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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著子桓入軍的種種可能目的,林弈屋內的油燈一直亮到東方發白。《》
清晨卯時,咸陽的四個城門處早早地貼出了碩大的征兵告示。告示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句話︰「社稷危難,帝國存亡,民不分貴賤,皆有責也!山東六國復闢余孽暴起,亂我帝國,殺我庶民,毀我江山,誠可恨可惡!今上將軍曉諭,重申商君之《軍功爵》制,舉凡我大秦國人,年十七至五十之精強力壯者,望盡速登記入軍,以編練新軍,安我大秦,剿滅六國余孽叛軍!」
告示前站著一排威武甲士,一張三尺寬丈余長的書案橫擺在跟前,案上幾卷竹簡、一副筆墨,一名黑衣書吏端正坐在其後。習慣于早起勤懇勞作的老秦人,早已將告示、書吏等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早有識字後生將告示內容一字一頓地念給身旁的眾人听。明白了告示內容後,人群卻是怪異地沉默下來。
史書記載,秦人素來有聞戰則喜的習性,根由便是商君立下的《軍功爵》制度的激勵。獎勵耕戰之策,曾一夜之間讓秦國從偏居西北的一個弱國,一躍而成中原各國都不敢小覷的七大戰國之一,終致在秦始皇嬴政手里完成了一統華夏的大業。然則,在秦始皇駕崩後,胡亥趙高李斯亂政,政事一度陷入癱瘓,致使秦國朝堂無力施行已成為國策的《軍功爵》制。將士沙場用命,百戰而難得一次進爵;農人勤耕,五谷豐登而倉廩不實。♀漸漸地老秦人寒心了,失去了歷代傳承下來、聞戰則喜的骨性,對國事戰事,竟是默然麻木了。
然而就在昨日,新君一舉誅滅亂政趙高奸黨,一掃彌漫在咸陽上空的陰霾,老秦人終是長出一口氣,慢慢地從一片低迷麻木中活泛過來。及至今晨見到這張征兵告示,立國數百年來,從血與火中歷練出來的秦人桀驁不馴的血性,終于被再次點燃。「六國余孽,亂我帝國!」短短幾個字,再度激發了老秦人魂根深處,對曾一度差點滅亡秦國的山東六國之仇恨。
「直賊娘,六國余孽狗賊太猖狂了!敢欺我老秦無人?老子報名!」一個粗豪的聲音打破了人群的怪異沉默。一名念過四旬、發梢微微發白的高大壯漢,嚷嚷著帶頭到那書吏案前登記下自己姓名。
「彩!教那六國余孽見識一下咱真正老秦人的本色!老骨頭也來!」一名須發已然全白的老漢高聲贊了一句,晃晃悠悠地也跟著擠到書案跟前。
「老人家,上將軍有令,只收五十以下的精壯,您老恐怕……」那桌案後的書吏忙起身對著老者一躬委婉道。可話未說完,卻見那老人舉起空蕩蕩的右手長袖,書吏不禁一愣怔。
「鳥!老骨頭這右臂便是丟在當年井陘關之戰的峽谷之中,旦有趙國余孽前來,老骨頭便要他還我的右臂來!」白發老人嘶啞著嗓門怒吼一句!(井陘關之戰,公元前229年即秦王政十八年夏末,秦國上將軍王翦率軍伐趙,與李牧所率趙軍主力在井陘關對峙。)
「彩!叫六國余孽還債來!」人群竟是亢奮地應聲喝彩。
「後生,你也莫要為難!」老人見書吏面露難色,安慰道︰「老骨頭自知上不了戰陣,也不強求。但我還是可以在軍營中炊火造飯、修葺兵器、喂養戰馬,干一些雜活。我甚軍功也不求,只要能日日在軍中听那晨號操練、號角鼓鳴,便心滿意足了!」說著,竟是有些哽咽。
听老人說完,圍觀眾人皆是噓唏不已。那書吏強忍著眼眶潮潤,對著老人一躬到底,便一展案上書簡記下老人姓名。
「我也來!」「算我一個!」老人之後,人群終于像砸開了鍋似得,開始紛紛攘攘地響書吏案前涌動。白花花的臂膀成片舉起,爭先恐後地嚷著要登記入軍。一時間,那負責登記的書吏竟是忙得滿臉通紅、大汗淋灕。
四個城門處的征兵告示前,都是一樣的到處人頭聳動。昨日鬧哄哄的緝拿趙高余黨的怒潮剛過,咸陽城又迎來新一陣的人浪。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咸陽,竟似雄獅睡醒般,活泛了過來。
