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要去!」娟兒在地上固執地阻擾孫協的要求。////
「你不帶我過去,我就不救你,你自己選擇吧!」孫協威脅道。
娟兒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起來了,孫協是她如今的救命稻草,這當頭自然不好再去違背孫協的意思。
孫協身體剛好,娟兒也是女子之軀,後山的道路雖然不太難走,兩人還是花了很久才翻過山梁,山梁上還駐扎了些士兵,或許是崗哨之類的。看見二人上來,有認識他們的,眼里透露著詫異,不認識的他們的也沒太多表示,或許只是認為這兩個人只是要去後山集合的,也有個別的士兵,盯著娟兒,眼楮里透射出貪婪的神色。
娟兒低著頭,連忙追緊著孫協的步伐,孫協看出娟兒的懼意,便牽過娟兒的手,快步走遠。娟兒發現自己的手突然被孫協拉著,立馬漲紅了臉,整個人在孫協手上傳來的力道之下跟了上去。
二人終于還是來到後山的聚集處,在山上因樹木的阻隔能听到些聲音卻也什麼都看不見,到了才知道,這片在空地是三座山梁圈出來的一片豁大的廣場,剩下的一面,是一個湖泊,水是湛藍色,也看不出水的深淺。
此時的空地上人頭孱動,各色的布角余料拼湊的外衣套在他們身上,卻一點藝術的感覺都沒有。人群里有些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似乎在討論這次將軍把他們都喊來通知的事情會是什麼,也有些年邁的老人因趕路還沒緩過勁來,正在此起彼伏地咳嗽著,有些個小孩兒無所事事,便散散兩三聚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全然不顧身邊的母親懷里還抱著個小孩兒正在哄著,更多的人木然地呆著,一個個臉色蠟黃,毫無生氣。
孫協看到這些人,就已經明白了他們在這里的理由。這些是被張燕遺棄的人,他們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為張燕要走,走得很徹底,他讓士兵把寨里的人趕到這里,然後搜刮了他們剩余的最後財產和糧食,因為張燕要保證他麾下還剩的幾萬士兵的肚子不用太挨餓。而這些人,張燕還沒喪盡天良,不然他們都有可能成為月復中餐,盤中食。
「協弟,你來這里做什麼?」孫輕的聲音在孫協身後響起。
孫協知道後山的行程也就必須到這里結束了,大哥已經過來,定然沒有讓孫協繼續呆下去的可能。人群里很多人都認識孫輕,看到孫輕來到這里,便湊過來。
「孫頭領,大帥把我們叫到這里來有什麼事啊?你是來宣布的嘛?」
「大家不要著急,袁軍剛剛在山外喊陣,將軍過去了,仗打不起來的,將軍馬上就會過來!」孫協知道孫輕明顯的在撒謊,卻也沒有當場說破。
人群里嘰嘰喳喳的聲音沒有停止,但是也沒有繼續再圍過來,各自找了地方或站或坐,等待他們的將軍到來。
孫輕安撫好人群,轉身盯著娟兒,「不是有士兵看到你們過來通報我,我還不知道娟兒有這麼大的膽子!」
孫協忙擋在娟兒的身前,道︰「大哥,是我自己要過來的,和娟兒沒有關系!」
孫輕「哼」了一聲,「扶二公子回去!」卻是吩咐隨他而來的兩個士兵。
「公子~!」娟兒哀求的聲音拽住了孫協。
「大哥,娟兒這些日子服侍于我,沒她在身邊,我怕習慣不了!」孫協極力彰顯娟兒的重要性。
孫輕繞過孫協,上下掃視著娟兒,「看來還是小看了你,不過也沒有關系!」說罷,不再管她,轉身離去。
孫輕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孫協沒有動靜,厲色喝道︰「還不走?」
孫協這才扯了扯娟兒的衣袖,「娟兒,走吧,有我在,沒事的!」
娟兒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在孫協的拉扯下才回過神來,忙應了下,跟著孫協離開。
