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爾正看著洛伊暈過去,在這過程中他的表情沒有產生過任何改變並不憐憫也毫無後悔,僅僅是默然注視著洛伊忍受這層折磨。
在對方完全失去意識之後他反倒有些驚訝地露出一抹稱得上奇異的笑意。
將右手放在倒在地上的洛伊臉上,緩慢撥開因為之前的掙扎而凌亂的發絲,他的手指停留在對方緊鎖的眉頭之間,食指指月復摩挲過他的眉間,他輕聲細語地對著失去意識的洛伊說到。
「即使是這樣……都不肯說出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說出這句話時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特別的瑰寶一般流露出了異常喜悅的情緒,以那平靜之下暗藏狂熱的眼神將洛伊看在眼里。
過去的時間里他一直迷失在仇恨與黑暗之中,如果這個人的出現能夠帶給他的生活以改變的話…
對包括男主思慮在內這一切毫無所知的洛伊已經深深陷入昏迷中。只不過于恍惚之間他依稀听到有他人對話的聲音,待他睜開眼仔細觀察時,卻意料之外地發覺自己的身體正處于半透明的狀態,悠悠蕩蕩地飄浮在半空之中。
「……!?」
他慌張失態地在空中揮動手臂,只是周遭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不同尋常的一幕般仍舊交談自如,繼續著他們各自的行程。
現在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思緒混亂仍處于混沌之中,腦細胞幾近被疼痛碾壓到無法正常運作,努力回想也只能憶起在昏迷之前所留下的最後記憶,是自己被男主那詭異的魔法弄得死去活來——不會是現在他已經掛了吧?所以周圍的人才看不見他?
「喂喂,不會吧,系統君?听得見我說話嗎系統?」
可無論他如何疾呼,系統君就是千呼萬喚始終不肯露面。難道他現在這個情況還沒有死?
洛伊正想托起下巴認真思考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稍一低頭倒正好被迎面走來的一個小小身影吸引了視線。那是個個子只堪堪及到成年人膝蓋左右的金發小正太,穿著剪裁一流做工精致的衣服,以一副倨傲而不可一世的表情行走在人群之間。即使他們年紀並不相符,但從那相似度極高的五官長相中,他幾乎立刻就可以判斷出這是原主本尊沒跑了。
他現在腦子里一團漿糊,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原主,不過直覺告訴他他似乎應該跟上去。于是他急忙緩緩地飄在原主身後,從俯視角度細心觀察著小小原主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的洛伊,也就是原主的年紀估模才六七歲大小,眉眼都沒長開,仍然有著揮之不去的孩子稚氣,軟軟的淡金色頭發趴在額前,明亮的眼楮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女敕芽那樣碧綠,圓圓的臉型襯得他十分討人喜歡。
就算是在過去幾天內已經習慣了這副長相的洛伊也別扭地對原主做出了長相有夠可愛這種疑似自戀的判斷。
不過這份可愛似乎並沒有欣賞它的人存在,小小的原主在洛伊的目光下自顧自地走進了一幢大宅。偌大房屋內有許多穿著類似下人的人們在走來走去,手上各忙著自己的事,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關注到原主。
這是讓我變相繼承一下原主的記憶嗎……
他滿月復狐疑地繼續看了下去,並無端地為原主感到了一絲淒涼。
從他這個旁觀者的視角一點一滴看來。原主雖然是大家族的少爺,無可否認的唯一繼承人,但因為他出生時母親就難產而去世,他自打生下來就再沒見過母親。自己的父親更總是聲稱公事繁忙難以見面,不過與其說是因為公事,洛伊更猜測是因為母親的死令這個深愛妻子的男人心中有了芥蒂,無法做到像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疼愛自己的孩子。
因此原主一天里很難有能夠好好交談的對象,這使得原主的性格變得內向而沉默。在他人眼里原主的生活無疑是令人羨慕妒忌的,可誰又能看到這層光鮮之下的孤獨呢。
原主他不曾擁有過像全天下母親那樣溺愛自己的親人,成天面對的也只是例行公事關照自己的僕人,甚至連一個同齡的玩伴都不存在。
洛伊安心做著一個游魂的狀態,跟在原主身邊飄來飄去,眼睜睜地看著原主就在這種堪稱悲劇的環境之下吹氣球似地慢慢長大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雖然原主的成長過程十分空虛寂寞冷,但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沒有什麼人會虧待他,僅僅因為他身份上的獨一無二使他備受重視。
