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霧下機的時候還不到十點,出口處等著秦家過來接的司機,秦天冬所在的是s市最好的第一人民醫院,錢霧當初來到這個世界便是在那家醫院里清醒過來的。更湊巧的是,秦天冬的主治大夫竟也是五年前的那一位鄭明堂鄭醫生。
錢霧到達醫院的時候秦天冬已經醒過來了,病房里聚集著主治醫生跟護士,還有家人,能讓家人統統進去瞧他,那就說明真的沒什麼生命危險了。只不過……她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卻還是現了氣氛的凝滯,醫生的話語中沒有職業性的,見慣了生死的冷漠,而是帶著一絲溫和的勸導,似乎在說手術知情同意書之類的東西。
秦媽媽的聲音里還帶著哭腔,連著呢喃「這怎麼能夠,怎麼能夠……天冬……」
秦爺爺跟秦爸爸亦是一下子無法接受,仍舊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醫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醫生,你再想想辦法吧?」
鄭醫生跟五年前相比已經有些顯老了,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作為醫生,生離死別見得越來越多,卻仍是不免為家屬所動容,嘆息著搖了搖頭,才道︰「這個時間必須要抓緊,再耽擱下去對病人也不好,半個小時後給我答復吧。」說完又有些惋惜地看了眼病床上那個明明已經醒來卻緊閉著雙眼,不听、不看、不說話的年輕人,才走出了病房,看到錢霧,似乎愣了一下,而後恍然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認出了她曾是他的病人,還是認出了她就是這兩年聲名大噪的那個年輕中醫。
「爺爺,叔叔、阿姨。」錢霧走了進去。
「小霧過來了?」秦爸爸對她點了點頭,似乎想扯一抹笑意出來,卻是如何都做不到,有些難堪地撇開了頭去,秦爺爺則是有些激動地拉住了她的手︰「小霧,你給天冬算算看,這能不截肢嗎?啊?你算得出他有難,肯定也能幫他度過去的對不對?」
這個……
錢霧有些為難地遲疑了一下,只是卻連秦爸爸跟秦媽媽都朝她看了過來,都是一樣哭成了兔子一般的眼楮,讓人見了分外的不忍,她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先看看吧。」
而床上原本听到錢霧來了而睜開了眼楮的秦天冬,聞言也不由得目光有些暗淡,但是眼底深處仍舊聚集了一抹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錢霧見了也不禁有些動容,坐在了他的病床邊上,手指搭在了他沒有掛吊瓶的那只手上,然後又起身,去看他的小腿,應該是已經清理過了,但是受到巨大撞擊擠壓,使得他表面的皮膚大片破損,神識探入進去,能夠看到肌肉、骨骼的創傷以及小部分的壞死,甚至已經有細菌在其上滋生感染了……
錢霧抿了抿唇,忽然伸出手在他的小腿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床上的人悶哼一聲,剩下的三個人都不自覺地驚叫了出聲,秦媽媽有些失聲地喝問︰「你干嘛?!」
門口的護士經過,探頭進來看了一眼,有些面色不善地道︰「請保持安靜,不要大聲喧嘩影像病人的休息以嗎?」又看向錢霧,眼中帶著警告。
錢霧沒有理會她,只問秦天冬︰「你剛才有疼痛感嗎?」
秦天冬一愣,繼而神情有些悲苦地搖了搖頭,錢霧奇道︰「那你剛才哼什麼?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天冬似乎有些遲疑,然後道︰「好像有一點。」
錢霧這次提醒了他︰「那我再打一下,記住,一點點也要告訴我。」
秦天冬沒有說話,確實點了點頭,秦媽媽似乎也是覺察到了什麼,眼中帶了一絲希望,秦爺爺跟秦爸爸亦然。
只是連續拍了好幾下,等到錢霧下了狠手,他才總算是呼痛了,甚至都引來了醫生跟護士的趕過來,嚴厲的制止。
對著秦天冬不去看醫生護士,只是一個勁兒緊張而執著地盯著她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笑,問道︰「我能保住你的腿,但是不保證到底什麼時候你能正常行走,你要試試看嗎?」
邊上是一大片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的聲音,這姑娘年紀不大,卻是好大的口氣!
