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滾滾涌向未知的遠方,河水是與眾不同的血色,十分濃稠,空氣中竟有稀薄的香甜之味,像是盛滿了一河蜜糖般。在河岸邊有一高大石碑,玄龜駝碑,看著十分氣派,碑上豎寫‘臨江’二字。所有的人都弄不明白,這明明是條河,名為碧血,卻為何會在岸邊放置一塊臨江碑?
只有歐陽明軒知道。
她爹爹告訴她,因為河中有大妖,臨江碑是用來鎮妖的。並且還告訴她,臨江碑中還藏著一位厲害的叔叔,也叫臨江。若是有一天爹爹不在,族中有危險,這位臨江叔叔就會現身,來保護她。
所以歐陽明軒很想看看,這位臨江叔叔的樣子。
河岸邊人來人往,有風從河對面吹來。歐陽明軒今天搬來一個小板凳,她乖乖的坐在臨江碑旁邊。有的路人見到了她,難免不了要走上前來與她打聲招呼。因為她爹爹是族長,而她,則是族中受人愛戴的小公主。對于族人們的問好,歐陽明軒都十分有禮貌地一一給予回應,十分懂事。
歐陽明軒如同往常一樣,梳著飛仙鬢,看起來就像是兩只卷在了一起的兔耳朵一樣,十分可愛。但身上卻穿著一件小小的戰袍,她若是年歲再大些,看起來必定也是英姿颯爽的巾幗女將。但如今歐陽明軒年紀尚小,才七歲左右,故此穿著一身袖珍版的素白戰袍,看上去有種莫名的喜感。
時間飛速而過。
歐陽明軒忘了自己在這里坐了多久,期間經歷了些什麼,此時的她已經是二八芳華,戰袍也換了一番樣式,只不過純白的戰袍卻時常被染成血色,這讓她心中有些不喜。
「嗯,該去回去了。」
歐陽明軒這麼想著,緩緩站起身來,將小板凳拿起。往後緩緩的退了幾步,兩只手環抱著小板凳,向臨江碑深深的鞠了一躬,嘴上甜甜的說了聲︰「臨江叔叔,我明天再來陪你!」
說完轉身向來時的道路小跑而去,此時的岸邊已經空無一人,周邊還泛起了大霧。在歐陽明軒跑進霧中的同一時候,一道矮小的身影又從旁邊的霧中跑出,依然還是那個七歲的歐陽明軒,穿著一身素白的戰袍,抱著小板凳氣喘吁吁的跑來。
「臨江叔叔好!小明軒來看你了。」年幼的歐陽明軒抱著小板凳,動作笨拙可愛的向臨江碑鞠了一躬。然後抱著小板凳走到臨江碑旁,乖乖的坐了下來。
大霧散去,河邊又一次出現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不時有人上前來向她問好︰
「拜見明軒公主。」
「叔叔好。」
「明軒公主我這剛摘了一些果子,送你吃吧。」
「謝謝阿姨。」
「哎呦,明軒公主又長漂亮了。」
「謝謝。」
……
一番問候下來,岸邊的人影逐漸少去。此時的歐陽明軒容貌似乎長大了一些,戰袍還是那般純白,沒有沾染一絲污點。
而今天,注定與往常不一樣,與所有的往常都不一樣。
歐陽明軒雙手托腮低頭,目無波瀾盯著地面,忽然,她感覺有些不對,過了好一會她才察覺到,是頭頂多了一道陰影,將兩個遮擋住了。她不由得緩緩抬起頭來,望向了臨江碑上。只見她的雙眸像是兩顆迷人的寶石般,閃耀著動人的色彩。
她看到,臨江碑上站著一人。
是一個傲氣的少年,昂首挺胸,背負雙手眺望遠方。臉上勾著一抹自信且陽光的笑容,令人感覺十分溫暖。長發從額前分開,披在兩肩上,河風一吹就亂了,但同時又平添一種年少輕狂的感覺。
歐陽明軒眼巴巴的望著少年,許久過後,才歪了一下小腦袋,甜甜的問了一句︰「哥哥你是臨江叔叔嗎?」
「嗯?我?我不是。」少年輕輕的搖了搖頭,低下頭來笑呵呵的望著歐陽明軒,問道︰「你知道他在哪嗎?外面有個哥哥也在找他呢。」
「小明軒也不知道哇。」歐陽明軒嘟起嘴唇,語氣可憐巴巴的說道︰「小明軒陪了大烏龜好久,臨江叔叔都不肯出來見我。哥哥,臨江叔叔是不是不喜歡小明軒呀?是不是小明軒長得不好看,臨江叔叔才不肯出來見我呀?」
說完,歐陽明軒伸出粉女敕的小手拍了拍旁邊馱著臨江碑的玄龜底座。
「當然不是,小妹妹你長得很好看啊。」少年腳尖一點,恍若一根鵝毛一樣,輕飄飄的從碑上落下,站定在歐陽明軒身邊。見歐陽明軒瞪著水汪汪的大眼楮望著自己,少年記起了記憶中的一個人兒,忍不住伸手在歐陽明軒的小腦袋上揉了揉,笑道︰「哥哥認識一個叫知秋的小丫頭,她也很可愛,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然而讓少年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順手揉完歐陽明軒的腦袋後。歐陽明軒的小臉卻猛地變了顏色,好像憑空飄來一朵烏雲,她死死的咬住下嘴唇,眼中泛出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輕聲哽咽起來︰「長……長……長……」
少年一愣,連忙問道︰「怎麼了?」
「長……長不高了!」歐陽明軒哭喊了一聲便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豆大淚水一滴一滴的順著眼角往下滑,泣聲哭喊著︰「小明軒長不高了!嗚嗚!壞哥哥!壞哥哥!嗚嗚!長不高了!」
