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整整下了三天才停下,而雪停了之後,而雪停的第二天,易之雲就必須去學堂,柳橋不太放心,但學堂有學堂的規矩,只是不知道是張氏那番話起了作用,易之雲說了晚上學堂下課便會回來,這般便不必抹黑趕路。
柳橋自然欣喜。
其後兩日,易之雲一如他所說的,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中。
原本以為日子便這般平靜過下去的,可是沒過兩天,晚飯過後,兩人如常地回屋,本該是一如既往的他看書,她練字,可是方才坐下,他便提出了去州府。
「去州府?!」柳橋詫異不已,「為什麼去州府?出了什麼事?是不是……」
「不是。」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平靜,「我今天接到了阿瑀父親的來信,他希望我去州府一趟。」
柳橋更是詫異,「是蕭嶸讓你去的?他為什麼讓你去?是不是上次的事情……」
「應該不是。」易之雲搖頭,「他在信中說他下個月中旬便要啟程回京,希望在回京之前見我一面。」
「為什麼?」柳橋皺眉,「因為阿瑀?可是他既然放心將兒子留下,應當是做了妥帖的安排的,怎麼還讓你去?」
「或許是不放心阿瑀。」易之雲繼續道,「我們是阿瑀唯一的朋友,下人再好,也沒有朋友好的。」
柳橋皺了皺眉頭,這個說法也說得過去,「好,明天我陪你去!」
「阿橋。」易之雲卻搖頭,「我自己去。」
柳橋一愣。
「我自己去就成了。」易之雲看著她,聲音雖然柔和,但是卻帶著清晰的堅定。
柳橋心中頓起不安,「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我打算在州府多留一陣子,一是陪陪阿瑀,二是想借機跟蕭大人討教一番,他也是科舉出身的,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我會受益無窮。」
「我也可以陪你……」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可是……」易之雲沉吟會兒,「我也不放心娘,如果你跟我去了,家里就剩下娘跟岳母了,我更不能安心向蕭大人討教。」
「我可以讓小燕幫忙照顧,還有村里的人,他們也會……」
「阿橋。」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想陪我去是一心為了我好,可是阿橋,我是男人!很多事情我必須學會自己去處理,自己去承擔!」
柳橋的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她太過強勢損傷了他男子漢的自尊心了?
「我們說好一起努力的!」
明明說好了的,為何忽然間反悔了?
她做錯了什麼了?
還是他之前的寬容接受只是一個謊言?!
易之雲見了她的臉色,當即握住了她的手,認真道︰「我沒有打算不守承諾,只是阿橋,我們一起努力不一定就得時時刻刻在一起!其實這一年多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你在支撐我,很多事情,都是你在幫我。」
「所以你覺得你的自尊受損?現在要丟開我?」
「當然不是!」易之雲搖頭堅定道︰「你對我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感動,也一直記在心里,我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自尊受損,正如你說的,我們是家人,是夫妻,本該相互扶持,可是阿橋,你越是這般好,我就越是內疚,本該由我來照顧你,由我來為你遮風避雨的!」
「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凝視著她,「我必須學會自己承擔一切,這樣,我才可以更好地保護你跟娘,給你們更好的生活!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柳橋看著他,腦中思緒百轉千回,最終,仍是無法給出一個答案,「今晚我去跟我娘睡!」說著,便起步離開。
易之雲沒有阻攔她。
柳橋打開了門,寒風隨即灌入,她頓住了腳步,並未回頭,半晌,當寒風將臉上的溫熱驅散,才道︰「易之雲,你讓我想想,讓我先想想。」隨即,起步離開。
易之雲低著頭,許久之後呢喃︰「對不起,阿橋……」
……
張氏對柳橋過來有些詫異,而看清了柳橋的神色之後便是不安,「阿橋,怎麼了?你跟阿雲吵架了?」
「不是。」柳橋搖頭道。
張氏雖然不聰明,但是豈會看不出自家閨女的心情,更何況,如今柳橋並未怎麼掩飾,「阿橋……」緊跟著女兒走到炕邊,「你們年紀都還小,吵吵架很正常的……」
柳橋坐在了炕上,抬頭看著她,「娘,我們真的沒吵架。」
「那你……」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柳橋道,「我沒事,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沒事了。」
張氏看著她,臉上有著內疚,「都是娘不好……」如果當初她沒有改嫁,阿橋就不會被賣,也不會因為受了這麼多的苦一下子長大了,她還記得當日她離開的時候,阿橋還只是一個只會哭鬧的孩子,可如今……才多長時間,她竟像是個大人。
就算是她這個當娘的也比不上她!
