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等人進了絕情谷,看到燈火明亮的茅草屋時,示意身後跟隨人停下。
獨身上前,禮數周到的先敲了敲門。
扣扣扣~~~~~
屋外的敲門聲,斷了冷傾洛的愁絲。
是絕兒回來了嗎?!!
正當高興的起身,才晃神。絕兒回來又怎會敲門??
屋外敲門之人會是誰?絕情谷從未曾有他人貿然闖入。
而屋外的烈焰,一反平常焦躁的脾氣,安靜的在一旁等候。
帶著疑惑的心情躇步開了屋門,卻見屋外之人是傾洛山莊的人,微微一愣。
冷傾洛喜靜,很少出‘傾洛院’,獨孤絕又曾下令不準任何人打擾,除了一直在傾洛院默默伺候她的柳屏,傾洛山莊管家夜十七和見過數面保衛山莊的衛長冷風,認識之人寥寥無幾。
可眼前對自己畢恭畢敬彎腰之人,她還是有些印象,雖道不出名,但去絕兒書房時也曾偶然遇見過一兩次。「你是傾洛山莊之人吧,可是在等絕兒,絕兒還未歸,不如進屋來等也不遲……」
烈焰尊敬道「回大小姐,莊主已先回莊,在此特命我等來接大小姐回去」
烈焰站在一側,彎腰做了一個手勢。四名抬轎武士,輕輕放下肩上的檀木,紫色輕煙籠紗仙轎落下凡塵。
那頂轎子入了冷傾洛的視線「原來……絕兒已經先回莊了
冷傾洛眼底閃過一層落寞,依絕兒的秉性,斷然不容許他人踏入絕情谷的,如今,看著那頂精致不失奢華的高轎和幾名隨從……絕兒,你可是生氣了?
酒窖——
新豐主人新酒熟,舊客還歸舊堂宿。
滿酌香含北砌花,盈尊色泛南軒竹。
只見其一名醉似神仙的白胡子老頭,那紅紅的酒糟鼻,手拿寶葫蘆,可見醉酒已成痴,有些站不穩的步伐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酒缸中。隨意拿著酒葫蘆舀上一口,似醉似醒「真是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啊,好酒好酒,哈哈哈」
紅泥小火爐,綠蟻新焙酒。
酒香滿院飄,風送聞醉人。
半仰的身子看著一身襲衣一言不發倒掛著的夜十七。
咦?怎麼是倒著的?看著好不順眼啊?
搖搖晃晃半天才站正,再次看向夜十七「呵,呵呵,現在……總算順眼多了」拿起手中的酒葫蘆喝了一口。
眯著眼楮說道「小姑娘你莫不是又來討酒?我……我這里的美酒都快被你搬空了,怎麼比我這老頭還嗜酒?來來來,來嘗嘗老頭我新釀的郁金酒」半醉仙轉身去找他新釀的佳釀。
一個倉猝,跌在一個大酒缸邊緣「是這個?」隨手舀上一勺,喝上一口「不是這個味
「這個也不是……」
「怎麼都不是,我新釀的酒呢,我的郁金酒呢,哪個混蛋敢偷我老頭的酒,說,是不是你」半醉仙指著殘月發起了酒瘋。「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老頭可是大名鼎鼎的酒神半醉仙,我釀的酒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美酒,天下多少豪杰向我老頭討上一杯,我都不肯的。敢偷我的酒,活……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夜十七不想再浪費時間,听半醉仙發酒瘋「半醉仙,我今日來並非為了酒……」
半醉仙轉身對著夜十七嘿嘿一笑「嘿嘿,小姑娘你等等啊,老頭我很快就找到了
對著殘月生氣拂了拂袖,又去鑽回酒窖找酒去了。
正當夜十七無耐,手中的短匕欲出鞘時。
只听半醉仙驚呼一聲,捧著一壺酒罐「找到了,找到了,心頭寶,你怎麼在這里,害得我好找」
半醉仙抱著酒罐走到夜十七的面前,打開上面的封印,頓時一陣酒香撲鼻。
「來來,小姑娘來嘗嘗,你可是第一個嘗這郁金酒的客人呢」半醉仙獻寶似的說道,也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碗,竟然缺了一道口子。也不在意,就這麼把佳釀到進去,頓時碗里的酒灑了大半。
夜十七把袖內露出半截的匕首藏了回去,另一只手端著碗。看著碗中琥珀色,一飲而盡。
「怎麼樣,怎麼樣?好喝吧」半醉仙問道。
「甘甜中充斥著酒花香,果真是好酒
只可惜,以後便喝不到這等佳釀了。
半醉仙得意道。「這可是老頭我繼‘神仙醉’後,最得意的佳作,不過‘神仙醉’過于辛烈,又加上了有毒性的芙粟果,常飲傷身。這郁金酒就不同了,香甜可口,還不傷身,以後定能流芳百世,哈哈」
听到‘神仙醉’時,夜十七眼中閃過一道光,看著半醉仙捧著他的心頭寶哼著小曲。
