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孽子,還在撒謊!你天天上街找人打架,鬧得全城都把我們風家當成笑話,還敢胡謅故事來騙你娘!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整一個曇城,誰敢欺負你神武侯府小侯爺!」
「嗚嗚嗚嗚,人家沒有騙人啦。」
風雪瀾對老爹凶神惡煞的眼神毫不理會,繼續向柳柔清嗲聲哭訴,「每次我打架都是為老百姓們出頭啊,誰叫這些有錢人的孩子那麼壞,專門欺負窮人……我這叫打壓京城黑惡勢力,削弱那些惡少的囂張氣焰,維護社會治安,為民除害……嗚嗚,人家每次都被人打,爹親不幫忙就算了,還怪人家……嗚嗚,娘,雪兒不依……」
柳柔清聞言,更加心疼自己孩子了,抬起頭哀怨地看了風靖一眼,風靖頓時打了個哆嗦。
「娘子,你信他還是信我啊……」風靖滿腦門的汗。
「娘,昨天我救的那個孤兒,就在咱們府里頭,不信你問三爺爺。」
風靖一呆,帶著詢問的目光回頭看向管家風三爺,見後者居然肯定地點了點頭……
靠,這逆子為了圓謊,居然還敢花錢雇人演戲?真是膽大包天!
靠,這逆子居然還敢花錢雇人演戲?真是膽大包天!
風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來人,把人帶出來,給我看看。」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瘦小的男孩兒被帶了上來。
那男孩兒身上穿著普通的家丁服飾,過于寬大的袖子和褲腳都被卷起來了,但穿在他身上仍顯得松松垮垮,十分滑稽。
他大約十一二歲年紀,干瘦的臉頰上顴骨突起,青紫密布,滿是傷痕;一頭蓬亂的黃發,顯然是營養**,飽經滄桑。而此刻,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上瞧不出什麼表情,只有那一雙靈活的大眼楮落在風雪瀾身上時,才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光亮閃動。
「見過侯爺、夫人。」
「嗯。起來說話。」風靖哼了一聲,皺著眉繼續打量他,滿眼的不相信。
難道真不是群眾演員?什麼時候開始,這臭小子居然開始收救起流浪孤兒來了?
「小子,我兒子說自己救了你,此事是真是假?」
風靖走到那男孩跟前,一對濃眉劍拔弩張,洪亮的嗓音震得人耳膜嗡嗡直響︰「你最好別打算騙我,要是有半句假話,本侯絕不輕饒。」
「爹!你不這麼大聲說話,沒人把你當啞……」
「嗯?」語氣上揚,風靖挑起半邊眉毛。干嘛,臭小子,還想挑釁?
風雪瀾扁扁小嘴︰「……爹,你就凶我吧,你就嚇我吧,你沒看見剛才娘被你這敲鑼般的大嗓門震得臉都白了……」
「呃……我……咳咳。」
一句話噎得風靖無話可說,只好掩飾性地干咳了兩聲。
哎,沒轍,沒轍,這小子人小鬼大,才八歲而已,就已經把自己的死穴拿捏得一清二楚。要是再任他胡作非為,肆意胡鬧,等長大成人以後,可怎麼得了?
「回侯爺,確實是小侯爺救了我。我是個孤兒,最近听說京城里有大戶開倉布粥,才一路從鄉下乞討到這兒。昨天,我走在街上時,因為衣衫破爛不堪,被一群官家子弟無故嘲笑暴打……听那些隨從們稱呼,那個領頭的好像就是什麼攝政王府的小王爺。那時候,小侯爺路過,見小人被打得可憐,便不由分說就跟他們打起來了,最後還把我帶回了府中……」
那男孩垂著手,低著眉眼,清清楚楚說完了經過,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風雪瀾的目光,充滿了感激之情。
「哦,是這樣?」
風靖一雙鷹隼般的利眼帶著懷疑,在風雪瀾和那男孩子身上掃來掃去。
「爹,你听到了吧?瞧瞧,你兒子是大英雄哦,是抱打不平、舍身救人的大英雄哦,哼哼,可不是什麼惹是生非的壞孩子。」
風靖皺眉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片刻,他捻須思索,然後低頭吩咐風三爺道︰「把這孩子帶下去洗個澡,換身合體衣裳。我看他對答如流,不卑不亢,以後讓他給這不肖子……咳……給雪兒,當個伴讀書童好了。」
風三爺遵命把那男孩子帶下去,風雪瀾則插著腰,揚著臉,看著風靖,一臉得意。
家丁們也四散而去,花園里就只剩下風雪瀾一家三口。
「爹,你真是條漢子!樂于助人,果有乃子之風!」
柳柔清聞言,「撲哧」淺笑一聲,抬起錦袖輕掩口鼻。她見風靖二人父子和睦,心情早已大好。
「啪……」
一聲輕響,風靖的手指敲在風雪瀾頭上,注意,這次不是打了,是敲。
「哎呦,爹,你又打我頭……我的腦細胞都快被你打死光光了,嗚嗚。」風雪瀾嘟起嘴,粉紅色的小圓臉上卻包滿了笑意。
哼,做好事還怕人夸,老爹你原來是**男一類。