「娘。」柳橋拉了她坐下,「你很好!真的很好!」
或許當日張氏的確自私的確懦弱,可是自從去年見了來見了她之後,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張氏眼楮有些濕潤,抬手模了模女兒的頭,「阿橋好好長大,娘就好。」
「我會的。」柳橋笑道,「娘,今晚上我在這里陪你睡好不好?」
「好!」張氏眼楮一亮,點頭道,「娘一直想跟你一起睡,就像以前一樣,你以前啊……」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以前女兒的事情。
柳橋忽然間發覺自己似乎太過于忽略張氏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上輩子那些長大了的孩子一樣,只會給父母物質上的供養,而心靈上的,卻徹底忽略,「娘。」她偎依在了張氏的懷中,「這些日子我一直擔心著易之雲,沒有好好陪你說話,你別怪我。」
「傻丫頭。」張氏抱著女兒,「娘怎麼會怪你?娘每天都能看著你,已經是很大的福氣了……」去年她來見女兒,說是看望,可實際上是為了拿好處……後來知道女兒受了這麼多的苦,還差一點毀了一輩子,她恨不得打死自己,可就算是這樣,她能夠做的只是不讓大哥來找她麻煩,更不讓自己來……可她也想女兒,很想很想……更擔心她過的好不好……「娘能每天看著你,已經很開心很開心了。」
「以後我會多陪陪娘的。」柳橋笑道,同時,也開始反省自己對易之雲的方式,就如對待張氏一般,她是不是也忽略了什麼?
一直以來,她都很小心地處理會不會傷及易之雲自尊心的問題,而在今夜之前,她也一直自信自己處理的很好,可是如今……
易之雲說沒有怪她,她相信,只是……
或許由始自終,她仍並未將他當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對待,雖然她會對他耍潑,會對他撒嬌,會做一個女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人會做的事情,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許是一直都將他當做孩子,始終並未真正地消磨掉年齡的隔閡。
所以凡事她都喜歡做主,喜歡幫他扛著,有時候甚至有種要將他養在溫室的真是,因為,她比他年長,理應護著他!
可是她卻忘了,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是熱血沖動的時候,這時候他的自信會暴漲,會認為自己是大人,理應能夠做一切事情!
而她,卻自私地將他豢養成了一個私有物,抹殺了他的自信,他去迎風起航的機會!
柳橋越想,越是心驚!
這樣下去,將來易之雲會如何?
就算如今他說會努力,可是長此下去,這份努力也會被她所磨滅!
「娘!」柳橋離開張氏的懷抱,「我還是回去吧。」
張氏一愣。
「我以後在陪娘!」柳橋繼續道。
「阿橋……」張氏沒說完話,柳橋便下了炕。
可才走了兩步,便又停下來了,步行!她不能現在去,現在她的心緒尚且凌亂,這樣去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不定還會讓易之雲覺得她是在說負氣話!
「阿橋……」張氏雖然看不到女兒此時的神色,可是見她一驚一乍的也是憂心不已,「你……」
柳橋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微笑道︰「娘,我沒事,我還是陪娘睡。」
張氏愣了愣,「阿橋,你跟阿雲到底怎麼了?」
「我們鬧了點別扭。」柳橋回到了炕上,「不過娘不用擔心,明天就沒事了。」
張氏看著女兒,「阿橋啊,阿雲這個夫君不錯的,他對你是真的好,要是他真的有什麼惹你生氣了,你氣氣就是了,不要鬧的太大。」
「我會的。」
張氏很想跟女兒講一講夫妻相處之道,可如果講這些,便不得不提到柳河,這是她如今最不願意提及的人,「听娘的,跟阿雲好好過日子。」
「娘,我會的。」柳橋笑著道。
她會的!
只是以後她必須做出改變!
男人,就該在外面經歷風雨,而不是被她養在溫室!