心有惋惜,好歹這麼些年他也為莊主釀了不少佳釀。
「我陪你喝,你也斟上一杯吧」
「哈哈哈,好,難得一向冷冰冰的小姑娘今個願意陪我老頭子喝酒。來來來,斟滿,咱們干杯」
正當痛飲時分。
啷——
酒罐摔碎,液體在月光下泛著琥珀光。
一劍割喉——酒香殘留。
「半醉仙,這杯,我夜十七,敬你」夜十七雙手捧著半醉仙剛倒給自己的酒,撒在尸體周邊,願你來世喝酒無憂。
隨後拿出身上帶著的一塊黑布,把半醉仙的頭割下帶走。
鮮紅融入琥珀,酒香摻入血腥,一同在空中風化。
傾洛院——
烈焰等人的轎子直接飛入傾洛院內,穩妥的落了下來,轎內的茶毫無半點泄露。
烈焰掀開轎簾一處,手並沒有伸出去攙扶,只是恭謹的請冷傾洛下轎。
看著依舊的是熟悉景物,冷傾洛輕嘆一聲,下了轎。
在院內早已等候的柳屏連忙上前「小姐路途勞累辛苦了,柳屏已經放好了熱水,等待小姐沐浴」
冷傾洛含笑朝著柳屏點了點頭,隨柳屏進了屋。
直到冷傾洛的身影消失,烈焰才起身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躲過一劫,能回去復命了,這才安心叫人抬著空轎飛走。
某個黑暗的角落——
四名蒙面武士位于一列。
黑暗處一個弒魂的聲音傳入四人的耳內「不用本首領多言,你們應該知道如何做吧」
刀出鞘——
沒有絲毫反抗,整齊有致的聲音傳出……
在月光下映出的每一道刀光,折射出每一幕倒下的瞬間。
一步兩步踏著風的步奏漸近,在寂靜冷清的夜中甚是清亮。
今日好歹穿著如此體面,剩下的後事也該做的干淨些,也好配上今日的身份不是。
烈焰從懷里拿出一個瓶子,白色的粉末一點點的撒入地上的尸體。
只听滋滋滋的響聲……
地上的尸體瞬間腐蝕成一灘濃水。
真當是美妙的音律。
黑暗籠罩,月憑借微弱的光,只能看清那無情的眼神——
半臥于搖椅的獨孤絕也不知飲下多少杯,地上到處扔滿空酒瓶。
神情半眯于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似是薄施粉黛,純肌如花瓣般只增顏色,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靈空的瞳凝視窗外的景色。
風吹柳花滿院香,半夢半醉無人賞。
閉眼又是一杯。
正當這時,夜十七提著包袱單膝跪地「主人,十七回來復命」
眸半睜……
夜十七把左側的包袱位于前,解開浸了大半血漬的黑布。
一顆新鮮剛割下的頭顱,直直的盯著上方喝酒的獨孤絕。
獨孤絕撐著有些撐著沉重的頭,欣賞著半醉仙最後一幕的表情,那微凸的眼,可是死前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微甜辛烈的酒充斥著齒間,紅唇間漾著一抹妖艷的淺笑「果然,有了半醉仙的頭為伴,酒味當真不同了」
自己又倒了一杯「呵,呵呵。做的甚得本莊主意,這杯就當本莊主賞給你」
獨孤絕把自己的白玉琉璃杯遞給夜十七。
而跪在地上的夜十七卻遲遲未接,不是她不肯喝,而是被生生的怔住了,一時手足無措。
主人……她,真是醉了,否則怎會把她一直形影不離的白玉琉璃杯遞過來,賞給自己喝一杯呢。那可是主人,心愛的白玉琉璃杯啊。
獨孤絕半眯的眼,湊近幾分。「怎麼,不想……」
「不!!!」夜十七從夢中折回現實,生怕獨孤絕收回成命。小心翼翼的接過獨孤絕手中的白玉琉璃杯。
只有她知,此刻她的心里是多麼的激動,就連捧著白玉琉璃杯的雙手都有微微的顫抖。
此時,就算這是一杯毒酒,她想她也心甘情願,死而無憾了吧。
美酒入喉,除了甜,她再也嘗不出第二種味道。
「莊主」烈焰此刻也前來復命。
「莊主,事情也辦妥,小姐已回傾洛院」
剛還染上醉意的瞳,又清晰了幾分。懊惱得拿起酒罐,直直狂飲。
「莊主!」烈焰見獨孤絕如此喝酒擔心的喚了聲。
「主人!」夜十七也被嚇的從醉人的酒中清醒過來。
「滾!!!」埋在酒里的聲音,不大。卻附有不容質疑的震撼力。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退下。
她要醉,唯有一醉才能方休。
她要醉,唯有一醉心才不痛。
她要醉,唯有一醉才不見淚。
已埋進酒中,喝下的不知是酒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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