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抬頭看她,那溫潤的眼眸,帶著濃濃的溫情,那溫和的笑容,帶著深情的痴戀,可女人卻是覺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抬起一只手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腦袋,似乎在說︰你發什麼瘋?趕緊起開。
可最後,那句話終究沒有說出來,出口的話語,變成了略帶疑惑的關心,「那個,宴爾岊,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無奈的苦笑,從男人的唇邊揚起,直到消失,變成淡淡的哀傷,路隨心的心猛然一緊,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今天早上有人來過嗎?昨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路隨心蹙眉就這樣看著他,腦子里猜測著,同一時間,男人依舊是那樣憂傷的,靜靜的看著她,但抱著她腰間的雙臂卻松了力道,身子也慢慢的要離開她似的。
周圍瞬間安靜得不像話,男人勉強的笑容再次苦澀般的漸漸揚起,有力的雙臂慢慢松開她,整個身子坐立起來,路隨心卻是猛然一僵,心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浮出了心湖,深吸一口氣,根本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般的,抓住他雙肩的小手猛的收緊,抱住了他的肩頭,男人身子如巨石一般,瞬間定住,紋絲不動,
她怒了,大膽的低下頭,吻住他的唇,想要抹去他唇角那磨哀傷的苦澀,卻沒有看到男人薄唇輕輕揚起一個幅度,他要的,就是這個反應!
男人那沉寂的眼眸如絢麗的煙花綻放,即刻反客為主,大手按住她的腦後,強勢奪回主導權,兩個身子慢慢靠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刻,她的心底漸漸變成了最柔軟的部分,滿滿的,都是他。
吻著她,將她的溫柔,她的情,化作這一個*的吻時,就算男人那顆再鐵石的心,在這里,也已經化成了一抹柔情,而他那顆冷漠的心,再也無法冰封,似乎那是冰塊震裂的聲音,那麼驚天動地,在那層厚厚的冰牆上,撕下一道更粗的裂縫,裂縫下,那顆晶瑩剔透的心在狂亂跳動著。
女人的眼眸里慢慢的愈加溫柔,輕輕回應著他的溫情,她愛他,那三個字便成了無力的聲音,在她的心底沸騰著,她愛得好心疼,好無奈。
可這一刻,她卻似乎觸模到了他內心的最深處,最脆弱的地方,掃去了他心中的孤寂和落寞。
「女人根本無情……」,一個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而且很強烈,似乎帶著怒喝般,男人那冰封的裂縫再次結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將那顆心凍結住,鷹眸中並未退全假意柔情慢慢再次擴張,最後恢復如初,變成眾人所看到的溫文爾雅。
男人突然的放開,讓女人那清澈微眯的眼眸猛然睜開,臉頰通紅的立馬扭過頭,躲開他視線,該死的,她剛才居然主動吻了他,雖然只是輕輕一踫,但是卻成了他後來動作的誘因,不是嗎?
「呵呵……」,輕笑一聲,男人的眼中早已滿是戲謔的光芒,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撐著用力一退,才穩穩的坐直身體,就那樣坐在一邊,很是認真的定定望著她,似乎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臉皮能厚到他這個份上也只有他一個人。
路隨心心里已經知道他被這個男人耍了,氣得狠狠磨牙,她竟然被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情緒反應,做出了如此反應,太丟人了!
惱怒的掃了男人好幾眼,悶悶的搖了搖唇,直接起來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都收拾好了,你還要不要換衣服,不換的話,就走吧,出去吃飯算了!」,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屋子走去了。
她生氣了,是真的生氣了,如果剛才是沒有反應過來,那麼現在,她算是完全反應過來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宴爾岊只是淺淺的笑著,眼神卻復雜的看著她的背影,她剛才會主動用吻他來安慰他,的確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反應,只是這麼快,她就板起臉不認賬了?看來臉皮厚的,不單單是他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就是那個口是心非特別嚴重的小女人。