……
次日,柳橋一大早便起來了,梳洗過後,整理好了心緒,才端著熱水去找易之雲,手才敲了一下門,便開了。
她一愣,隨即蹙眉推門而進。
如她所料,易之雲坐在了炕邊,身上的衣裳仍是昨晚上的,而床鋪也是整整齊齊,最重要的是,炕火似乎熄滅了,屋里一陣冷颼颼的。
許是听到了聲響,易之雲抬起了頭。
柳橋看了他的臉色,便知道他是一晚上沒睡了,將手中的熱水放在了一旁梳洗的架子上,然後走到了他的面前,問道︰「一晚沒睡?」
易之雲盯著她,干燥的嘴唇動了動,卻並未說出話來。
「至于嗎?」柳橋橫眉豎眼的,「不就是鬧鬧別扭嗎?我都沒睡不著,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反倒是一晚上沒睡!」
易之雲眸色有了波動。
「我們才多大?」柳橋繼續道,「將來還有幾十年要過了,我娘說了,夫妻哪里不吵架的?將來我們還得吵無數次的架,難道每一次我跑出去了,你都要這般?不,我昨晚上怎麼這般笨?吵架鬧別扭,當然是將男人趕出去的,我怎麼就這麼笨自己跑出去?」
「阿橋……」易之雲終于開了口,卻是小心翼翼的,「你……不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柳橋瞪著他,「你肯上進,我求之不得!」
易之雲睜大了眼楮。
「易之雲。」柳橋拉住了他的手,「我昨晚上墊高枕頭反省過了,之前我的確做的有些過了,你是男子漢,理應為這個家遮風避雨的,你保護我,為我遮風避雨,並不意味著我就不能自力自強,你說得對,一起努力並不代表要時時刻刻在一起,更不代表我就要將一切都攬過來而來!對不起易之雲。」
她的話才一說完,便被一個微涼的懷抱給圈住了。
易之雲緊緊地抱著她的小身子,心在顫抖。
柳橋笑著拍著他的背,「好了大少爺,你是男子漢來的,這樣會有損你男子漢的威風的!」
「阿橋……」易之雲卻沒有松手。
「嗯。」柳橋靜待他下文。
只是,易之雲沒有說出來,會兒之後,便松開了她,眼底溫熱地凝視著她,「你不生氣就好。」
柳橋看了看他,「你要去州府我不反對,但是娘那邊你怎麼說?雖然這些日子娘似乎過得很不錯,但是心里究竟如何,我們都不知道,她會放心你去州府嗎?」
「我會跟娘說的。」易之雲道。
柳橋點頭,「好好說,別太擰著來,娘心里也是苦的。」
「嗯。」易之雲點頭。
柳橋繼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那學堂那邊呢?」
「我已經跟夫子請假了,夫子認為我休息休息調整好情緒也是好的。」易之雲道。
柳橋挑眉,「這便是說我不同意你也一定要自己去了?」
「阿橋……」易之雲呢喃道,「你會同意的。」
「哦?我好欺負?」
「不。」易之雲搖頭,「因為你是一心對我好。」
柳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別將我想的這麼好,大少爺,說不定有朝一日我將你給賣了!」
「賣了我,我去哪里找一個對你好的夫君?」易之雲道。
柳橋瞪了眼楮,「會開玩笑了?看來一晚上沒睡不要緊!」
「我這就補覺!」
「哼!」柳橋哼了一聲,「先梳洗一下,這樣睡起來更舒服!我跟娘說你這幾天累了,讓你睡會,睡好了再去跟娘說!別把你著臉拿去給娘看!」
「好。」易之雲拉住了她的小手,「你陪我。」
「我就專職陪睡的?!」柳橋打落了他的手,「自己睡!先把炕燒起來了,著涼別說去州府了,連這門口你也出不了!」隨後,轉身離去。
易之雲看著氣呼呼的背影,嘴邊泛起了笑意,眼底卻浮現了深深的愧疚。
對不起,阿橋……
……
易之雲這一覺沒有補多久,中午午飯之前便醒來了,許是因為年輕,雖然才睡了一早上,精神卻都回來了,臉上根本看不到昨晚上一夜沒睡的痕跡。
午飯過後,母子兩人便關在屋里說話了。
張氏見小夫妻兩人和和樂樂的,懸著的心便放下了,可是又見易之雲跟張氏關在屋里說事,心里又擔憂起來,將碗筷收拾進廚房之後,便問了女兒,「阿橋,阿雲跟你婆婆要說什麼事啊?」
不會是那件事吧?
可這些日子都平平靜靜的,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難道他們想去京城認親?