只是這種定律在原主來到學院遇到男主後這種規律就被打破了。先是黑格爾的光系魔法能力測試結果比他優秀,進入學院開始上學之後更是在數次比賽中奪得頭籌,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得到了無數的夸贊與艷羨聲。這可讓原主完全無法忍受,他絕不允許有人比他更出色。因為那時的原主除了「要做到最好證明給父親看」這個執念幾乎什麼其他的念頭都沒有。
因此原主利用自己的資源三番兩次地找他麻煩,想要讓他出丑,可每次原主的伎倆偏偏都被黑格爾完美地解決掉順帶還刷了好幾行經驗,而在每次被拆穿之後黑格爾也並未對原主施展過任何報復的手段。最後在期末考試的比試中他終于輸得心服口服,為男主的風度和氣量甘敗下風。
原主本以為男主一定不會原諒原來那麼囂張拔扈的自己,但是男主沒有,黑格爾不僅原諒了他還答應要和原主做朋友。因此從小長到大都缺愛的原主徹底感動了淪陷了,從此心甘情願成為男主的頭牌小弟,查看好感度隨叫隨到,跑前跑後毫無怨言。
這還真是再標準不過的配角視角的游戲劇本啊……
洛伊作為一個游魂幽幽注視著原主被成功攻略的全部過程,並堅持不懈地自言自語道。
我經歷的這條世界線里的男主為什麼就不像這樣善良無害呢?
可惜的是原主與黑格爾的友誼沒能持續長久,因為之後的劇情就如同游戲主線原本設定的一般急轉直下。男主的魔族身份曝光,原本的戀人好友爭先恐後地避之不及,學院將他除名,還派出了追殺他的隊伍,想要將黑格爾這個異類驅逐出人類的世界甚至徹底除掉。
他既不屬于人類,也不屬于魔族。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接納他,只因為他體內流淌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血統。
原主對此卻始終猶豫不決,他不知該如何選擇,畢竟男主是第一個真心與他做朋友的人,他實在沒有辦法對之落井下石。就在這個情況下,原主許久未踫面的父親出現了。
不僅率領了追殺男主的隊伍,更是在得知原主與黑格爾認識的情況下禁了他的足。在父親冰冷嚴厲的命令下,原主不得不選擇對黑格爾的現狀視而不見,縱使他心中有任何不滿,原主也不敢對自己重視的父親坦白自己的想法。
洛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劇情如同過山車一般的走向,意識到在游戲沒有正面描寫到的地方,男主之後的遭遇似乎與原主自家還有什麼隱約的關聯。至少原主的父親在這之中扮演的角色與出現的時機太過詭異,對于男主的事情也態度堅決到相當古怪的程度。
洛伊他自己在這場類似夢境的場面中,雖然完全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卻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原主對于黑格爾那深深的內疚,他作為朋友沒有對陷入患難中的男主伸出援手而是冷漠以對,這是原主對黑格爾最抱歉的地方。
隨後他所能看到的信息變得雜亂無章起來,無數場景與人物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掠過,最後停留在眼前的是枯草蓬生的野地里,夕陽已經西下的場面。
就年齡判斷成熟了許多的原主佇立在一座孤零零的簡陋公墓之前,劉海低垂擋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從他低下頭這個動作判斷出原主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墓碑之上。
不知出于何種心理,洛伊非常想要繞到原主面前去看看那墓上所刻的究竟是誰的名字,可自己卻仿佛被什麼拉住一般反而越飄越遠,不止如此,連原本就接近半透明的軀體更是開始四處消散。
「……!?」
這異象令他本人十分驚慌的同時,先前一直對他的存在毫無察覺的原主突然沖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那表情中沒有一絲笑意,僅僅是以那凝重的表情深深注視著他,仿佛是要把他通過這一眼就完全記住那樣,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麼,這一世的我沒有做到的事情……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吧。」
原主的聲音在意識中逐漸飄散至遙遠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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