「啊——」,突然,在路隨心剛沒走幾步遠時,身後就傳來一聲驚呼,等她下意識的轉過身去看時,就看到一幕很喜劇的畫面,男人從藤椅上撲在地上,但整個人又沒有摔下去,而是單臂撐在地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從方向看,他應該是想伸手去拿輪椅,結果距離有點遠,他還沒來得及勾著,就撲了下去,本能的伸手撐在地上,就成現在這樣子了。
看到女人轉身那驚愕的神氣,他不由地輕笑,卻並沒有開口喊她幫忙,反而很自力更生的,奮力的掙扎了幾下,想要坐起來,最後卻反而把坐著的藤椅都坐歪了,整個人連帶著藤椅都要一起摔倒時,路隨心一只手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一起用力,這才將他扶了起來坐好。
「剛剛我把輪椅挪遠了一點,不好意思,但你勾不著可以喊人啊,逞什麼強,現在是你復建的關鍵時期,要是扭到或者摔倒了,那不是添麻煩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路隨心扶著他坐起來後,就反身去拿輪椅,但卻悶著聲音嘮叨道,語氣更是不太溫和,完全是責備的意思。
聞言,宴爾岊微微蹙眉,卻並沒有回她的嘴,而是自己撐著藤椅的扶手,站起來,腳步慢慢移動,想要坐到旁邊被她推過來的輪椅上,卻是根本站不穩的樣子,差點一個踉蹌跌下去,看得她的瞳孔都是猛然一張。
「慢點,別著急,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看他這個樣子,幾乎是處于本能,醫生對病人的態度,隨心溫和的笑了笑,站在他旁邊,雙手微微張開,卻並未直接扶他,嘴里不時說著鼓勵的言語。
遠處,秦晉看到小雅從屋子里出來,拿著路隨心的手機,電話鈴聲還在響個不停,輕輕的挑了挑眉,等著看著這個丫頭焦急的從他面前走過時,幾乎是習慣般的想要逗逗她,伸出腳一絆,小雅險些就一頭撲在地上,來個狗啃屎的姿勢。
「你——」,小雅好不容易站穩,怒瞪著秦晉,可秦晉卻突然像發了瘋一樣,張牙舞爪伸手對著小雅一直很注意的發型一頓揉搓,最後新做的梨花燙,瞬間變成了雞窩。
可罪魁禍首卻是滿意地看了看她這亂糟糟的發型,握著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憋著笑,故作鎮靜的說道,「別嚷嚷,太沒眼力勁了,沒看到先生和路小姐在濃情蜜意嗎?別過去添亂當電燈泡哈!」
「混蛋!」,小雅自然看到了不遠處那一幕,哪里敢大聲,只得黑著一張臉,瞪著他,壓低聲音怒罵出聲,模樣就像是一直要準備發威的小老虎一般。
「不準罵人,以後對哥哥說話,要懂禮貌,另外,工作期間,注意形象,尤其是發型!」,秦晉偷偷看了看遠處的兩個人,估計不會那麼快就過來,大膽的伸手輕拍了一下小雅的腦袋,很是認真的說道,「記住了,嗯?」
「你——」,小雅氣得狠狠磨牙,惡狠狠盯著秦晉,這個混蛋,他難道看不到她現在很生氣嗎?她生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難道他不知道嗎?
秦晉卻有恃無恐的忽略某人的怒氣,反而微微蹙眉,訓示道,「還有眼神,有這樣看哥哥的嗎?」
「呼……」,小雅悶悶閉上眼楮,扭過頭深深吸一口,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那皮笑肉不笑扭頭回來,咬牙切齒道,「知道了,哥哥,是吧,好啊!」
「嗯,乖,快給路小姐拿過去吧。」,秦晉憋著笑,滿意的點頭說道,總算是解了氣,卻在瞟了下遠處後,連忙轉身離開,他可不想讓先生知道他剛剛在這里其實看了很久很久了呢,呵呵……
小雅咬牙切齒沖著他的背影捏出一個拳頭,憤憤的比劃了兩下才收回來,一手拿著已經停下了鈴聲的手機,嘟著嘴,一手打理著她原本很漂亮的新發型,她可不能就這個樣子讓人看到。
這個秦晉臭男人還真是得罪不起了,不就是那一次讓他背了黑鍋嗎?下一次再也不敢在先生面前整他了,否則,他得記恨多久啊,這下她是長記性了,以後離他遠遠的就是了,還是郭海大哥好啊,雖然他老是板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說話也無趣。
可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啊——」一聲驚喜的尖叫聲,那麼激動,小雅來不及搭理她亂蓬蓬的頭發,連忙轉身,卻看到路隨心似乎開心得有些過了頭的在哪里又蹦又跳著。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看吧,比我預想的要快太多了,宴爾岊,你太棒了!」,路隨心開心歡呼著,猛的上前一步,蹦跳著抱住了宴爾岊。
小雅這才松了一口氣,幽幽看著路隨心興奮激動的樣子,她還真是沒想到,原來一直是冷靜到出奇的路小姐,開心起來會這個樣子的啊?
剛剛那聲音叫得那麼大,她還以為天塌下來了,不過,她現在可不關心路小姐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興奮,她現在更關心的可是她的發型,昨天休假花了她三百六燙的呢,一定不能讓郭海看到了。
「雖然只有一步,但都是你沒有扶撐,自己走的,太棒了,相信我,宴爾岊,你能走第一步,一定也能走第二步。」,遠處,路隨心還在對著已經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驚呼道,可她這話一出,讓正好理清了發型的小雅,動作猛然一頓,什麼?先生能走了?她沒听錯吧?剛剛好像路小姐是這個意思吧!
