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真真,進來吧!」兩人緊張地對視一眼,跟著護士進去了。
那醫生年紀不大,見到她們就很淡定地舉起片子,指著中間的一個小點說︰「看見沒,懷了!」
簡直晴天霹靂!尹真真整個人都抖了一下,被鄧梓扶住了,她聲音都顫了︰「確定嗎?」
那醫生翻了個白眼︰「確定!圖還能有錯?你是不是還沒結婚?」
尹真真白著臉沒說話,一把搶過片子就沖出去了。
鄧梓追上去,輕輕地一下下拍著她的背。良久,尹真真緩過勁來,才抬頭說︰「我想要這個孩子。」
「那就生下來啊!」鄧梓故作輕松,「你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她不敢提孩子爸爸,怕那是尹真真的傷心事。即使是好朋友,也有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單親媽媽多歧路,但是為母則強,也不是不能克服。
尹真真笑了一下,輕聲說︰「你肯定是想歪了,孩子是我男朋友的。」
鄧梓頓時輕松了︰「那你們就結婚啊,雖說是早了點,但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孩子是上天的禮物,就懷著感恩的心情接受吧。」
「我……」尹真真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我想想吧。對了,你不是要去謝家吧,趕緊的吧?我自己以回去的。」
「我送你回家吧,」鄧梓看看手機,「還有一點時間。」
「沒事的,」尹真真笑著推推她,「我散散步,一會兒喊司機來接我。」
「哎,你平時太低調,我都忘記你是真土豪了。」鄧梓笑眯眯地說。
「好了,快走吧!」尹真真催道。
鄧梓回到公司打了卡,又買了禮物,最後還回家換了衣服才九點多。想想謝媽媽平時最喜歡別人重視她,她還是早點去吧,最好他們還沒準備好,她在門口毫無怨言地靜靜等待,讓他們感動一把。
按響了謝家的門鈴的時候,剛好九點一刻。門一開,鄧梓就愣住了。謝家父母和謝浩然正圍著飯桌等她呢,桌上的飯菜都沒了熱氣,三人的臉色都陰郁得很。
鄧梓很奇怪︰「你們還沒吃?」
謝爸爸勉強笑了一下︰「快坐下吃吧!我們都等著你呢!」
「什麼?」鄧梓的眼楮瞪得更大了,「電話里為什麼不跟我說下啊?這樣我就再早點來啦!」
「哎喲,年紀輕輕的怎麼記性不好?」謝媽媽說,「不是約了你八點來吃飯的嗎?有事也不知道打個電話,我們主動找你吧,你卻手機也不接,這是故意放我們鴿子呢?還是對我們家有什麼不滿?」
「不是十點嗎?」鄧梓記得清清楚楚,「您沒說喊我來吃飯啊?」
謝媽媽冷哼一聲︰「還學會撒謊了?我是不是下午給你打的電話?要不是浩然當時也在,倒還真以為是我的詭計了。這不是挑撥離間嗎?」
「看著單純,」謝媽媽低頭夾菜,「心機怎麼那麼重!小鄧真是會教孩子。」
鄧梓沒有理會她,直直望向謝浩然︰「你當時也在?謝阿姨明明說的是十點啊!」
謝浩然沖她輕輕搖搖頭。
鄧梓頓時明白了,這就是一個局,電話里謝浩然也沒和她說話,謝媽媽只要裝作在打電話的樣子就行了,撥沒撥通誰知道啊?所以,她一邊通知自己是十點,另一邊卻在他面前「打電話」口口聲聲說八點,還要請她吃飯。
謝浩然打了個圓場︰「能你听錯了吧?我听見媽說八點的。」
謝媽媽得意地瞥了鄧梓一眼︰「看來不止記性不好,耳朵也不好。這要真結了婚,也不知道會不會遺傳啊?」
「我沒有听錯!」鄧梓沖謝浩然大聲說,「你不相信我?」她很受傷,謝媽媽平日里怎麼對她的,他又不是看不見,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這是一個拙劣的陰謀了。她不在乎謝媽媽不喜歡她,費勁心機想讓他們分手。她只在乎謝浩然,只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站在什麼的位置上。
「不是不相信你,」謝浩然疲憊地眨了一下眼楮,「都說了是誤會了。」
鄧梓諷刺地笑了。她算是明白了,他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踫到這種事,他就縮回殼子里,妄想著能夠含混過去。但是,蓄意挑起的事情不爆又哪能平息呢?他怎麼不明白?若他不在他媽媽面前堅定地表現出相信她的樣子,這種事情往後只會越演越烈罷了,直到把他們的愛意蹉跎耗盡。
「好了,坐下來吃飯吧,」謝浩然看她的眼神帶著命令,「吃過了了也再吃點吧,媽媽特意做的。」
還命令她,還這麼凶得看著她!以為這樣她就會妥協了嗎?事情就能遮遮掩掩地掀過了嗎?不,只要謝媽媽不待見她一天,這事情就不會平息。
「你真是幼稚,」鄧梓氣得口不擇言,「怪不得當初潘曉的事情拖拖拉拉成那樣。」話一出口,她便捂住了嘴。說好不提的,這是氣得瞎說話了。
果然,謝浩然低下頭不吱聲了。看他這樣,鄧梓也有些難過,轉頭沉默了。
倒是謝媽媽一听來勁了︰「潘曉?就是當初在f鎮追你的那個女孩?你們還沒分是不是?」
「早分了!」謝浩然沉聲說,「媽,你不要老是這樣。」他也是人!他也會累!
