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放了什麼？」秦姨對外表老實，內心月復黑的陳花匠很不放心。
「青蟲屎。」陳花匠真的很老實，「那個比較多，我抓了一小把。」
「嘔……」尹海澄再度吐了。
***
深夜時分，尹家的一家之主尹謹言終于結束一天工作，來到了病房中。
處于淺睡眠的尹海澄誰得很不踏實，她做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夢，有甜蜜的，有快樂的，但更多是痛苦絕望的，散發著血腥味的片段。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時，她發現床前多了一個黑影。
「是誰？」她眼神驚惶戒備，似乎在看著某個噬人的惡魔。
尹謹言合上手中文件，從座椅上站起走過來，大掌撫模上尹海澄的額頭，納悶︰「沒發燒，怎麼連人都不認得了？」
尹海澄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親︰烏黑的短發，出色深刻的五官，眉宇間有著成熟男人特有的穩重與內斂。
「爸爸！」尹海澄一下子撲到了自己父親的懷抱，眼淚奪眶而出。
她有多期待這輩子還能活著見到自己的父親，見到父親依然年輕依然強壯的樣子！
她是該有多幸運！
「爸爸……」尹海澄的聲音哽咽住了。
女兒的擁抱讓尹謹言有些無所適從。他僵硬地抱著女兒，在她背上拍拍。
從小到大，尹謹言都是情感內斂，很少有外露的時候，這性格自從妻子過世，就越發明顯。
對于自己的兒女，尹謹言都維持不苟言笑的嚴父形象，很少和他們親熱地談天，尤其是小女兒尹海澄，他更是因為某種原因，少有接觸。
兒子和女兒都不親近他，見到他跟老鼠見到貓一樣，恨不得繞道走，連家中的僕佣們都比他這個做父親的了解兒女，這些他都知道。
所以小女兒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很陌生，但是這感覺卻很好。
「我在這里，別怕。」尹謹言身板依舊僵硬，手拍了兩下後也不知道怎麼擺放了，于是硬邦邦地保持木樁姿勢，惜墨如金地開口安慰自己的女兒。
還好，他嚴父雖然做久了，卻還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兒。
尹海澄哭了良久，方才放過自己的父親，她看著身體僵硬得都不曉得怎麼擺的父親，有些不好意思︰「爸，你坐吧。我只是……只是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尹謹言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是個嚴肅內斂的人，暫時還不太適應如何面對這種形式的親情表達方式。
尹謹言拍拍女兒的肩膀，嚴肅地保證︰「我會叫撞你那小子付出代價。」
尹海澄眼楮一亮︰「爸，叫那小子付出什麼代價來？」
尹謹言重新落座，拿起手邊的文件打開，認真地看一份企劃書︰「你希望如何？」
對于李明海，尹謹言覺得不值一提，完全不值得這位權柄日重的尹家家主去費神，隨便指派一名手下說句話，就可以讓那種小人物灰飛煙滅。
問一聲只是為了表示民主，表示他這位家長願意听女兒的想法。
尹海澄按住自己受傷的肩膀，表情痛苦︰「爸，我很痛！」
尹謹言抬眸望向女兒，眼神明顯不信，剛才見她抱住自己時還好好的……
尹海澄嬌怯委屈︰「爸爸，從小到大我還沒受這麼大的痛苦，以前破了一點皮，秦姨都大驚小怪，心疼得不得了，這次可是骨折呢……」
尹謹言听出點味道來，表情似笑非笑。
尹海澄小心地看了父親一眼，見他神態放松，微微嘟嘴︰「我的肩膀做了那麼大的手術，縫了十幾針，以後會留下很大的疤……秦姨說，將來露肩裝露胸裝都不能穿了，都是那李明海害的……」
尹謹言的濃眉一皺，不悅道︰「女孩子穿什麼露肩裝露胸裝？包嚴實點安全。」
尹海澄著急︰「哎呀爸，我只是這麼說說，還沒打算穿暴露的衣服呢，我吃那麼多痛苦，都是李明海害的。我不管，我要那小子賠得傾家蕩產！」
尹謹言擰眉深思︰「要傾家蕩產嗎？那小子現在才大三，家中只有父母兩人，家境一般，就算傾家蕩產也沒什麼錢。」
兩天時間，就足以讓尹謹言查到李明海家的背景了。原本尹謹言打算讓李明海賠償醫院費用就行。
但要對方傾家蕩產，尹謹言還沒打算做那麼絕——至少表明上看，李明海還算一位肯努力上進的年輕人。
不過尹海澄的意見，尹謹言會適當考慮——尹家人第一條家訓︰所有利益以尹家人為首。
尹海澄想到了上一世李明海的那兩個父母，表面風光，內里骯髒，好吃懶做，胡吹大氣，總覺得自己兒子有大本事。
後來李明海掌握了尹家後，宋家父母更是侵佔了墨宅，將父親氣得中風，將尹家忠心耿耿的佣人也都一一逐出尹家。
尹海澄深呼吸，將胸中的憤怒不平緩緩地平息下來︰「我要李明海一家傾家蕩產，沒得商量。」
她的聲音清晰干脆，絲毫不留余地。
尹謹言望著女兒堅定平靜的眼神，緩緩地點點頭︰「好。」
身為一位不合格的父親，尹謹言隱隱覺得女兒和以前有些不一樣。至于哪里不一樣，他說不出來，只覺得她以前善良純真，對人總愛淺淺地笑，一派對世事無知的懵懂天真。
現在，卻多了一份堅持凶狠——這種轉變對于尹家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尹謹言望著小女兒抱著自己的手臂，像個樹袋熊一樣巴著不放，睡得死死的，不禁有些無奈︰好像還變得粘人了，以前從沒抱過自己的手臂來睡覺。
女兒不害怕自己，甚至肯對自己親熱，這對尹謹言是一個全新而痛苦的體驗。
掙月兌不得的尹謹言只好坐在床側，拿另外一只手笨拙地翻開最新的公司企劃書，重新看起來。
接著又看到這月的業績報表，對一連串往上飆的數字有些頭疼︰尹天賜這臭小子，公關部在他手中沒兩月，業績沒增長多少，開支費用倒是呈直線上升，他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怎麼會出現這種失誤？明天要找他好好談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