鄭醫生有些生氣地道︰「錢醫生,我知道你醫術十分出色,但是你並不專精于這一塊兒,病人現在已經有細菌感染的現象了你知道嗎?這樣子任由壞死組織滋生下去只會牽引出他其他的疾病來!」他倒是對錢霧並不陌生,她雖然年紀小,但是卻也算是有所建樹,在鄭明堂這樣子關心時事並不與外界月兌離的醫生眼里,這張臉的辨識度還是比較高的,此時開口就叫出了她的姓氏。
「她也是醫生啊?好小,感覺像是還沒畢業。」有人說。
「怪不得看著有些眼熟,原來是她啊?」有人挺好奇。
錢霧看向鄭醫生︰「是病人不願意截肢。」又問秦天冬,「你的選擇。」
秦天冬吸了口氣,似乎是沒有猶豫地就看向了她︰「不截肢。不當殘廢。」
秦爺爺很是相信錢霧,聞言立馬道︰「好好好,不截肢,咱們不截!天冬還想站著走路呢。」
秦媽媽也有些驚喜,只是仍舊不免擔心︰「小霧,你真能治好他嗎?他真能重新走路嗎?」
錢霧搖了搖頭,在秦媽媽跟秦爸爸瞬間失望的眼神中,慢慢地道︰「不能,但是能保證他能不缺胳膊斷腿地活下來。」
這……這算什麼?裝了幻肢之後雖然會不習慣,會有痛苦,但是要走路卻還是以的,她不能保證他能不能重新站起來,卻又說能保留他的雙腿……一時間秦家的幾個人都有些遲疑了,兩個選擇其實差不多,卻又好像差了很多,但是相同的是,秦天冬會很苦。因為一旦坐下了決定,便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包括秦爺爺,他問︰「丫頭,只能這樣子了?」怎麼會是這樣子?見錢霧點頭,秦家三個人剛升起一點點的希望又瞬間破滅了,似乎比剛開始的時候更加難受了些。只是認識這麼幾年了,他們也都知道錢霧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很認真,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那麼活潑,卻常給人一中一言九鼎的感覺。沒有人懷疑她說的「能讓他不是去雙腿的情況下好好活下去」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只有秦天冬咬了咬牙,眼眸中有著掙扎,卻是很快坐下了決定︰「我不截肢……你幫我。」
錢霧點了點頭,道︰「那今天就出院,時間不多,我最多待六天,8月1號得回去,有一個預約的病人。」
秦天冬點頭,看向他的父母親,「媽,我們現在就出院,我要回家。」
見兒子已經下了決定,秦媽媽雖然擔心傷勢復不宜舟車勞頓,但是想著錢霧說的時間不多……此時心里亂極了,想要制止兒子這樣子盲目又瘋狂的行為,卻又害怕真的被自己給耽擱了。此時也只好抹著淚點頭,出去辦手續了,而秦爸爸跟方才接錢霧的那個司機則是準備將他挪出去了。
這簡直就是荒謬!這是一眾醫生跟護士們的心理寫照,太荒謬了!鄭醫生真相破口大罵啊,有些氣急敗壞地道︰「他現在多危險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說的都對,你不能在設施都齊全的醫院里來給他治療嗎?醫者仁心你知不知道?錢醫生你到底是要做什麼?」
錢霧看向了這位已經鬢角斑白的老醫生,並不生氣,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看來確實十分不妥,也知道自己的解釋跟定蒼白無力,但還是開口道︰「這些儀器對我沒用,我只要自己的一雙手跟一個針灸包就以了。」又道,「鄭醫生,當年我也當過你的病人,我敬重您,但是也請您相信我,我不會拿人的生命開玩笑。」不僅不開玩笑,她相信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看重生命的人,一個生命就是一份大大的善果,每救活一個人治好一個人,對她來說都是件好事情。雖然動機不是特別單純,但是雙方都互惠互利不是嗎?