孫輕一直帶著二人回到屋內,「也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了,協弟,你好好歇著吧!晚上我會派你來接你的。在此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離開屋子!」
孫協沒有搭理,走了這麼些路,他氣喘吁吁的,也沒有力氣去搭理。外面確實有點冷,孫協叉開腿,雙手支撐著癱坐在火灶旁,里面還有未燃盡的木炭在釋放著溫度,偶爾迸出紅色的火苗,讓孫協的身子暖和起來。
不去看過或許還不能感受如今山寨里嚴峻,看過之後,卻又讓孫協覺得張燕的無情,這些被滯留下來的人,可都是曾經為張燕拋過頭顱,灑過熱血的部下的親人啊,僅僅是因為他們再也不能給張燕效命,他們的家眷在危難的時候便成了累贅,被劃歸到遺棄的行列,如果他們泉下有知,看到這樣的情況,會不會從陰曹地府里跑出來向張燕索命。
黑山軍最終是投降了曹操,但是那都是幾年後的事情,孫輕雖然倍得張燕信任,但是這個年代,生命的消逝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說不定哪天孫輕就沒了,自己的身板舞不動刀槍,連逃跑的本事也不強,怕是很難在黑山軍里生存下去,那最後等待自己的結局,是不是也和後山的人一樣,也被遺棄。
這個時候穿越過來可真不是個好事啊,早些年,黑山軍橫掃冀、並二州的時候,勢力最雄厚的年代,雖然出身為賊,但是也不是沒機會在天下分一杯羹,自己能發揮一下,至少能幫張燕打下一天安穩之地,也可以活得稍微滋潤一些。再不濟,晚幾年也好,投降了曹操,在大神底下活著,至少不用吃了上頓沒下頓,曹操大神治下的日子還是相對要好過些的。可是,這老天也太能捉弄人,那個孫協倒好了,一箭要了小命,一了百了,卻換了自己過來體驗下古時的逃亡生活,這是嫌咱還不夠命苦是麼?
娟兒進了屋之後,也沒有動靜,傻傻地跪坐在一旁發呆。孫協猜想,她應該也是要留下在山寨的對象,部隊行軍,帶著家眷,自然是能少就少,馬車之類的很多都用來裝載行軍路上的所需,能夠空下來載人的是少之又少,讓這些人也跟著走路的話,那是會遠遠拖累隊伍的速度,還能剩下的這些士兵,不是體格健碩之人,就是在逃跑功夫上有獨到能耐的家伙,而娟兒這樣的女人,就算平日里活干的不少,也不算柔弱,但是比起他們,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孫協的母親一直沒有出現,應該也是知道娟兒在這邊,怕來了看見,割舍不下,畢竟一起生活過這麼多年,別說是個人,就是阿貓阿狗感情都很深了。孫輕說的父親的事,孫協是知道的,豪強嘛,多少是有點財物的,孫協的父親卻也是個大善人,經常接濟下難民,難民里有些要報恩的人,孫家也大方的留下,或在府上當侍衛家僕,或者在田里干活。當地縣令是個愛才的主兒,經常來往于孫府,得了不少好處,但是隨著胃口越來越大,沒有得到滿足,便向上誣告孫家蓄奴超標,圖謀造反。在漢朝,尤其是東漢末年,蓄奴成風,豪門沒有個幾百幾千奴僕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豪門,孫家這些人並非奴籍,只是聚在孫家門下,但是人頭總是不假的,孫協的父親被抓,車裂于市,孫輕帶著家里一些人連夜出逃,但更多的人被以造反的罪名抓了去斬首。
過了很久很久,天色才暗下去,在孫輕再一次來到孫協這里的時候,他是在一隊士兵舉著火把照明之下才過來的。
「來人,護送二公子上路!」孫輕堅決的聲音,不帶一點質疑。
「公子,帶上奴婢一起走吧,求求你了,公子,奴婢不想呆在這里!」娟兒瘋了一般,過來拉住孫協,癱坐在地上,苦苦哀求。
孫協費勁地扶起娟兒,向孫輕說道︰「大哥,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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