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午時後,康熙當真讓人拿來陀螺,小小的實心陀螺看起來精致可愛惹人喜歡。
皇帝換了寬松的衣服挽起袖子手拿一條烏黑的長鞭。
他嘿嘿一笑︰「你瞧好吧。」
少年紅衣如火,抽了骨頭似的渾身軟綿,趴著榻上,聞言斜睨他一眼,嘲諷︰「行,爺等著,你那老胳膊腿的能行嗎?」
他怎麼看這個二兮兮的笑好眼熟?
康熙臉色陣白陣青,年齡真心硬傷,他和秀白相差一個太子的年紀有木有。
男人一臉悲傷,手腕一抖,鞭如靈蛇,鞭梢踫上陀螺,用力一抽。
走起!
初時搖搖晃晃,東倒西歪一陣後慢慢穩住身形,漸漸成了圓,康熙再抽上一鞭子,它便滴溜溜的轉順溜。
皇帝得意一笑︰「多年不練,手生,抽的不好,老啦。」
他說著,順手讓陀螺躍起,靈巧的打個璇兒,滴滴答答落于地,重新轉動,這叫手生?分明連嗝兒都不打。
這下變臉色的人成了秀白。
他哼哼唧唧,轉開眼,片刻後又忍不住轉回來,一雙眼巴巴瞅著陀螺,心里直癢癢。
皇帝隔空一遞鞭子︰「試試?」
秀白猶豫再三︰「我還是算了。」
他鞭子玩的不好,出丑怕他嘲笑,以往他那般不留情嘲笑他,等找到機會他會饒了他?
「你要是抽的不好吻我不笑你。」
「當真?」
「當真。」皇帝保證。
再三猶豫後,秀白從榻上爬起來,磨磨蹭蹭過來,接過康熙手里鞭子,用力一抽。
地上轉的歡月兌的陀螺啪嘰一下抽飛老遠,半空中落到地上,歪一歪腦袋,干脆躺尸。
秀白看看手里鞭子,再望一望遠方安靜不動的陀螺,猛然回頭,把鞭子往康熙手里一塞,蹭蹭幾步,繼續回去躺尸,啊,陽光明媚,躺著多舒服!
閉眼睡覺,那邊依稀傳來康熙的嬉笑。
嘲笑別人的混蛋=皿=
抽不好陀螺怎麼了?有種你跟我耍劍!
康熙走過來勉強收了笑,低頭一看,薄薄毯子外黑色發絲凌亂,露出兩只白女敕女敕粉紅粉紅的小耳朵,他頓時又笑了。
臉皮真薄。
秀白探出頭,憤怒︰「笑笑笑,小心臉上褶子出來!」
皇帝頓時不笑了。
下面的人收回陀螺就近放著,康熙坐在塌邊,一臉回憶︰「朕記得,當初保成的鞭子也是朕教的,他極聰慧,一點就通,陀螺玩的也好。」可沒想到,後面的鞭子被他拿去抽大臣和自己的兄弟。皇帝感慨,面色復雜,眼神陰陰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保成?」
「就是太子。」皇帝恍然夢中驚醒,嘆息︰「他是個好孩子。」
可惜耐心不夠,若等上十年,說不得這皇位是誰的。
可轉念一想,換做他,只怕也等不得,他還未曾蒼老至此,他的孩子便虎視眈眈。
秀白陡然發現,龍氣開始轉變。
起初是溫暖的觸感,現在忽然變的冰冷,宛如冰塊,可吸收的龍氣,一樣濃郁。
心思變得真快,令人捉模不透。
秀白歪著腦袋開始打呵欠。
耳邊盡是皇帝憶苦思甜的聲音。
嗦嗦,左右是自己兒子,再離心能到哪兒去?一直藏著掖著哪里會不出事?
他倦倦睡去。
皇帝聲音漸低,嘎然而止,他要做的已經做到。
第二天,彈劾太子的折子少了大半,朝中開始唱起歌頌太子賢德的聲音。高高龍椅上,蒼老的皇帝望著自己的兒子們大臣們,眸子里說不出的冰冷,他昨兒的話已經傳到要傳到的人耳中,這些日子總算能清靜一二。他無廢太子的心思,哪個敢逼迫?
一群玩意兒!