「啊——」,小雅想都沒想,激動萬分的跑了過去,驚喜的嚷嚷道,「路小姐,路小姐,你剛剛是在說,先生可以走了嗎?」
「呃……」,隨心抬頭看到突然沖過來的小雅,眼神落在她亂糟糟的發型上,真夠糟糕的,但還是笑著重重的點了點頭,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啊……太好了!」,幾乎是一瞬間,小雅的驚呼聲,遠遠比路隨心剛才更尖銳,而且還是蹦蹦跳跳跑了,她要去告訴張姐,她還要告訴秦晉,顯然,這一刻,這個單純的姑娘,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亂七八糟的發型,而這副急沖沖大跑神情,和電視劇中瘋了就跑的人,完全沒有什麼兩樣。
「誒……「,隨心想開口喊住她,可小雅早已激動的跑遠了,最後只得無辜的聳了聳肩,歪頭看著宴爾岊,而他的眼中,並沒有她那樣的驚訝之色,只是一抹溫柔的光芒,輕柔灑在她的臉上。
路隨心瞬間一怔,立馬放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很顯然,剛才她失態了,輕咳一聲掩飾她的尷尬,「呵呵……那個,多練練,很快就可以走了。」
宴爾岊卻是微微蹙眉,突然亂了心,剛才他走的那一步,其實是故意走給她看的,只是沒想到她會如此激動,而他看得很清楚,她的開心和興奮全是真心,毫無其它,眉頭慢慢蹙起,臉上慢慢染上一層復雜的神情。
路隨心看得一愣,這個男人喜怒其實完全可以做到不形于色,而這一瞬間的變化,該不是想到了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情,連忙小心翼翼的說道,「你也不要著急,你剛才做的已經很好了,今天已經是一個好的開始,你現在不僅可以自己站起來,還可以走了,說明腿上的神經都已經恢復知覺,這就應該高興,作為醫生,你比我更明白,復建的事,一定不能急于求成,否則會功虧一簣的。」
說完,路隨心再次上前一步,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宴爾岊瞬間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果然是個心善的小女人,大手輕輕抬起,收進手臂,將她按在懷中,劍眉緊緊鎖住,再次狠狠收緊手臂,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好了,別多想,也別著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路隨心被他突然抱得有些疼,見他又不吭聲,便以為自己猜對了,伸手在他背後輕輕安撫著。
許久,男人的手臂才微微松了松,聲音很輕,輕得若有若無,似真似假的說道,「一直陪我走下去,可好?」
女人的心猛然一疼,好似听出了他話語中的哀傷,想都沒想的呢喃出一個字,「好!」,說完,便深深閉上眼,側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卻沒看見,男人那掩飾在俊美的臉頰上,那無情的眼眸。
「如果因此要放棄你的執念,才能陪我走下去,你也覺得好嗎?」,男人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說完後,便沒有了其它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她的答案。
聞言,路隨心的身子微微一顫,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好」字來。
「只放下一部分,也不行嗎?」,宴爾岊微微睜開眼,半開的眼眸,緊蹙的眉,帶著深深的失落般,再次小心翼翼的問道,就好似他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只希望她真的可以陪他走下去一般!
隨心再次緊蹙秀眉,這個「好」字,卻是真的無法即刻開口。
兩人之間瞬間沉默,這樣的沉默,太過寂靜,寂靜得讓人可怕,終于,男人的雙臂漸漸變得無力般,慢慢的松開了她,身子往後一仰,自己推動著輪椅後退了一步,猛然轉身,背對著她,而那一轉身的眸光,看得她的整個心都揪在了一起。
那樣的眼神,就好似他,再也不願意抱著一個連一點仇恨都不肯為了他而放棄的女人,而且,那個種傷心的眼神,好似那個女人不只是他的妻子那麼簡單,而是一個男人摯愛的女人。
他,可以站起來,可以走了?這原本應該是一個歡天喜地的好事兒,可男人此刻落寞的背影,卻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眸,但是,現在,她的心很亂,真的無法給他一個肯定承諾,她不想,也不懂得欺騙,因為她不知道,現在答應了他,最後的真相,讓她自己是否能做到為了他而妥協。
男人推動著輪椅向前又走了一步,緊蹙劍眉,握著輪椅上的大手青筋爆出,緊緊捏著輪椅,整個人都好像在克制著什麼,聲音冷了幾分的說道,「你不是要出去逛街嗎?那就走吧,我讓秦晉準備車!」
說完,便不等路隨心再開口,他便頭也不回的按動了輪椅上的自動按鈕,讓輪椅在草坪上,快速的朝屋子的方向走去,再也不肯回頭看一眼那個傻在原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