還是……
「娘。」柳橋一看張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沒事,夫君跟我說了他要去府城一趟,現在跟我婆婆說的就是這事。」
「去府城?去府城做什麼?是不是……」
「不是。」柳橋搖頭,「娘,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不會給那個人有任何關系,他這些日子一直沒找我們麻煩,恐怕也早已經忘了我們的存在了,所以娘可以放心,夫君之所以去府城是因為蕭大人要回京城了,夫君去送送蕭大人,而夫君也正想借著這個機會給蕭大人討教討教,蕭大人也是科舉出身的,如果夫君能得他指點一二,將來受益無窮。」
禁考一事她跟易之雲商量過,一致認為瞞著雲氏跟張氏,如今自然也不提蕭嶸幫忙壓下這件事對他們有恩一事。
張氏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娘。」柳橋正色道︰「上次府城的那件事,你以後不要再提及,我婆婆跟夫君雖然像是放下了,可畢竟……所以還是不提的好。」
「娘曉得!」張氏點頭道,「娘曉得的!」
柳橋頷首,「謝謝娘。」
……
易之雲跟雲氏談了將近半個時辰,他們談了什麼,柳橋並不知道,不過屋里並未傳出爭吵,應該算是平靜的。
而最終,易之雲也得償所願。
不久,雲氏將柳橋喊了去,臉色有些不好,但是卻是吩咐讓她幫易之雲收拾行囊。
柳橋看了看雲氏,也沒問他們母子究竟說了什麼,應了下來,「娘放心,我會為夫君準備好一切的!」
「嗯。」雲氏看著她,「辛苦你了。」
「娘說什麼話?」柳橋笑道︰「這是我該做的!」
回了屋後,柳橋見易之雲一臉的平靜,也沒有問及他是如何勸服雲氏的,動手給他整理行囊,因為他要去一段時間,所以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柳橋花了一整個下午,才將他需要的東西打包好,而晚上,塞給了他一個錢袋。
錢袋里面不僅有碎銀子,還有銀票。
易之雲看了一下,抬頭看著她,「這麼多?」
「這一次你是被邀請去的,衣食住行應該有人幫你打理,可也總不能什麼都吃人家主人家用人家的吧?」柳橋道,「雖然是蕭嶸邀請你,但禮尚往來的還是需要的,仔細算起來,不算多!」
「不怕我拿著銀子去做壞事?」
柳橋橫眉豎眼,「你敢!」
「我不會。」易之雲看著她,認真道︰「阿橋,我不會的!」
柳橋哼了一聲,「你能說出這話便證明你不會!不過還是得注意,做事要想清楚之後再做,不要沖動也不要擰著性子!」
「好。」
「還有,蕭嶸對我們雖然有幾分感激,但是畢竟跟我們沒有多大的關系,而我們更不了解他,易昇的事情,不要告訴他。」柳橋道,「易之雲,因為一事的氣憤或希冀而被人利用!」
「我會的。」易之雲點頭,「我不會再跟任何人提那個人!」
柳橋點頭,「那就好。」隨後又道︰「好好照顧自己!如今是冬天,注意保暖,別凍著了!包袱里面我多放了兩件棉襖,如果不夠,就再買,別舍不得銀子!」
「恩。」易之雲點頭。
「到了之後寫信跟回來保平安!」柳橋繼續道,「以後每天都寫一封!不需要寫太多字,就讓我們知道你沒事就好!不要自己去投遞,給點銀子讓人去!」
「好。」
「下雪的時候不要出門!」
「嗯。」
「蕭嶸願意指點你就听了,不願意也不要強求!」
「好。」
……
「在外面受了苦,就回來!」
「阿橋。」易之雲緩緩道,目光柔和溫熱,「我是你夫君,不是你兒子。」
柳橋看著他,哽了哽,「我嗦了不成嗎?!」
易之雲抬手模模她的頭,「成,你想怎麼嗦都成。」
柳橋拍開了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女兒!模什麼模?!」
「那我不模頭,親你,親你的臉。」易之雲說道,隨後彎腰低頭。
柳橋頓時跳後了兩步,臉色漲紅,「哪里來的不要臉的人?!」
「你說呢?」
柳橋瞪著他,她竟不知道他還有這般的一面,「說你個頭!」
「阿橋,別擔心。」易之雲柔聲道。
柳橋嘆了口氣,「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毫發無損地回來!別忘了你讓我給你過生辰一事!等你生辰了,我送你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易之雲道。
「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柳橋道,「不過如果你有什麼損傷,那這輩子都休想知道!」
易之雲看著她,「我會好好回來!」
柳橋抿著唇,壓住了心頭翻滾的思緒,「嗯。」
第二天,柳橋在林貴的幫助之下送了易之雲到縣城,看著他上了租好的馬車,一直維持著的笑容才褪去。
她不想讓他去!