此番臨戰征兵,原是昨夜林弈與陳、謝兩位千長商議所定。熟悉秦史的林弈心知,此時除了已經收服的那些咸陽守軍及藍田的守營老軍外,關中幾無可戰之旅。山東叛亂爆發之前,秦軍尚有兩大主力,一是九原的三十萬鐵騎,二是南海三郡的五十萬南海軍。然而,自叛亂迭起,時任南海尉的趙佗便按秦始皇留下的密旨,斷然封閉了揚粵通道。都城咸陽與南海軍的聯系,就此斷絕。九原三十萬大軍,自王離分兵十萬親赴巨鹿戰場之後,亦是由于糧草斷絕,與千里之外的都城漸漸失去了聯系,至今境況不明。
林弈的對手則是擁兵四十余萬的「楚國上將軍」項羽,以及部眾不下十萬的沛公劉邦(此時的項羽、劉邦均為稱王。)項劉兩人兵力合計便是五六十萬,即便叛軍戰力弱于秦軍主力精銳,可眼下關內所有秦軍加起來也不足五萬之數,且還不是真正的百戰秦軍主力,雙方軍力的巨大差距卻是讓人驟然心驚。
林弈苦思良久,卻依舊想不出能一舉改變雙方實力對比的法子。作為秦軍兵源地的關中各郡,由于連年的統一戰爭消耗,及南下南海三郡一舉抽調走近百萬軍民,留下來的老秦人已不足兩三成。老秦人的精華骨血早已被榨干了。雖然老秦人的不畏強敵之風骨依舊,卻再也無法如同當年秦始皇在世那般一舉成軍數十萬了。
為今之計,林弈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便是盡速整合咸陽守軍與藍田的守營老軍,再以整編後的主力為骨干,補充一部分緊急征召的新兵,迅速增援函谷關及武關守軍,以期據險而守,利用易守難攻的地形優勢彌補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另外由于留給林弈的時間已是不多,要去各個郡縣招募兵員,怕是要耗費些時日,故而只有先行在都城咸陽征召新兵。
至于都城咸陽的防守,只好依靠陳、謝兩個千長帶來的兩千重甲卒及俘虜的那數千胡人材士充當的王城禁軍來勉力支撐。那數千王城禁軍,今晨已經開始在王城內進行整編,陳、謝二人抽調了各自所部的上百名伍長、什長及一些老兵骨干充實到禁軍中,替換掉原來禁軍中的各級軍官,並將各部百人隊與禁軍百人隊進行混合編組。
林弈在自己屋中徘徊至東方發白之後,才在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歇息,連一身血腥骯髒的鎧甲都未月兌掉。晨時時分,暖暖冬日照進窗戶之時,林弈猛地驚醒,連忙從床上魚躍而起,匆匆出了房門,便見鄭浩眾人早已在屋外列隊等候,公子子桓則與鄭浩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將軍!」一干人齊齊拱手道了聲。
「各位兄弟!」林弈點點頭,一指子桓介紹道︰「子桓公子入軍歷練,暫屈就帳下衛隊,待大軍在藍田整編後,再行委任新職!」
「子桓公子!」雖然已從子桓口中得知消息,鄭浩等人依舊同子桓再次拱手招呼道。
「走,到城門去!」林弈大手一揮,便帶著眾人匆匆出了府院。由于一心記掛著今晨開始的征兵,林弈都顧不上洗漱用膳,一跨戰馬揚鞭直奔南門而去。
策馬趕到南門之時,征兵告示前人頭涌動的景象,竟讓林弈又驚又喜。林弈原本心想,咸陽的老秦人已是十去七八,加上國人人心渙散,怕是沒有多少人願意應征入軍。雖然應征登記的隊伍中,有不少人已是花白胡須,但老秦人昂昂從軍熱情,讓林弈不禁心下惻然。派鄭浩擠入人群中一問,僅僅兩個時辰不到,便有近五百人登記入冊。照此速度,一日之內征集數千人,亦是不成問題。
林弈正為眼前的征兵熱潮心下歡喜之時,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在其耳邊響起,循聲望去,便見一騎快馬從西門方向直奔而來。
「稟報上將軍!趙成、褚韋趁亂逃走,下落不明!」馬上甲士遠遠地久滾鞍下馬,拱手氣喘吁吁報道。
「你說甚!」林弈劍眉倒豎,竟是霍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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