「你這樣會闖禍的啊,不要砸了自己的招牌!」這是鄭醫生最後丟下的一句話。
錢霧仍舊「一意孤行」地弄走了秦天冬。
晚上六七點鐘的時候,她還在秦家秦天冬的房間里給他治腿。回到家安頓好他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先用先用靈氣推進去,將他不太有知覺的小腿里面壞死了的肌肉、神經組織上滋生出來的密密麻麻並且成倍增多的細菌化去。她將其余眾人都趕了出去,手邊上放著消毒用的酒精、棉花,還有膠布、繃帶等物,只收在他已經不成樣子了的小腿上按撫著,實則是將體內的靈氣匯聚在掌心輸入到他的傷腿里面。
里頭神經、血管都已經或是破壞或是被壓迫,情況很是嚴重,好在現在他的痛覺幾乎已經失去,一股股的靈氣接連不斷地入體,也並沒有什麼感覺。錢霧現在是煉氣四層的修為,這幾年沒有貪功冒進,穩扎穩打下來,基礎倒也算是打得還不錯。而且這兩年給人針灸的時候時常會壓入靈氣,便也運用地更加純熟了起來,並不像一開始那樣會一股腦的將體內的真元用掉大半,以至于後繼無力。
這樣子慢慢地推進,並且用神識引導,將大批量微小的細菌化去。等到總算是清爽了,她才用靈氣去化另一條腿當中的細菌。只是這後處理的一條腿因為耽擱的時間更長了些,所要花費的靈氣跟時間也就更多了些。到後來實在是真元有所不繼了,錢霧停了下來,又拿出自己的針灸包,在還沒完全清理好的那條腿上對準數個穴位扎了幾針。
時間一晃就是四五個小時,這期間錢霧一直專注于他的雙腿,不曾留意秦天冬,卻不想此時竟然已經靠著枕頭歪著腦袋睡著了。蒼白的臉上盡失血色,睡著的時候眉頭還是微微皺著的,顯然是心有郁結……錢霧沒再看他,站起了身開門出去了。
外面秦天冬的三個家人都有些神思不屬地等在客廳,見她出來了,三雙眼楮屆時第一時間朝她看了過來,帶著卑微的期盼。錢霧笑了笑︰「阿姨,今天有準備我的房間嗎?我需要先休息一段時間,一會兒秦天冬的房門別關,我再進去一下。現在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秦媽媽連忙點頭,「有的有的。」然後親自將她領去了客房,就在秦天冬房間的邊上,倒是房間進出。臨出門前,秦媽媽還是忍不住問︰「天冬他?」
錢霧抿了抿嘴︰「阿姨,就跟醫院里說得那樣,我會盡力。」
秦媽媽也不知道自己是苦澀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但是想想命能保住,又能有一個站起來的希望也就好了,拉住了錢霧的手,有些哽咽著道︰「小霧,你一定……阿姨先謝謝你了。」
鎖上了門,錢霧就坐在了床上開始調息,這下子不用等到真元充沛,得盡快去給他處理好,然後明天開始肢體矯正……
正忙著的她並不知道自己下午的那一番舉動又讓她紅了一把,以至于下班後搭地鐵回家的賀易庭又在微薄上刷到了她。洗完澡躺到床上,開始給她短信,意料之中的沒人回復,賀易庭都已經猜到了那頭的場景了,嘆著氣自顧自地著,羅里吧嗦地講著今天來報案的一對奇葩夫妻,又吵架了個彭章跟沈瑜……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事兒忙,木有第二更了,求親們原諒我
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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