非常非常不想!
舍得不!
一種極為難受的舍不得纏繞著她的心頭!
就在他上馬車的一瞬間,她竟然有種將他拉下來,反悔不讓他走的沖動!
可是她不能!
她該讓他走出自己的掌控,如他所說的,該讓他自己去學會成長!
而這一次,只是開始!
「阿橋,我們回去吧?」林貴吶吶叫道,「阿雲說了你怕冷,讓我多跟你說說,不要老是吹冷風。」
柳橋眼底一熱,「嗯,我們回去。」
易之雲,我放手讓你飛,可你也要記住,一定要平安!
……
回了家之後,柳橋發現自己太過于高看自己了,也太過于低估了自己對易之雲的在乎,在雲氏跟張氏面前還好,可當自己一個人,尤其是自己睡在了易之雲的屋子里,心總是覺得空空的。
她習慣了身邊有人陪著,習慣了抬頭便看到他,習慣了偶爾的爭吵,偶爾的別扭,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他的氣息。
習慣,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柳橋的這種狀態一直維持了五天,維持到了易之雲保平安的信送到了林家村,看到了信上熟悉的字跡,空蕩蕩的心終于踏實了。
「娘,夫君說他已經安全到了府城,如今正住在蕭家中,跟阿瑀住在一個院子里。」柳橋將保平安的信遞給雲氏,「蕭大人對夫君很好,當天晚上親自設宴招待了夫君,也答應了夫君在他回京城之前指導指導夫君。」
雲氏忙接過了信,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陰了多日的臉終于露出了陽光了,「這就好。」
「我要給夫君回信,娘可也要?」柳橋問道。
雲氏搖了搖頭,「不了,你們回就是了,告訴他我很好,讓他不用擔心。」
「好。」柳橋點頭,隨後便回屋子去寫回信,可當回信寫好了,柳橋卻傻眼了,看著眼前一大疊的回信,臉色糾結無比,最後,決定重寫!
這樣的回信送出去了,還不讓那大少爺給笑話死?
她拉不下這個臉!
女孩子還是矜持一些好!
小半個時辰之後,回信寫好了,兩張紙,該說的都說了,隨後便將信裝好,然後送到了里正哪里,大周的信件郵遞系統頗為成熟,每個縣城都有專門投遞信件的驛站,負責整個縣城的信件郵遞,每個兩天便又有一個信使下村子送信收信。
當然,這是有償服務。
郵遞一封信需要按照路途的遙遠支付費用,而從揚子縣到州府,所需要的費用是五文錢。
這年代還沒有郵票,但是信使接了信給了費用錄下了需要送達的地址之後,會在信封的封口處蓋了一個泥印,泥印上面是驛站的專屬標志,受律法保護,仿冒者重罪!
在接到了易之雲保平安的家書之後,柳橋的精神勁也恢復了,隨後便開始準備生日禮物一事,而最好的生日禮物,自然是蛋糕了。
做蛋糕所需要的主要材料,面粉跟雞蛋都有,只是單單這兩種主要材料卻不夠的。
首先,蛋糕要烤。
雖然上輩子也有什麼電飯鍋做蛋糕的,但是做出來的口感始終沒有烘烤出來的松軟,而且,這時代也沒電飯鍋,只有隔水蒸。
不過在沒有烤箱也沒有電飯鍋的情況之下,柳橋還是先嘗試著水蒸,主要是想看看這水蒸出來的究竟是怎麼樣的。
不過在蒸之前,還需要解決另一個問題,那便是打蛋白的問題,這里自然沒有打蛋器,只能手工,柳橋起先是用筷子打的,可是累了個半死,卻還是沒能打出想要的女乃油狀,在努力了兩天,也讓雲氏跟張氏吃了兩天的炒蛋,看著她的目光都開始變樣,尤其是張氏,以為她是因為易之雲不在而心情不好拿雞蛋出氣,好生勸慰了她一番之後,咬著牙照著腦海中不太清晰的記憶繪制了一個打蛋器,又仔細修改了一番,再去了城里,找了一間鐵匠鋪子,想要定做一個。
可到了之後,人家看了圖紙卻說做不了,東西太精細了。
柳橋頓時懵了,這東西哪里精細了?
