡翠。
70級雁虞套。
穿出去?
重點一鍵換裝。
黑色衣裙,暗紋詭異精美。
大白天穿黑色?
滾粗!
再換!
秀爺的包包連接他當年的做好的落花碧絨包,正逢七十大關穿越,大唐之中,缺少種種也慢慢補得齊全,處于游戲之外時各種垂涎欲滴的裝備倒是集齊不少,可逢安史之亂,用的不多,一對對雙劍砍殺至刀刃生卷,再無劍鋒,最後一滴血流干力歇而死。
手猛然抓緊,秀爺換下套裝。
再穿這些有何用?
敵人已不再,千年時光,只怕安祿山已經成一堆枯骨。
他是冰心劍指江湖,江湖不在,劍已生銹,再露鋒芒有何用?秀爺眉宇間染上沉沉一抹倦色。
親手換下套裝放回包包,穿上皇帝準備的衣服,常見的寬松衣,長統襪、短靴。衣為深藍,白襪淺黃色靴,穿上十分舒適,觸手料子光滑冰涼,束起腰帶,白藍色封腰,帶上繡文精致簡單,寥寥幾筆若隱若現。銅鏡中,散著發的少年眉眼風流,慵懶多情,他咳嗽一聲。門口等候的宮女推門進入,一眼瞧見,悄然紅了臉,羞澀低頭︰「給公子請安。」
秀爺伸手一指︰「過來給我打理一下。」
公子風流,溫柔多情,一頭青絲如流泉,黑壓壓濃密。
宮女手巧,挽一個發髻分分鐘,金色鎏冠,兩把粉色小扇壓發,越發面容精致,可他神色極冷,眉眼婉轉,眸子里森冷冰涼。
「公子。」宮女垂手退後一步。
秀白站起身,模模頭,覺得發冠壓的嚴實,走路蹦跳也不怕,神色微微溫和︰「手藝不錯,你叫什麼?」
「奴婢瓜爾佳桐梓。」
養心殿里宮女俱是選秀出身,八旗女子,不過多為小選,談吐言行自有方圓。
秀白點頭,轉身出門。
「奴婢讓御膳房傳膳?萬歲爺快上朝了,您要不先墊墊,等萬歲爺回來?」
「我何為要等他?」秀白停下步子,神色古怪,盯著女子瞧了一眼,他心思通明,又生長于秀坊,看多達官貴人齷蹉之事,對于妻妾爭寵,後宅陰私,只要秀坊姑娘好奇,他們便隨口講來,分分毫毫,可笑家中嫡妻美妾,自以為手段了得,卻不曾想做到人上人,哪個不是心比比干多一竅?
那雙眸子冷漠刺骨,一眼瞧過來直接看穿她那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宮女低頭,幾分惶恐︰「奴婢有罪。」
養心殿等級森嚴,掌事姑姑下有大宮女,二等宮女和不入流的粗使宮女多不勝數,皇帝後宮挑花眼,哪里有心思來一段風流?離得皇帝最近,反而越發不好施展,她入宮三載,再不打算,恐怕只有等到到了年紀出宮嫁個平常人家做填房。
誰願意吃苦?
飛上枝頭做鳳凰,顏色不差,又小意溫柔。
哪個男人不動心?
可惜養心殿最不缺小意溫柔的女人。
秀白冷冷不語,晃晃悠悠踱步出去,他身上傷好大半,傷口不再刺骨的疼。出了內殿,天未亮,天際泛著青,一抹淺淺白遠在天邊。前殿燈火通明,院子里一顆桂花樹,借著燈光看的七八分清楚,枝繁葉茂,一抹濃郁的香,不知不覺,一朵女敕黃綻放枝頭。宮人在為皇帝忙碌,看見他也當做沒看見,皇帝抱進來,還是個男人,既封不得主子也當不得大人,哪個知道何時失寵?還是躲得遠遠的,既不用討好也不會被新人跋扈。
秀爺樂的清閑自在。
他頂著一頭濃密的發,目光坦蕩,看看,全是半禿頭,有頭發多好,滿人的留發不留頭坑的子孫全跟老鼠似的拖一根長長辮子。
桂花香濃,他索性站在樹下百般無聊,拔了雙劍在手。
落花風舞。
玄刀黑刃,秀爺一直覺得背著好像一把大剪刀,劍尖呈現流暢的勾。他背著兩把大剪刀滿江湖跑,後面不知仇殺多少喵哥。
想要啊?
來追我啊!!
秀爺拔劍,劍氣破空,一聲尖銳嘯聲驚起眾人。
來來往往宮人忍不住尖叫。
他們中有見過秀爺拔劍砍人就跟砍大白菜似的,當下面色如土,小跑著去找大總管。秀爺不管不顧,一個劍舞,氣流激蕩,一套猿公劍法施展開,偏如騰兔,追形逐影,翩若游龍宛若驚鴻,劍芒閃爍劍氣縱橫,堅硬的石板被劍氣刮起薄薄一層,碎小的石沫激射而過。
他是七秀,冰心劍指江湖!!
「好劍法!!」
一聲贊嘆。
劍尖一轉,一劍直直刺了過去。
「萬歲爺!!!」
旁觀者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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