「腦細胞?什麼東西……」反正這孩子偶爾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必當真了,「唉,雪兒這次救人,倒很合我心。只是這攝政王昨天已經告到皇上那了,加上攝政王夫人的妹妹淑妃是皇上現今寵愛的第一人,這事情恐怕不好辦了……」
「爹,你怕他做什麼?等赤城哥哥回來,我跟他一起進宮找皇帝伯伯說清楚。」
風靖瞪了他一眼︰「你還想進宮鬧事?從今天起,罰你一個月不許出門,等風頭過去了再說!你個小兔崽子,平時教你練功你不肯練,瞧現在被別人打成這熊樣!」
呃,老爹,原來你是怪我沒把架打贏,丟您老的臉啊。
「雪兒,你爹說得對,你要是練好了武功,誰打你一拳,你就打回三拳去……」柳柔清的手心疼地撫上風雪瀾嘴角的紅腫,「神武侯府的小侯爺,哪能被人欺負成這樣?」
風雪瀾吐吐舌頭,「哦」了一聲。想不到平日里那樣溫柔嫻淑的母親,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人驚訝。但轉念一想,頓時覺得母親是真心疼愛自己,所以才會說出大違本性的話來。
想到這兒,風雪瀾鼻頭一皺,眼圈也紅了,把個小臉往娘親懷里蹭去。
「雪兒,乖,乖……你受委屈了……你個小女孩子,讓人打成這樣,娘要是見到了那個雲小王爺,一定讓人幫你報仇……乖乖,不哭了啊,回頭娘給你蒸雲片糕吃。」
柳柔清溫暖的手輕輕撫著風雪瀾的頭上頸後,越是柔聲安慰,她越哭得大聲。這樣的溫暖,這樣的疼愛,她已經好久沒有去細細體會過了,所以,她既珍惜又感動。
「女扮男裝的事情,柔兒你別再提了。當初你懷著雪兒的時候,瘋花六禍莫名其妙來到府里卜了一卦,說什麼‘帝蓮托生,香溢九天;一蕊當先,六蓮為伴;一統天下,傲視塵寰’,正巧,後來雪兒出生後,身上真的帶著那古怪的蓮花胎記……如今,這句玄言已經在大胤各國流傳,各國都在暗中查探八年前出生的女嬰,所以這事絕對不能外泄,否則咱們雪兒會有大麻煩。為了讓孩子過上安穩日子,不成為各國針鋒相對的目標,甚至,不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賠上一輩子,我倆才出此下策,把她作男兒裝扮。此事以後休再提了,以免隔牆有耳,走漏風聲。」風靖看著風雪瀾精致絕倫的小臉,語重心長地低聲說著。
「……我倆才出此下策,把她作男兒裝扮。此事以後休再提了,以免隔牆有耳,走漏風聲。」風靖看著風雪瀾精致絕倫的小臉,語重心長地低聲說著。
說到這兒,他忽然「咳咳」咳了兩聲,變得有些支支吾吾。
「咳,回頭……讓人把上次皇上御賜的極品人參給雪兒用,這些傷很快就會好的。雪兒,你別怪爹下手太重,以後你好好練武,乖乖听爹媽的話,別出去惹禍,也就是了。」
雪兒,爹錯了,爹不該那麼用力打你。你長得粉雕玉琢的,跟個雪女圭女圭一樣,爹剛才怎麼下的手啊!唉,不過,你除了腦袋不好用之外,身體素質還真算是不錯了,要是換個別的孩子,那幾下早該被打死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風雪瀾從母親的懷里抬起頭,白了風靖一眼,鼻孔里「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心里卻微微有股暖流涌動。
「爹,你不僅不疼我,胡亂打我,還要罰我一個月不許出門?雪兒怪你,怪你,就怪你!並且,以後,絕對,不再理你了!」
不管風靖剛才的言語中有道歉之意,風雪瀾得了便宜還賣乖,插腰,晃腿,拽拽地嚷嚷,一張傲氣地小臉蠻不講理地翹起來,看那趨勢,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風靖看見她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劍眉一皺,一張蒲扇大手不受大腦控制,再度高高舉起來了……
「靖哥,你要干嘛?」柳柔清黛眉輕挑。
「……呃……撓癢,嘿嘿,撓癢。這園子里最近蚊子真多,趕明兒我得讓風三多燒些艾草燻燻了……」
風雪瀾听著爹親胡謅的拙劣借口,白了他一眼,再度縮進母親懷里。暗地里,一抹笑容卻偷偷爬上了她的嘴角。
父親,母親。除了赤城哥哥,你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了。你們真心真意愛我疼我,我又怎會舍得怪你們當中的任何一人?為了你們,我風雪瀾什麼事都願意做,何況那點皮肉之苦!
神武侯府,小侯爺的房間,雪瀾閣。
剛成為侯府一員的小男孩,靜靜立在房中。
身上原本不合體的家丁服已經換成了合適的新衣,蓬亂的髒頭發,也已經梳洗干淨,頭頂上梳了個簡單卻整齊的孩童小髻,原本黑黃瘦削的臉頰,如今也洗得干淨了。雖然是一身粗布衣料,下人打扮,但整個人都顯得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