可人家做不了她也奈何不得,便又尋了另外幾家,最後還是做不了。
「阿橋,別急,還有幾家沒去。」這一次林小燕陪著她出來,而原因,是因為張氏之前悄悄找了她,因為她覺得自家閨女情緒有些不正常,讓林小燕多多照顧,張氏這話頓時嚇的林小燕一跳,然後便亦步亦趨地跟著柳橋。
柳橋發現了之後哭笑不得,好說歹說,這才讓林小燕相信沒事,可今天說要進城來,林小燕還是跟著,雖然她並不想來!
「要不去找君東家幫幫忙?」負責當車夫的林貴提議道。
柳橋還沒說,林小燕便先開口了,「爹,你別亂出主意!」
「這個注意倒是不錯。」柳橋卻道。
林小燕面色似乎泛起了一絲蒼白,低下了頭不說話,而這一變化,不算是林貴還是柳橋都沒有注意到,她攥著棉襖的衣角半晌,才道︰「既然阿橋想去,那我們就去吧。」
「不。」柳橋看著自己手中的圖紙搖頭,「金玉滿堂是賣吃的,這東西哪里會做?我們去首飾鋪子試試!」
林小燕松了口氣,然後抬頭問道︰「去首飾鋪子?」
「首飾鋪子那般精細的朱釵都做出來了,這東西也一定能做!」柳橋道,不過費用估計要超支了,可貴也得做。
「那好,我們去收拾鋪子。」林小燕笑道,「爹,走了!」
林貴吶吶應了一聲,便拉著兩人找首飾鋪子,這首飾鋪子也不是所有的都為客人定制首飾的,他們找到的第一間只是售賣,而下一間,柳橋直接讓林貴找了縣城最好的,問了之後,對方說有定制服務。
柳橋將圖紙給了掌櫃,掌櫃看了看,又進去咨詢了一些師傅,這才接下了這活計,費用跟她所預計的,頗高。
不過好在還在她能承受的範圍。
三日之後,打蛋器做好了,不過她還是讓雲氏跟張氏吃了兩天的炒蛋,才成功,看著打出來的女乃油狀蛋清,柳橋松了口氣。
隨後便開始動手做水蒸蛋糕。
而結果,跟她所想的一樣,做出來的與其說是蛋糕,不如說是松糕。
林小燕試吃了一些,覺得味道還是不錯了。
可這並不是柳橋想要的。
不能蒸,便只有烤了。
直接放在火上烤?
或者……
自己建一個烤爐?
柳橋隨即想起了金玉滿堂的一道招牌烤鴨,當即便跑了一樣金玉滿堂,直接去廚房觀看了烤爐,所謂的烤爐,看上去就像是壁爐,烤鴨懸掛在半空,下方用燒火。
柳橋仔細觀察了一番,隨後回家之後又埋頭涂涂改改一整天,在烤鴨的烤爐中加了一個格架,隨後去找了林家聲,征得他的同意之後,在作坊內依照她的圖紙做一個烤爐。
而施工的人,自然是請了金玉滿堂的掌櫃幫忙尋了專業人士。
烤爐的建造並不難,不過兩天便做好了,柳橋讓烤爐放了兩日,期間還用火預熱了幾次,才開始動手。
將蛋糕放入了鍋里,蓋上蓋子,然後放在了烤爐中間特別加上去的格架,兩刻鐘後取出,解開蓋子看到了熟悉的畫面,頓時覺得這麼多日的辛苦不算白費了。
不過,事情還是沒有她想的完美。
烤出來的蛋糕是口感很好,跟上輩子的雖然有差異,但是不算太大,可是,當她想要將鍋里的整塊蛋糕弄出來的時候便出了差錯了。
不知道是烤的時間長,還是這瓦鍋粘東西,蛋糕倒不出來,若是動手挖出,便破壞了整體形象,這樣做出來的蛋糕便沒有了美感。
本來要是有女乃油的話模上去便可以遮丑,可偏偏這里別說是女乃油了,牛女乃也難找,當然,牛還是有的,可是那用來耕作的牛所產的女乃,能喝嗎?
