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宋太太打了心電圖,安隨意看著心電圖那不對勁的形狀,秀眉皺了皺,伸手扯了扯狄晨的衣服,狄晨看向安隨意,問︰「怎麼了?」
安隨意直接把心電圖遞給狄晨看,狄晨接過心電圖,她看了看半眯著眼呼吸有點困難的宋太太,壓低聲音在狄晨耳邊道︰「借一步說話。」
話音一落,安隨意從小凳子上站起,往屋子外面走去。
狄晨跟宋太太說了幾句話,隨後跟著安隨意的腳步走了出去。
「學哥,我覺得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頓了頓,安隨意一臉認真的說道︰「沒有醫院的儀器幫忙,別說是要保住宋太太肚子里面的孩子了,恐怕就連她的命都保不住。」
安隨意的話,狄晨懂,心電圖出來的結果很不理想,宋太太的心髒在不斷的衰竭。
「隨意,我也有嘗試過勸宋太太去醫院接受治療,但是她的丈夫還在重癥監護室,那里面一天就要好幾千塊錢,宋家原本就只是一個小康家庭,就是因為他丈夫的病害她不得不把原來的房子變賣掉淪落到今天的地步。」說到這里,狄晨也是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沒有保險嗎?」安隨意皺著眉頭問。
狄晨也是一副苦惱的樣子,「就是因為還有保險,所以建仁醫院才到現在都還沒有把人趕出來。」
怎麼會?
安隨意沉默了,平之叔叔的人這麼好,看到有困難的病人,他怎麼會不出手幫助反而還把病人趕出醫院呢?
狄晨垂眸看向一臉默然的安隨意,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有點無奈的勾了勾嘴,道︰「其實也不能怪裘院長,每一家醫院都是這樣的,醫院里的儀器每一台都這麼貴,每天開著又沒有收入,無論多大的醫院,時間長也撐不住的。」
「說到底,醫院也不是什麼慈善機構。」
听到狄晨的話,安隨意心里舒服多了,同時也很慶幸媽媽和她有裘平之照顧著。
她也有過那樣的經歷,所以她特別懂得不想放棄家人但是又沒有錢治療的那種痛苦。
兩人在房子外面聊著最現實的情況,房子里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和宋太太的幾聲低吟,听到聲音的安隨意和狄晨立馬返回屋內,只見宋太太呼吸困難的揪著胸口。
安隨意走過去拿過枕頭墊高了宋太太的頭讓她的呼吸盡量順暢,一邊緊張的對狄晨道︰「學哥,不行了,我們要馬上送她去醫院。」
狄晨了解狀況,點了點頭,抱起半昏半醒的宋太太就往車子上跑,安隨意見狀也不敢多說話,連忙把桌面上的儀器收拾了一下,拿起箱子就跟上狄晨的腳步。
半個小時以後,狄晨把車停在建仁醫院門口,下車抱起後座上的宋太太徑直的就往醫院里面沖,安隨意不敢慢下來,跑到前面疏散人群,按下電梯門等著狄晨把人往六樓的心髒外科送。
另一邊,裘謹慎剛剛結束了通血管的手術出來,只見蘇逸神色緊張的往自己走來,「謹,隨意回醫院來了,她現在和狄晨在一起。」
聞言,裘謹慎的臉冷得像喜馬拉雅山山頂上的雪,薄唇有點憤怒的抿緊,他問︰「她現在在那里?」
「她在另一邊的手術室門口等著。」蘇逸小心翼翼的注意著裘謹慎的表情變化,又說︰「听說是那個孕婦出事了。」
果然,听到蘇逸的話,裘謹慎臉上的表情真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有多麼的不堪入目。
裘謹慎默然轉身,往另一邊手術室邁去,蘇逸見情況不對勁,連忙跟上去勸阻,「謹,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我希望你能冷靜一點,安隨意她或許是有什麼苦衷,她或許……」
裘謹慎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陰冷的射向蘇逸,蘇逸被他的眼神煞到瞬間閉嘴。
「我不用你來幫她說話。」裘謹慎的聲音極冷,現在明明是酷夏,他的聲音卻透出了臘月的寒。
話語落下,他又面無表情的抬起腳步往另一邊手術室走去。
蘇逸嘆了口氣,看著裘謹慎冷硬的背影,心里著實為安隨意憂心。
在第二手術室的門口徘徊著,安隨意對里面的情況很是擔心,一來是擔心宋太太的安危,二來則是擔心狄晨的前途。
她現在有點後悔,謹慎說她說得很對,她有時候就是太愛逞強了,明明就一點情況都不了解,她還傻傻的去建議狄晨兩條生命同時保住,要是宋太太因為這樣而弄得一尸兩命,狄晨難辭其咎,而她的心也不能安樂。
裘謹慎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個狼心狗肺的人兒,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是晴天,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他的心情就隨著她的遲到,最後干脆不出現而由晴天轉變為陰天,再由陰天轉變為暴雨天,這一切都是拜那個沒心沒肺的安隨意所致。
「安隨意!」
冰冷的聲音從安隨意的身後傳來,听到拿把冷酷無比的聲線,她不用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誰。
擔心著狄晨和宋太太安隨意還顧不上裘謹慎,現在听到裘謹慎的聲音,安隨意心里立馬就產生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緩緩的轉過身,安隨意一抬眸就看到氣場極冷的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有點害怕的咬了咬下唇,她開口道︰「對不起,我……」
「你給我閉嘴!」裘謹慎語氣極其凶狠的喝她,打斷她的話。
安隨意被他喝得嚇在了原地,目光呆滯的看著他,小身子被他周身散發的冷冽氣息凍得發抖,她以前怎麼就不知道裘謹慎有這麼一個本事?
