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只听匪徒一聲大喝,四人便合攏在了一處,連同受傷的兩人亦是喘息著死死盯著東西兩個方向,又驚又怒。他們不是沒有想到會有警察,不然也不會佩槍了。只是或許真是這幾年順遂慣了,覺得條子們奈何自己不得,今天竟然大意失了荊州!太大意了!也沒有想到那老李頭還真敢報警?!女乃女乃個熊啊!
土匪頭子警惕地望著賀易庭那顆藏身的大樹,另一個沒受傷的同樣死盯著剛才朝他們開悶槍的李克建的那個方向,慢慢地往後退去,眼看著就要退進居民樓了,賀易庭跟李克建都不免有些心急,還有一分半鐘,隊長就能趕到了。
「媽/的!」一匪徒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暴躁地對準樓上的窗戶就是一槍,嘩啦啦的聲音應聲而起,伴隨著的還有樓上女人的尖叫。心中暗罵,真不該半夜里出動的,本以為這是警備最松懈的時候,就算是有條子也不怕,誰知道這時候大家都在家里睡覺,沒有人質讓他們挾持!操!但是現在也只能退進樓道里面了,再要捉到自己幾個就不是件容易事兒了,今天先月兌身,老李頭引來警察的仇遲早得報!
卻不曾想還真是有不怕死的人沖了出來,賀易庭忽然起身,對準樓道那一處聚集的四個匪徒就是砰砰的兩槍,能夠听到一聲嚎叫以及金屬槍具落地的清脆響聲,賀易庭眯了眯眼楮,心中不免有些暗喜,方才的兩槍他都是瞄準了沒受傷的兩個匪徒的右手腕子,這下子以放心了,喊話道︰「你們已經被警察包圍了,現在,立即放下武器,舉起雙手出來!」
隱于暗處的李克建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但是見那四人竟然真的慢吞吞的挪了出來,槍支、長刀都很配合地被踢了出來,他也只能夠相信了。雖然心里頭還是有一些怪怪的……
他也從暗處走了出來,執槍對著那四人,不遠不近地瞄準著,賀易庭則是慢慢地挪動著位置,看似是在接近他們,實則是尋了個有遮蔽的位置,一會兒若有情況,他很快便能重新隱蔽起來。他亦是覺得太過蹊蹺了些,這逃了數年的慣犯哪里有這麼好抓的?但是他今晚上的指責便是不許這伙人擾民犯罪並且溜之大吉,現在這個程度已經以了,只要堅持到隊長帶人來就以了。
而曾經是個軍人的李克建自然也是有些經驗的,做了與賀易庭同樣的選擇。見他們不再往前,土匪頭子幾乎要咬碎了牙齒,心里也猜到了一些個情況,定然是大部隊馬上就要到了,現在是耗時間呢!眼里不由得閃過一絲陰郁,沒有受傷的左手慢慢地將藏著的手槍握緊……因為他此刻是半邊身子靠在前面一人身上的,以至于賀易庭跟李克建都沒有覺他的動作。
黑洞洞的槍頭在前頭那人的腋下若隱若現,有了黑夜跟袖子的掩護,幾不見,「砰——」的一聲巨響,賀易庭只覺得背後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時間太快,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能夠現,黑暗中子彈朝他射過來的微微往下傾斜的角度極小的拋物線軌跡,竟像是電影情節中的慢動作回放似的。
這麼慢,他理應能躲過的,但是身體卻像是頓住了,就這麼一動不動。他的心中瞬間像是被掀起了驚天巨浪,死亡的恐懼潮水一般地朝他撲來,似乎下一秒就要將他淹沒,尤其這個感覺自己明明能夠躲開,卻偏偏要看著,甚至是計算著這顆瞄準自己的心髒位置的子彈要再過多久會埋入自己的體內。死亡是一件恐懼而無奈的事情,然而,等待死亡卻更甚之,尤其這個時間在理論上應該是極短的,是對于詭異到能看清子彈的運行軌跡卻躲不開的賀易庭來說,漫長地猶如他當初向小霧告白,等著回答的那個煎熬無比的日子。小霧……
賀易庭死咬著牙關,眼前又閃過了一團灰撲撲的影子,似乎將那顆瞄準自己心髒部位的子彈撞開了些許,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一陣悶痛。
終于是來了……說時遲那時快,說起來似乎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實則就是一兩秒鐘的事情,往後倒的那一瞬間,他忽的松了口氣。身體並沒有感覺到踫到地面的那種疼痛,他似乎听到耳邊又響起了數下槍聲,以及接住自己身體的戰友們的堅實臂膀……
警車的笛鳴聲在凌晨空曠的街道上悠揚的響起,在馬路上奔馳而過,十五分鐘後便停在了*,已經有護工們抬著擔架將警車上這位胸口已經被血跡浸濕了的便衣警察轉移了過來,手術室已經備好,留下了隊長跟李克建還有老刑警老楊,剩下的三個隊友則是壓著犯人回了警局待審。
當手術室的燈亮起的五分鐘後,錢霧也趕了過來,對著手術室的燈,在原地喘著粗氣,看著手術室內,對著賀易庭的隊長就問︰「他在里面?怎麼樣?」
隊長一愣,看向這個神速趕來的女人,充滿了不思議,賀易庭受了傷,搬上車子之後他們先是以警方的名義給*打了電話要求他們立即做好相應的手術準備,然後又翻了他的手機打算告知家人,卻沒想到一個自稱是賀易庭的未婚妻的女人電話飆了進來,屏幕顯示是親昵的「親親老婆」這肉麻的稱呼,電話接起,那頭的女人直截了當地開口問︰「賀易庭是不是受傷了?」
隊長當時就是一陣警惕,難道說這次的行動外泄了?就有听那女人不客氣地道︰「我感覺他受傷了,是不是?」
十分強勢,隊長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都覺得有幾分慫氣,竟然下意識地對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然後那頭干脆利索地就掛掉了電話。這會兒竟然就這麼出現了?!