看著嚎啕大哭與普通孩童無異的歐陽明軒,少年一臉楞然,嘴角無意識的抽動了幾下,半響過後才出聲安慰道︰「不會的,小明軒你會長的很高的,嗯……好像比我還高一點。」
歐陽明軒一听,立馬停下了哭聲。嘟著嘴唇,眨了眨眼,可憐巴巴的問道︰「真的嗎?」
「當然,哥哥從來不騙人。」少年微微一笑,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喔。」歐陽明軒連忙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抹去淚痕。然後害羞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傲氣少年。
「小明軒,哥哥問你,這是哪啊?」
「……」
「小明軒?怎麼了?對了小明軒,你叫什麼名字啊?」
「……」
「咳咳,小明軒,來,你看哥哥一眼。」
「……」
少年在旁邊連問了好幾句,歐陽明軒都不肯接話,一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哭泣,她就害羞的不敢抬頭。
見歐陽明軒沒有答話,少年也不再追問,畢竟這個地方十分特殊。趁著機會,他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色。然而卻發現,除了眼前這條寬闊的血河和岸邊的這塊地方,其他地方都被一片朦朧的白霧遮擋住了,無法看清。
是她遺忘了,還是她不願記起?少年心中思索著,不著痕跡的看了歐陽明軒一眼。
「哥哥……」
「嗯?怎麼了?」少年一听歐陽明軒的聲音,一下子又笑了起來。
「你怎麼不穿鞋?」說著,歐陽明軒抬起頭來,大眼撲閃撲閃的與少年四目相對。
「呃……」少年怔怔的望著歐陽明軒,根本沒去听歐陽明軒的問題,隨口回了一句︰「問的好。」
之前少年所見的歐陽明軒大約只有**歲的模樣,然而等歐陽明軒再次抬起頭來,卻已經有了十二三歲,而她自己卻恍若不知。這奇妙的變化讓少年暗自咋舌,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哥哥你不穿鞋,腳不冷嗎?」
「不冷。」
「哥哥我給你做雙鞋子好嗎?」
「好昂。」
「哥哥,鞋子要怎麼做啊?」
「啊哈哈……問得好……」
「哥哥你從哪來的呀?」
「呃……」
少年算了一下,大約才過了幾個多時辰,然而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內,他見證了一個女孩的成長。
在不停的對話中,歐陽明軒的身形與面貌都在不知不覺的變化著,不一會兒,就已經從一臉稚氣的小女娃變成了一個神色冷漠的少女。亭亭玉立,大大方方的坐在之前的小板凳上,姿勢沒變,還是雙手托腮,還是那副表情,還是那雙眼眸。
「哥哥……」
「咳咳,等等。」少年忍不住伸手打斷歐陽明軒的問話,說道︰「來,小……明軒,你站起身來看看。」
「嗯?好呀。」歐陽明軒乖巧的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還沒完全直起腰時,就猛地捂住了小嘴,不敢置信,一臉驚訝的的瞪著少年。
少年面帶微笑,看著歐陽明軒時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的神采,暗自想道︰這樣的話,會感覺到什麼嗎?畢竟從我介入進來的一瞬間,這個世界就已經變了。
「哇!」然而出乎少年預料的是,歐陽明軒忽然興奮貼到少年面前,與君傲額頭貼在一起,芬香的呼吸噴到了少年臉上,少年忍不住猛地吞咽了口唾沫,怔怔的望著少女,不明所以。
歐陽明軒一臉樂呵的伸出手在自己的頭頂上掃了掃,笑道︰「真的!和好多年前第一次見哥哥時你說得一樣,我現在真的比哥哥還要高呢!哥哥果然沒有騙小明軒!」
「呃……」少年連忙後退幾步,習慣性的伸手扶額,一臉被你打敗了的表情,對著少女比出大拇指,說道︰「你贏了!你這自我欺騙性不是一般的強!」
「嗯……」歐陽明軒微微一笑,忽然神色一變,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面色十分難看。一把彎腰抱起小板凳,匆匆的對著臨江碑和少年彎了彎腰,說道︰「臨江叔叔、哥哥,小明軒要回去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去,像是一只將死的蝴蝶,這一轉身,似乎就是永別。而這個動作,她已經做了無數次。
然而這一次不同,一只強勁有力的臂膀伸了過來,僅僅的抓住歐陽明軒的手腕。
「妹妹,哥哥帶你去找你的臨江叔叔可好?」
「可是……」
「沒有可是,你跟哥哥走,讓‘她’跟‘他’走。我們一起去找你的臨江叔叔。」說著,少年十分霸道的將歐陽明軒扯了回來,單臂抱挽住她單薄的肩膀。
不過一會兒,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