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半山腰一塊小小平台上，一個不顯眼的帳篷依然在呼嘯的北風中孤立，隨時都要癱倒的樣子。
貓小卷眯了一覺，舒服地伸了伸懶腰，抬起頭來卻看不到落舞。
「下線了？」他得意地笑起來，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找回來一點自信心。她那篤定的神色，讓他吃不準；她那比自己更不要臉的樣子，讓他沒把握。
總算是有一樣能壓得住。
他得意洋洋地打開好友界面，和一個名為別敷衍的玩家對話。
貓小卷打電話一樣撥通了對方的id，說道︰「紫焰之弓賣掉了嗎？」
「還沒，干嘛？」
「給我留著吧，分期付款。」
對方咯咯地笑了，聲音听起來有些冷漠，「少糊弄我。你一個戰士要把弓箭做什麼？」
「當古董，留著等升值。」
「哈哈，我這個價格已經不低了，不然也不會一直賣不出去。你覺得以後還能再漲？」
貓小卷絲毫不氣餒，「我早就說過，你沒有銷路，才會月兌不了手。」
對方顯然不听他的，「好啊，你現在給我找個買家，我給你一筆介紹費。讓我瞧瞧你的銷路有多廣。」對方頓了一下，才說道︰「卷子，我知道你存了不少錢，何必非要分期付款，痛快點交易得了。」對方找上他可見並非是亂來，似乎知道他的財產。
「別說了兄弟，我這麼窮，你好意思……時間也不長，五個月怎麼樣？」
對方討價還價︰「三個月。」
「四個月。」
「成交。」
又完成一筆能賺錢的買賣，貓小卷心情不錯。他哼著小曲掀開了帳子，打算欣賞一下落日的余暉，卻整個人猶如泥雕塑像定住了。
不遠處有個躲在樹下的弓箭手，正在向著天空射箭，一下，兩下……在他眼中，兩個射中！
而在天空中盤旋的雙頭紅鷹只剩下薄薄一點血。
他拼命揉了揉眼楮，以為自己在做夢。
再次睜開眼楮，依然是一箭、兩箭，全部射中。而那個弓箭手是零級的落舞！
雙頭紅鷹雖然會飛，但也是給玩家打的怪，很少飛離射程，給落舞的攻擊提供了條件。可是一下一滴血，她是耗到了現在，還是撿了漏？
每次都是兩下，然後便躲起來，躲過雙頭紅鷹的視線。
太詭異了！
貓小卷終于動了一下，眼楮卻還緊緊地盯著她。
攻擊到現在，她應該犧牲了有無數次吧？能把雙頭紅鷹打到薄血，得死多少次？他突然之間釋然了，也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零級怕什麼？
除了落日的余暉，他打算再欣賞一下落舞犧牲的瞬間。
貓小卷倚在帳篷上，眉眼帶笑地看著。
「不能不說，這份毅力還是值得稱頌的。嗯，弓箭用得也不錯……」
他一邊看著一邊嘟囔著，卻久久沒有等來落舞的犧牲。
「哦，我知道了！死了這麼多次，應該能知道幾個藏身的好地方。只要輪流在這幾個地方躲藏就可以了。」
「咦！」
看的時間長了，他發現一個問題。
除了剛才落舞摔倒在地時，有一箭沒有射中，其他的都射中了。
以戒之命這款游戲並不像以前的那些游戲一樣，只要把八星的準頭放在怪的身上使出攻擊就能跟蹤命中，而是要把怪的移動考慮進去。關鍵時候，一旦著急起來瞄不準，很可能把命搭進去。
玩弓箭手的不多，但玩法師的玩家還是不少的。法師們進了游戲以後發現了這一點，許多都鐘情于群攻和殺傷力較大能牽連周圍的單攻。
弓箭手的難度可想而知。也因為其中的難度，弓箭手所帶來的傷害是十分可觀的，幾乎快要與戰士比肩。零級的落舞能夠給二十級的雙頭紅鷹帶來傷害值，哪怕只是1，也是出格的。
貓小卷突然覺得空氣變得煩悶起來。
玩夠弓箭手的玩家大多都在級低的時候換號了。大家都說弓箭手是以戒之命當中的雞肋，現在看到落舞的攻擊，他突然覺得，以戒之命就是為了弓箭手而打造的游戲，有那麼一瞬，他覺得所有人都是為落舞的舞台在當配角，也只是一瞬，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沒有做任何停留。
落舞在現實當中是個弓箭手吧？還是國家級運動員，獲過獎的。
這份執著和意志力，看著也不像一般人……
貓小卷發愣的檔口，落舞依然不停的動作。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辛苦。為了不讓奸商得逞，她真是拼了！連帶著把在心中郁結已久的情緒一起發泄了出來。
雖然沒有多少痛感，她卻覺得自己的手臂已經麻木了，就連雙腳都有些顫抖。
堅持住，繼續堅持住！
她的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因為她喜歡上了這種疲憊不堪、拼盡全力的感覺。累到極限，心里反而會覺得輕松起來。每一絲力氣的離開，都讓她的心中深處的空虛和恐懼減少一分。
貓小卷從安全的路線走近，便看到她疲憊、失落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這種不協和的表情讓人看著微微發酸，心中有種莫名想要幫助她的感覺。
他拼命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茂密翠綠的灌木叢當中有不少凹下去的地方，深黑色的腐爛枝葉融合了雙頭紅鷹的溶液，散發出令人泛嘔的氣味。遠處，她走過來的地方，那些凹下去的枝葉已經重新長回來。
貓小卷這才看清楚，落舞邊打邊躲的路線都是他剛才為了顯擺自己的能力所走過的地方。
她一直在帳篷口看著？還蠻聰明的。
不自覺，貓小卷的心情已經有了一絲變化，「喂，別打了。」
落舞沒有理會，仿佛沒有听見一樣。事實上，她還真的沒有听見。
「夠了！」看她拼命的樣子，貓小卷突然煩躁起來，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落舞漠然地掃了他一眼，換了個位置繼續。貓小卷撓撓頭，緊皺的眉頭緩緩松下來，換上了平時那副不正經的樣子，「逗你玩而已，何必這麼認真。不要鬧了，我帶你出去。」
她依然沒有理會貓小卷的好意，直到將雙頭紅鷹的最後一滴血干掉。
最後一擊之後，她猶如風中的落葉，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緩緩摔倒在地上，臉上還是有那抹不明顯卻發自內心的輕笑。
系統警告︰體力值耗盡！
系統提示︰恭喜您升為1級！
系統提示︰恭喜您升為2級！
……
越級殺怪，她連升四級！
升級是不會恢復體力值的。
她直接和正準備扶她起來的貓小卷擺擺手下線了。
只留他一個人尷尬地站在那。
「人善易被欺，下次再也不心軟了！」他努努嘴，跑過去把雙頭紅鷹掉落的戰利品撿起來，回去收拾了帳篷也下線了。
無果山再次陷入了安靜，那些被溶液破壞的植被慢慢開始恢復，重新生機盎然起來。一隊三人小組從遠處走來，微微有些驚訝。
「這麼大面積的植被融毀，這得殺了多少雙頭紅鷹！什麼人干的？」如今，等級榜上排名第一的也才31級，還是遠遠超過大多數人的，尋常玩家大多也就十多級。
要是知道這麼大的破壞力只滅掉了一只雙頭紅鷹，而且還是個零級玩家干的，不知他們會不會更加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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