「安隨意,你是不是以為我這兩個星期什麼都慣著你縱容著你,你就翅膀硬得可以反抗我了?」裘謹慎緊握著雙拳,就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怒之下向她揮拳。
安隨意沉默著,被他吼得眼楮紅紅的,剛才開口解釋什麼,只見裘謹慎從醫生袍的口袋里拿出一張紙,那是她的考核評價表。
「我裘謹慎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無論你是我的誰,你今天沒有出現在手術室,那你的考核評價就是不及格。」說著,他的手指緊捏著評價表的邊緣,嘶的一聲,安隨意眼楮都大了,出聲喊道︰「不要!不要撕!」
安隨意伸手抱住裘謹慎的手臂阻止他撕評價表的動作,腦袋埋向他的肩頭,「裘謹慎,我求求你,不要撕不要撕,我錯了,我道歉,我寫檢討,你不要把評價表撕了……」
建仁醫院有規定,實習醫生的考核評價表如果被主考醫生撕了就證明了這個實習醫生的能力不足或者她的醫德有問題,這樣的醫生不能被醫院所任用,這就意味著安隨意會被建仁醫院辭退。
安隨意都被裘謹慎嚇哭了,奈何裘謹慎卻沒有一點要放過她的意思,抬手把抱著自己手臂的安隨意推開,他三兩下就把安隨意的考核評價表給撕了。
碎紙,灑了一地,安隨意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考核表被裘謹慎撕碎,就如同她現在的心也被他撕碎了一般。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他連問都不問她一句,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直接宣布她不及格,她沒資格當一個醫生,他甚至還當著她的面把考核表撕了,他怎麼舍得這樣對待她?
裘謹慎冷眼看著流著眼淚目光呆滯盯著地面看的安隨意,心髒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
他實在舍不得對她下重手,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她做錯事了,而且這一次還錯得離譜。
他現在必須要給她一個嚴厲的教訓,他要讓她記住,對于一個醫生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醫院的走廊里瞬間變得寂靜無比,安隨意抬起泛滿淚水的小臉,看向一臉嚴肅絕情的裘謹慎,她輕聲開口問︰「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裘謹慎冷冷的勾起嘴角,「不是,安隨意,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因為在我心中,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就是因為你太聰明了,所以你經常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就像今天。」
「我只是為了救人而已……」安隨意的聲音沙啞,心里更是有說不出的委屈。
她只是為了救人而已啊,她有什麼錯了?他為什麼連一次機會都願意再給她?
「救人?」裘謹慎冷嗤一聲,不是他打擊她,他說得就是事實,「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你有什麼本事救人?你連自己都沒有管好,你連本事都沒有學全,你拿什麼去救人?」
「還有,你以為你今天進手術室只是單純的為了考核嗎?」裘謹慎走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她低著頭哭泣的小臉,「當手術安排表上寫了你的名字,當你知道自己要走進手術室的那一刻起,你已經是一個醫生,作為一個醫生,你最錯的就是扔下了你自己的病人!」
安隨意被裘謹慎的話教訓得心里難受,她知道自己很錯,可是這些包含了濃濃指責而又嚴厲無比的話由他來說,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抬起食指,裘謹慎用手指幫她擦了擦眼淚,「安隨意,你知道你今天讓我有多失望嗎?你讓我失望得……讓我跟你在一起的信心都沒有了。」
「出門前,我有沒有叮囑過你不要遲到?我昨晚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許你再管狄晨的事情?可是你呢,你總是這麼的自以為是,總是這麼的自不量力!」松開她的臉蛋,裘謹慎真是恨不得把她從醫院扔出去。
安隨意已經哭得氣都喘不過來了,她低著頭,她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好怕,她好怕看到裘謹慎臉上那失望的眼神。
「對不起……對不起……」
她讓他失望了,她真的很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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