柳橋實在不知道。
她只好重新實驗,先從烤的時間實驗,而事實上,烤的時間並無問題,那問題便是瓦鍋了,柳橋還是跑了一趟金玉滿堂,跟掌櫃的要了一個瓷鍋,瓷鍋內部比瓦鍋光滑,效果應當更好。
這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金玉滿堂要東西,自然驚動了君世軒。
掌櫃將送給了柳橋幾個瓷器鍋具之後,便直接去稟報了自家東家,「……小人也不知道阿橋姑娘究竟有什麼用處,不過按照東家的吩咐,她要什麼小人都給了她。」
「嗯。」君世軒對于掌櫃的稟報反應淡淡,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可若是不在乎,豈會從建考慮開始便讓掌櫃一一注意匯報?
掌櫃自然也是個聰明的,「要不小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君世軒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掌櫃想了想,「如果東家覺得小人去不合適,不如讓阿旺去吧,他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應該比較方……」
君世軒抬起了頭,目光冷凝。
掌櫃的話當即斷了,「小人逾越了,請東家恕罪!」
「下去。」君世軒收起了視線,淡淡道。
掌櫃松了口氣,忙應了退下,可才出了門,便被人給堵住了,這人自然不是別人。
「胡叔……」
「到底怎麼回事?!」胡叔開口,臉色有些陰沉。
掌櫃看了看他,「沒有什麼事……就是阿橋姑娘來讓我幫了幾個忙……」
「什麼忙?!」胡叔臉更是陰沉,聲音也冷了。
掌櫃不知其中內情,但是他卻知道上回柳橋來見過了自家東家之後,胡叔便不在近身服侍,而每一次提及柳橋,他都會沉下臉,而且原來越嚴重,他便是傻子也猜到了他不妥柳橋,可究竟為什麼?掌櫃想不通,也沒打算去打听,「是這樣的……」徐徐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雖然胡叔似乎失寵了,但是他可是前任東家留給東家的人,在君家的地位不一般,听聞老夫人也十分的看重他!
胡叔听了這話面容便宛如醞釀了暴風雨似得,「東家怎麼說?」
「東家說阿橋姑娘要什麼……」掌櫃的咽了咽口水,「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
胡叔眼底泛起了陰鷙。
「胡叔……」
胡叔沒理他,轉過身看了看前方緊閉的屋子門,隨後轉身離開。
掌櫃愣了愣,雖然心里好奇柳橋到底如何惹到胡叔了,但是想了想,還是打算置身事外不參合!
可當用瓷鍋烤出了成品,還是出現了同樣的問題,雖然比瓦鍋的要好了不少,但還是不能整塊倒出,就在她困惱不已的時候,林小燕忽然福至心靈地道,不如抹點油。
柳橋頓時恍然大悟了,她竟然沒想到?!當即動手再烤了一次,而這一次,成功了!鍋里的蛋糕輕易地便被弄出鍋,而且還不損整體形象。
看著烤出來的金黃色的蛋糕,柳橋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了。
當天給易之雲的回信也多了些底氣了。
終于不用食言了!
做西式點心是她之前一直便計劃著的,可是這一次真正動手頓時發現沒有這般容易,好在最終還是成功了,而這只是開始!
易之雲果真每天都寫信回來,依照信上的日期看,是一天也沒落下,雖然柳橋說過不需要他寫太多,但是他還是巨細無遺地寫了他一整天的事情。
而柳橋給他的回信也漸漸增長,不過卻始終隱瞞了自己在做著的事情,目的自然是給他一個驚喜。
不過如今蛋糕是做出來了,可離生日蛋糕還是有些差距,而這差距便是沒有女乃油。
牛女乃是找不到的,但是羊女乃卻有,揚子縣便有人養羊的!
最後,柳橋打算用羊女乃代替,羊女乃在揚子縣並不算難找,只是可惜的是,羊女乃找到了,可怎麼做成女乃油?上輩子是直接從超市中買的。
沒等她模索出羊女乃如何做成女乃油,那邊君家竟然派人給她送來了一張請帖。
君世軒大婚的請帖。
算算日子,應當是快到了他大婚的日子了!
只是……
她不是說過不會出席的嗎?
怎麼還派人送來請柬?
而更讓她吃驚的是,來送請柬的人竟然說是君老夫人讓他送來的!也便是說,是君老夫人請她去參加君世軒的婚禮!
可是,為什麼?!
是胡叔的猜測傳到了君老夫人的耳中?
還是君世軒在幕後操縱?
或者是那位新娘子終于忍不住了要對她這個被小三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