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馬坡嶺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豐大爺的孫子，豐滿倉。馬背上馱著一袋糧食和一些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有幾條臘肉。豐大爺和孫子的聯系，除了約定的日子外，就是我們每天都能看到飛來飛去的那群鴿子。
好客的爺孫倆，用臘肉和當地釀制的水酒招待我們。口齒清晰的滿倉，跟我們講了一個更似傳說的故事——劉立遠在游擊隊與上級黨組織恢復聯系後，居然向八路軍象山縱隊司令員伸手要官，非團長不干。
「我爺爺說的，大隊長和後來的團長，都是劉爺爺要來的官。」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這麼沒覺悟的錯誤，劉立遠應該不會犯的。我轉臉向豐大爺求證是非。
老頭居然一臉光榮的樣子。看來不是老百姓錦上添花的傳說，而是，確有其事。
哨兵抓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報告指導員說抓了一個可能是鬼子派來的探子。劉立遠恰好也在幫廚，頭也沒抬就說，問清楚了，是奸細就斃了。
指導員和副隊長小跑過去。這個差點被斃了的探子，是新成立沒多久的八路軍象山縱隊派來的交通員，姓齊。
縱隊在百里開外的南苑，指導員帶一個小隊隊員，隨老齊前往南苑受命。縱隊年初由太行山開過來，道听途說了許多象山有一支神秘的部隊，打鬼子跟玩兒似的，清平開平兩地的鬼子聞風喪膽。派人多次了解，核實確實是有這麼一支隊伍，由于從南苑到清平，中間有開平和十數條封鎖線，所以，一直未能聯系上。
指導員前後走了十天才回來，換了八路軍的裝束，齊肩的短發收攏在同樣是灰色的軍帽里，別提多精神了。游擊隊有了正式番號︰八路軍象山游擊大隊。指導員搖身一變，改稱教導員了，同時任命胡柱子、原平為大隊副隊長，不知何故，大隊長一職空缺。
指導員帶回一部小功率的電台，舊的。
劉立遠對**的部隊編制很含糊，弄不清教導員是什麼規模部隊的職務，新番號里還帶著游擊的字樣，他覺得還算不上正規部隊。他此時的性趣在指導員身上的那身新軍服，安排人到清平、十里鋪、趙莊和幾個大集市去采購布匹，先甭管是不是正規軍，起碼著裝統一才像。游擊隊現在可不寒酸，不僅僅是彈藥充足，糧食充足，兵員還充足，算上非戰斗人員，游擊隊其時已達千余人，那是一個團的兵力啊，而且，還有從鬼子和偽軍、漢奸那里弄來的可觀的白花花的大洋。
指導員特意允許劉立遠列席了她回來後召開的第一次支部會議，會議除了傳達一些當前全國的抗日形勢外，還有一面「八路軍象山游擊大隊」的旗幟讓大家激動不已。那等于是這支隊伍的軍旗。
「我們下一階段的任務，主要是打通清平至南苑的游擊走廊，建立根據地，粉碎鬼子的掃蕩。縱隊首長表揚咱們象山大隊了，要求各縣游擊隊學習我們的經驗，同志們可不要翹尾巴啊，要再接再厲。」
大家摩拳擦掌的激動了一番，紛紛獻計獻策。指導員期待的眼光望向劉立遠。劉立遠列席過兩三次這樣的會議，基本上都是緘默的態度，人家黨內的會議，讓他旁听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他可不想多嘴多舌被人討厭，正對著那面軍旗發呆，一感覺到指導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梭巡，一個激靈坐直了，撓撓頭說︰「我還沒想好呢，我听大家的。」
劉立遠對于打通游擊走廊的想法，不是沒有，但覺得有點不切實際，把一百多里的游擊區打通，這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但如何保持暢通，可不是一支千把人的隊伍能夠做到的，需要數支隊伍互相配合才行。誰來協調組織？