「不是說拖拖拉拉嗎,」謝媽媽帶著喜悅說,「那個姑娘是不是不錯?你才狠不下心一刀兩斷?」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謝浩然一向是能冷住對方的。這樣一想,她頓時覺著她們家還是有希望娶個富家兒媳的。
謝浩然說不出類似潘曉不是好姑娘這樣的話來,潘曉的確是個好女孩。他也確確實實忘不了這個人。他們曾經共同有過一個孩子,卻沒有緣分撫養它長大。
人的感情真的是會變的,以前,想到這個孩子,他只覺得累贅和煩躁,現在卻覺得愧疚和微微想念。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想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會女乃聲女乃氣地叫自己爸爸嗎?如果能生下來,它一定會很愛,是現在,它在他的面前被痛苦地攪碎,化作一灘血水。
有時候想得狠了,鑽進了牛角尖,他甚至會怨恨起鄧梓來,當初是她執意要打掉這個孩子的,若是她願意和他一起撫養,或者她松口讓潘曉養,那該多好?想到這里,他甩甩頭,停住了這如月兌韁之馬一樣的思緒。
鄧梓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她看見了他的沉默。他還在想潘曉嗎?他會覺得她比自己好嗎?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來自取其辱的。這一家子,甚至包括謝浩然,沒人歡迎自己來,而她卻一頭熱的興沖沖地趕來,還以為就要柳暗花明了呢。
鄧梓咬著下唇,轉身就走了,特意換上的高跟鞋出一陣急促地踢踏的聲音。
謝浩然如夢初醒,穿著拖鞋就追了出去,一把拉住她。
鄧梓甩開他的手︰「還拉著我做什麼?去做你的媽咪寶貝啊!去找潘曉啊!」
謝浩然沒說話,手上卻加大力氣,把她硬摟在胸前︰「你知道的,我為了你做什麼都行!干嘛還要說潘曉傷我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卻連親生孩子也以放棄。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鄧梓使勁掙月兌開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相信我嗎?」
謝浩然沉默了一下︰「我媽不是那種人。」
「所以我就是那種人了嗎?」鄧梓冷笑著說,「你知道的,我最不能忍的就是別人冤枉我。」小時候有個男孩子故意冤枉她偷了東西,她一拳把他打得連椅子都帶倒了,從此那個男孩子看到她老遠就繞路走。
「所以說這只是個誤會啊!」謝浩然覺得自己也要火了,「我善解人意的小妹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理喻?」
「誰是你妹妹?我媽沒多生一個。」鄧梓冷聲說,「況且,也不知道是誰不理喻?我跟你解釋不是為了求你原諒,只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
鄧梓接著說︰「你媽打電話來的時候我跟尹真真在一起,我們的對話,她听得清清楚楚。你去問問她,當時到底說的是幾點?」
「尹真真?」謝浩然也來火了,「不是潘毓?」
「什麼?」這岔到哪邊去了?鄧梓簡直模不著頭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以為我不知道,」謝浩然的口氣活像抓到老婆出軌的綠帽男,「你這幾天不是天天去看他?」
「是,我是天天去,」鄧梓說,「我媽讓我送東西我能不去嗎?收起你那齷齪的思想,你一天到晚妹妹長妹妹短的,但他才是差點成了我哥哥的人!」
「那也是差點!」謝浩然氣憤地說,「你們已經成年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哪還有這麼粘人的?我看他一定心懷不軌!」
「你忘了那天是誰幫你說話的?」
鄧梓沉默了一會兒,失望地搖搖頭︰「我的浩然哥,怎麼變成了這種以怨報德,小心眼的男人?」
謝浩然有些臉紅,但還是堅持︰「你敢說他不喜歡你嗎?還是你就是享受這種被男人追的感覺?」
鄧梓氣得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你這種真出軌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你是孩子都有了,現在還來指責我?我沒被別人搞大肚子!我看你才是享受這種左擁右抱感覺的人呢!」
「孩子不是沒了嗎?」謝浩然吼道,「你要求的。」
「那你現在是怪我了?」鄧梓一甩頭,「對!我是不希望他存在。但我既不是它爹,也不是它媽,它離開了,是它貪圖一時歡又沒有責任的父母的選擇。要我說,這未必不是好事,這是告訴它,下輩子一定要擦亮眼楮,投個好胎。」
「只會歪怪別人的,」鄧梓手指著謝浩然,厲聲說,「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罷了!」
听了這話,謝浩然痛苦地蹲下/身子,抱膝不語。
鄧梓像個戰勝的公雞,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一轉身,卻是淚流滿面。
早知道這段感情已經無法挽回,當初她就應該放手。這樣子,那個孩子說不定也能留住。日後,她想起謝浩然也是他最初的溫暖體貼的樣子,而不是走下神壇無能為力的痛苦模樣。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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