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一直鬧到亥時,大家都喝得醒意燻燻地,伊姝更甚,不但嘔吐了多次,連說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此時竟癱軟在喜春身上,不停地打著酒嗝。
喜春皺著眉,一邊給她喂醒酒湯,一邊給她擦試嘴角的嘔吐物,又不停地數落著今晚跟過來的臨夏和離冬。
臨夏和離冬卻是覺得委屈極了。
公主最近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打從晚宴一開始,便只吩咐她們在殿外守著,沒得她的信兒不得隨意進殿。剛剛還是太子殿下執意把她們叫進來的,公主還一個勁地亂嚷嚷說什麼「我沒醉,我還要喝,前世我的酒量也不差呀,再喝個十杯八杯的都沒問題……「
前世?公主居然還記得她的前世,這不是胡話麼?
看到她這樣子,伊琪心里那個後悔勁兒呀,就別提了,不由得懊惱地揮揮手道︰「快把公主扶回去吧。」
「不要嘛——」伊姝笑嘻嘻地道,隨即從喜春懷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作勢又要去拿長幾上的酒杯。
「胡鬧!真是胡鬧!」伊琪氣得連連跺腳,他自己本也有了幾分酒意,這一下子沒有穩住,竟摔倒在地,惹得幾位皇子都哈哈大笑起來。
伊姝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地合不攏嘴,一晃一晃地,要不是臨夏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怕是也要摔個底朝天。
喜春在旁看得連連皺眉,什麼時候,公主變成這樣了?
笑笑鬧鬧間,各自叫了自己的侍從上前,打算離開。
毫無意外地,伊姝再一次見到秦朗。
他從殿外匆匆而來,抬眼看到伊姝也在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卻也沒有說什麼,給大家見過禮後,便要扶了太子回去。
「且慢!」伊姝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吃吃笑道︰「你小子真是走狗屎運了,居然傍上了太子哥哥。要不,你跟我得了,保證比跟在太子哥哥身邊清閑!」
伊琪听得不由得皺眉︰「姝兒——」
「怎麼?太子哥哥舍不得嗎?」伊姝仗著酒意大聲道。
她就是看不慣他,一見他就忍不住要生氣。明明說好不再為他有任何情緒的,可是見了仍就做不到。放不下呀!
「姝兒,越鬧越不像話了——」伊琪沉著臉輕斥道,「喜春,還不扶你家主子回去!」
喜春諾了一聲,急忙叫了臨夏和離冬過來扶伊姝。
可此時的伊姝哪里會听她們的擺布,小手用力將兩人揮開,卻是走到秦朗面前,大聲道︰「我要你送本公主回去!」
其他幾人眼見伊姝撒潑成這樣,都感到驚訝極了。
不是說這個皇妹規矩學得挺好的嘛,這會兒怎麼這樣子呢。
好脾氣的伊琪這下終于被氣倒了,不由分說地上前拽住伊姝,沉下臉道︰「再敢胡鬧,當心我告到父皇那里去,關你的禁閉!」
「你告呀!」失去理智的伊姝哪管得了那麼多,相反地更加放肆地道︰「太子哥哥,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已經引狼入室。如果繼續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讓你萬劫不復,萬劫不復呀!」
眾人都被她這一番話驚呆了,俱都抬眼去瞧這個叫秦朗的少年。
顯然,秦朗也被她的話刺激到了,臉色紅一陣地白一陣,良久才低低地為自己辯解道︰「奴才知道,公主不喜歡奴才,可是奴才自從跟了太子殿下,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太子殿下的事,奴才問心無愧!」
伊珣看看秦朗,又看看她,有些疑惑地道︰「皇妹,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此時伊姝的腦子里一團亂麻,早就已經分不清哪是現實,哪是記憶了。只是滿腔恨意地指著秦朗道︰「就這家伙,他,他,他欺騙我的感情!他利用我對他的愛,去騙得父皇和太子哥哥的信任,趁機謀反!」
「啊——」這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頓時雷倒了在場的所有人。
一時間,大殿里安靜極了。
秦朗顯然也沒料到伊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見他面色地一變,急忙跪倒在伊琪的面前,磕頭如蒜地道︰「奴才沒有,奴才不敢,請殿下相信奴才,奴才——」
「好了,本宮沒有不相信你!」伊琪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秦朗抬頭,深深地看了伊姝一眼,無奈地離去。
「好了,我們也都散了吧。姝兒喝醉了,她剛才的胡話,你們也不要放在心上。」伊琪說完,便自顧自地走了。
被伊姝這麼一通胡攪蠻纏,他的心情實在是糟糕透了。但伊姝的那些他要別人不要放在心上的胡話,卻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耳邊︰「引狼入室!謀反!」
作為一個儲君,僥是他性子再好再良善,但面對這樣的誅心之語,也不可能做到無動于衷,笑笑了事。
也許,姝兒說的不是醉話吧。
可是,姝兒那麼善良,那麼天真的一個小女孩,卻是一次又一次地跟秦朗過不去,這又是為什麼?
難道姝兒未卜先知?
不能吧。
伊琪一路走著想著,借著幾分酒意,他的思想也變得天馬行空起來。
噫!她剛剛好象提到什麼「前世」,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在他腦海里旋轉,隨即又狠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都想些什麼呢?姝兒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再正常不過的女孩子。最近的性子雖然怪了些,但大體上還是不錯的。
不管妹兒說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總之,這個秦朗是再不能留了,總不至于真為了他,讓姝兒難過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伊琪已經做了決定。
翌日一早,他便吩咐啟辰殿的管事太監鄧公公給秦朗送去五百兩銀票,並留話說︰「不必過來謝恩了,大家主僕一場,拿這點銀兩出去做點小生意,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秦朗默默地接過銀票,也沒多說什麼,對著伊琪的寢殿,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跟著鄧公公出宮去了。
伊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百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
昨晚,她是真醉了,不然還真不敢說那些誅心的話。這樣也好,他出宮了,就不會再有後面的事情發生了。至于蘭陵秦家,就讓這一根獨苗存活于世吧。
伊姝嘆著氣,頭實在疼得厲害,便又懨懨地躺回到榻上,心里卻是久久地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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