皇帝傲嬌冷哼。
前提是,太子要爭氣。
皇帝無聲嘆息。
散朝後,胤礽在乾清宮前叫住胤禛,笑道︰「一起去旒慶宮坐坐?哥幾個好久沒聚聚了。」他那張因為彈劾而陰郁的臉總算撥的雲開見月明,太子一笑,自然是難得清俊的人。
胤禛與他素來親厚,接過梯子︰「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叨擾太子殿下。」
「老四你還跟孤客氣?」
兩人一同前行,身後跟著與胤禛形影不離的十三。
十四望著幾人背影冷笑︰「他倒是得意。」
「啪。」
胤抬手給他一下,輕聲道︰「收聲,你也不怕旁人听見。」
胤禎撇撇嘴︰「八哥你也太謹慎了!」
「謹慎?」八阿哥搖頭晃腦︰「不謹慎不行啊,這宮里耳報神多,皇阿瑪的話不過一夜功夫便傳的人盡皆知。」
「不過是故意的。」胤禎小聲嘀咕。
胤瞅他一眼,當做沒听見。
「皇阿瑪養在養心殿的那個美人不錯啊。」老十湊過身,咂咂嘴︰「國色天香,總有一股子勁兒在,可惜是個男兒身。」
「也許他的路子可以試試。」
「?一個男寵?」
老十驚訝。
「多條路子罷了,你莫要小看,昨兒皇阿瑪雖說是借宮人之口,可那美人,皇阿瑪寶貝的很。」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否管他是什麼美人!」
「恩恩。你們說什麼呢?」老九走的慢,等他過來哥幾個已經說完了悄悄話,聞言一起轉頭,看的桃花九毛骨悚然︰「你們看我作甚?」
「其實……」胤一笑。
「九哥也是個美人!!」胤俄月兌口而出。
「沒錯!」胤禎下意識附和。
「一群混蛋!!」老九完全炸毛。
以此同時,秀白收到來自康熙後宮的禮物。
一應頭面由上好的紅寶石制造,剪裁精美顏色鮮艷的衣物,送東西的嬤嬤一臉冷漠︰「貴妃娘娘說,您若是無事,不要隨意在後宮走動,撞到貴人只怕不好,這是您這月的份例,萬歲爺沒有明旨,自我大清開國以來並無男妃的先例,娘娘仁德,以貴人的月例相待。這些頭面是娘娘額外賞的,希望您能好好侍候陛下。」
秀爺一襲粉色繡金的套裝,兩把小扇子挽發,青絲如墨面如牡丹國色,當真一副男寵樣,這讓送東西的嬤嬤越發不屑。
可不屑又能怎麼著?
一連七天,萬歲爺是腳跟都舍不得離開養心殿,殿里養著一個活妖精,連翻德妃牌子都要半夜回來看看這心里才踏實。他若住在後宮,貴妃娘娘有的是法子收拾,可他住在養心殿,皇帝眼皮子下,誰敢動手?只有借送東西之名敲打敲打。
秀白正在練劍,莫名其妙進來的老女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他收了劍勢,對方是老人家,他得尊老愛幼。
「你這些東西我不需要,拿回去。」
秀爺不客氣。
他不是男寵,不想收,總覺得髒手,要寶石?落花碧絨包里多的是,當年七秀坊里多的是一擲千金的人,寶石什麼的,大家出來打打彈珠瓖嵌頭飾外也沒啥用處。
可憐那些傾家蕩產為紅顏的男人。
嬤嬤是貴妃陪嫁進宮的老人,當年也是侍候過前任皇後的主兒,在宮里算的上數一數二,就是養心殿,除了李德全哪個敢拂她面子?誰不知道萬歲爺是拿佟家當自己人看?前任貴妃皇後剛剛去世,這不,就把人妹妹接進來又是一個貴妃,進宮不過月載就奪了四妃掌宮權的權利,就連元後赫舍里,出了隆科多那種寵妾滅妻的事兒,也不敢聲張,只能任由嫡女自生自滅過日子。
她當下冷臉︰「您只怕不懂這宮里的規矩,萬歲爺下了明旨上了玉碟的才是主子貴人,沒上玉碟的,與那通房丫頭一樣,如今這宮里,哪個不是敬著貴妃娘娘,娘娘心善,您莫要讓娘娘為難才好。」
嘖嘖。
秀白冷冷看他一眼,收了尊老愛幼的心思,手掌心癢癢得很,欲按耐不住拔劍時,皇帝回來了,皇帝回養心殿基本不通報,大大咧咧帶著一群太監宮女進來。
他一眼見了秀白再也瞧不見別人,滿心眼兒里都是他,少年俏生生立于陽光中,他忍不住心疼︰「這日頭毒辣的很,你要不要進去?」
秀白轉過臉,收了雙劍,他用的是新手入門時的劍,不如落花風舞鋒銳猙獰。
「你進去,朕讓御膳房上冰鎮好的酸梅湯和果子?」
皇帝好聲好氣打商量。
他不願意說話。
總覺得這男人髒的很。
從身到心都是髒的。
嘛,公用黃瓜?
不過,他又沒打算做男寵,有何膈應?秀白一想,又不再膈應,說道︰「你說話算數?」
「一言九鼎。」
「好。」
秀白轉身進去,蹬蹬蹬幾步連跳不見身影。
皇帝笑眯眯看著他遠去,直到背影也瞧不見,這才回頭,臉上的笑立刻斂去,陰沉沉的能滴出水,淡淡道︰「貴妃真是好長的手!後宮她莫不是嫌悶的慌?大大小小的事兒也能分心?既然不願管,有人願替她管,這宮權鳳印給了四妃吧,倒底是年輕,做事有欠考慮。」
他這話嚇得跪在地上的嬤嬤面色入土,得了皇帝允許,連滾帶爬的出來,她幾乎不敢回去見貴妃,出來一趟,不僅差事沒能,反而連累主子丟了宮權。嬤嬤老淚縱橫,顫巍巍嘆氣︰是她拎不清,總想著後宮獨大,貴妃日後是要步前任皇後的路的,一路恩寵,卻不曾想,皇帝忌諱多,就是元後,也不敢貿貿然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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