老楊是見過錢霧的,此時就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事兒的,這里的醫生都是最好的,你放心,會沒事兒的。」
因為電話的緣故,隊長對她本是很有一些懷疑的,更是覺得小賀的未婚妻肯定是個母夜叉,誰知一見之下外表形象與那猙獰的脾氣完全不搭,心里對她的戒備也不由得少了一些。跟賀易庭蹲了一晚上點的李克建這時候也道︰「小賀會沒事兒的。」
錢霧不說話,只是盯著手術室內,實際上是將自己的一縷神識探了進去,看著胸口一個大窟窿,光溜溜的躺在病床上的賀易庭,眼看著醫生給他打了麻醉、輸血、開膛、取彈片……從來不知道哭泣是為何物的錢霧眼眶酸澀地流下了她將近四百年歲月里的第一滴眼淚,她想沖進手術室用靈氣護住他的經脈和五髒六腑,能讓他好受一些,想陪在他的身邊……
見她什麼話都不說,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痛哭失聲,只是直直地站在那兒,一順不順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無聲的眼淚順著臉龐滑下,落到頸側,然後漸漸干涸。眼里除了傷痛以外,還有鮮見的堅強跟執著。就是隊長這樣的鋼鐵漢子,都不由得不動容,此時此刻,他將心里的那些疑惑暫時都壓倒了心底,只是他這都三十好幾了,也不習慣勸個小姑娘。老楊比自己還老呢。于是就朝李克建使了個眼色,快,勸勸!
李克建瞠目,不過還是模了模口袋,自然沒有找到紙巾了,只能尷尬地搓了搓手,看著錢霧道︰「弟妹啊,小賀說你堅強了,認識這麼些年來從來都沒掉過金豆子,今天他看到你這樣子哭,得有多心疼啊?肯定沒事兒的,啊?」還要多甜蜜呀?最後一句他隱去了沒說。心里也有一些感慨,怨不得能堅持相愛這麼多年,而且小賀提起她來的時候都是跟才談戀愛兩三個月的十七八歲小伙子似的,捂得死緊的卻又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好……
錢霧抹了把臉,深吸了一口氣,靜下心來,賀易庭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小畜生傳音給自己說它為他將子彈撞偏了些許……她忽然轉頭問︰「有看到一只狗兒嗎?長著灰色跟黑色雜毛的一只流浪狗。」
李克建一愣,好像沒注意,匪徒開槍的時候他也在場,但是當時高級戒備,警惕著,哪里回去注意到別的?倒是後來趕來救援的隊長跟老楊看了個清楚,隊長言簡意賅地道︰「讓人送去獸醫院了。」說到這個,又實在是太詭異了,這女人怎麼知道那條狗兒的?
錢霧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似的,扯了扯嘴角,像是解釋︰「那是我跟賀易庭在電影院門口救下的一條流浪狗,特別護主,也特別地有靈性。就喜歡跟在賀易庭身邊。」
這麼一說,眾人才恍然,原來是條忠心護主的忠犬,老楊贊道︰「是條好狗,我趕到的時候瞧得清清楚楚,沒有它那麼一沖撞,讓子彈偏了位置,恐怕小賀這次夠懸啊。」
如此,算是大致清楚明朗了,大家都擔心著手術室里面的那個人,那三個倒是想著得說幾句話勸著,奈何錢霧卻是在另一邊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下來,低著頭靜靜地等待著,看樣子並不是特別想與人交流。
李克建、老楊還有賀易庭的隊長見狀也只是暗暗嘆了口氣,有些欣慰,小賀還是很有福氣的,躺在里面有個人這麼掛心他,那什麼都值了。只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隊長道︰「還沒打電話通知小賀的家里人呢。」說到這個又不由自主地朝錢霧看去,方才在來醫院的路上他是想打來著的,奈何被這個女人忽然 進來的電話以及那又冷又酷的話語給打斷,導致後來還真就急忘掉了,這會兒就想著打一個,又想人家未婚妻在這兒呢,還是問問人家的意思吧,是他打呢,還是她打?
錢霧聞言搖了搖頭,道︰「叔叔跟阿姨都不在北京,明天吧。」又伸手接過了賀易庭的手機,手指在開鎖鍵上一按,上頭是手機原始的藍灰屏幕,她忽然想起他總是叨咕著一句話︰「老婆,咱們來一塊兒拍個自拍吧,給我做屏保。」
她覺得那玩意兒超級傻逼,對著鏡頭嘟嘴擺姿勢的她實在是不擅長,就每次都不願意,然後他只能偷偷拍,她也不管他。手機相冊里倒是有許多她的照片,大都是抓拍,錢霧就說︰「你拿這個當屏保不也行?」
他就理直氣壯地道︰「你身邊沒有我怎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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