其次，象山周邊的村莊，因為有象山游擊隊在此活動，鬼子並不敢囂張的實行據點式的封鎖，幾次大規模的掃蕩，一到橫水崖便再也打不動了。開平那邊還達不到這個態勢，而且，很不樂觀。鬼子和偽軍沿清——開——南公路，南北雙向構築的炮樓和數不清的封鎖線，把開平游擊隊封在洋河左岸的麥山里出不來，開平游擊隊減員嚴重。
指導員听明白了劉立遠的意思，陷入沉思。雖然艱難，甚至可以說困難重重，但劉立遠讀懂了指導員臉上的焦慮和期盼，她渴望完成上級組織交給她的任務。
他別無選擇。
他要沿著象山西口、趙莊、開平到洋河大橋，先行打通走廊北端的這一段，解困開平游擊隊。這一段綿延七十余里，是整個游擊走廊風險最多的地段，有清平和開平兩城的鬼子駐軍和大量的偽軍要對付，小規模作戰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是以，劉立遠的作戰計劃一提出來，所有有資格與會的人，包括兩個副大隊長，都沉默下來。
指揮一兩百人戰斗，兩個副隊長自信游刃有余，但一下子要指揮上千人的隊伍在如此綿長的戰線成規模的作戰，心里沒數便只好沉默下來。
游擊隊現在有六個中隊，一個機炮小隊和一個預備隊，中隊以下作戰單位均是正規的三三編制，大隊部轄一個警衛排。劉立遠這回沒有虛偽的推讓，主動請纓代理此役指揮。獲準。
排級以上指揮員會議上，劉立遠首次使用了一些游擊隊員聞所未聞的軍事術語。到不是他有意賣弄，他在新七師擔任排長前，是國民黨徐州陸軍軍校第十九期畢業學員，沒在**的部隊運用過的實戰，卻在**的游擊隊里得以演練，理論經過實踐，他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成熟成長起來。
他要以六個中隊的絕對優勢，圍攻趙莊據點。
趙莊據點，自外圍一個炮樓被開平游擊隊拔除後，補充了兩個連的偽軍來此據守，東西兩側建立的炮樓，成犄角狀，與中心據點呼應。炮樓前灌了水的溝壕，將其與公路隔離，視線內的公路和田野，都在它的火力控制範圍，飛禽都難以通過。
象山游擊大隊，分三批悄悄集結趙莊。戰斗黎明時分打響。
據點內的鬼子和偽軍，被突如其來的猛烈炮火打懵了，蝗蟲般的子彈從瞭望孔和射擊孔不斷的打進來，雷似的炸彈在炮樓前後左右一顆顆落下爆炸，掀起的煙塵遮天蔽日，夾雜其中的，還有千軍萬馬的吼聲，那些蜂擁而至，一看穿著就知道是八路軍正規軍的士兵橫槍出現在面前時，不堪一擊的偽軍棄械投降。
隨著兩個犄角的消失，中心據點的鬼子頑抗，顯得孤零零的無助，負隅抵抗了半小時不到，盡數被殲。
投降繳械的偽軍，被指定路線遣散。作戰部隊肅清殘敵後，迅速有序撤離，掩身瘋長的青紗帳，大部向開平城下運動，一部向洋河方向急進。
劉立遠要在一天內，打出兩處破敵，一處圍敵的聲勢來。
趙莊破襲戰斗後，劉立遠隨指導員前往南苑匯報，匯報過程中，他有點惋惜說，要是再有一個中隊就好了，把清平增援來的鬼子再打一下，弄不好又是一兩個排的裝備到手了，可惜可惜。
司令員對他頗有好感，晚上加菜招待兩個客人，還有酒。
「小劉啊，你打仗有一套，帶兵也不錯，怎麼還不如你的兵積極呢，那個原平都是副隊長了，我們小陳可不帶覺悟落後的兵啊。」
司令員這番話，其實是在激將，一個善于帶兵打仗的人，到現在還算不上游擊大隊的成員，這有點說不過去。結果司令員的話，到提醒了他疑惑好久的一件事。
「教導員在……八路軍里，是什麼級別的軍餃？」他盡量選擇合適的用語問司令員。
司令員被他問的哈哈大笑起來，告訴他說︰「是我們黨在營一級建制部隊的核心指揮員，我們不稱軍餃。」
「那麼說，象山大隊是……營級建制？」
「怎麼樣小劉同志，縱隊政委空著大隊長的職務，就是等你表態呢。」
一邊的指導員殷切的看著他。
「我干我干。」他嘴巴答應的飛快，在首長面前也不顯拘束，一嘴油汪汪的說︰「我們大隊可是1000多號人呢，按人數算的話，我們足夠團一級的編制，對吧司令員？」
劉立遠正式受命八路軍象山游擊大隊長。開平游擊隊跳出麥山，從此活躍于開平、趙莊一帶，以游擊的形式攪鬧開平的鬼子和偽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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