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我承認,你說得對。我有野心,我想征服大胤的天下,可我生于皇家,有這樣的野心,有這樣的燻陶和志氣,這錯了嗎?你說你爹毫無野心,忠心不二,這我也知道。可他的功勛太盛,他威名彰彰,他是所有雲國將士心中的戰神,更是雲國百姓敬仰的神武侯。即使我收回神武侯的兵權,他一句話,舉旗一揮,依然勝我百倍。作為皇者,我不可能允許有這樣一個威脅在我身側,我必須徹底鏟除它。因為,我只怕有一天,神武侯被人利用,或是他有了任何變故,那我雲赤城,我雲家的千秋基業,便要毀在你們風家手中了!」
風雪瀾輕抿薄唇,慘淡一笑。
他終于說出了實話。
他一直以來,堅定地想要毀掉神武侯,從來不曾有過絲毫動搖。即便是昨天,她自以為最幸福的日子,他依然是這樣的想法。
一抹哀痛涌上遠黛蛾眉,清靈秀美的眸中依然冷漠︰「你娶了我,你口中所謂的‘變故’還會發生嗎?他會舍棄自己的女兒,來與你為敵?你我昨日大婚,你今日便找了雲憐嫵。在你心中,拉攏攝政王竟然如此理所應當。你真的認為攝政王、淑妃他們,會任你擺布,相幫于你?四皇子,我告訴你,這樣與虎謀皮,終有一天你會慘敗在他們手中。」
寧願相信那樣一個女人,寧願要了那樣一個女人,也不願意相信她和爹爹,這樣一個男人,她還有何不舍。
「雪兒……」他訝于她驚人的分析力,但依然繼續道,「雪兒,你很聰明,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攝政王和淑妃的陰謀野心,我早就心知肚明,可他手中的兵權畢竟是少部分,並非精兵良將,我自信還能控制得住。」
「所以,你擔心的,僅僅是我爹。你認為我爹掌握了大多數的精兵良將,威名赫赫,功高震主?」風雪瀾睥睨著他,面若寒霜。
雲赤城蹙眉望著她︰「雪兒,我……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不要只是一味指責我,我畢竟是你的夫君……」
「指責你?夫君?」風雪瀾冷笑一聲,轉過頭來看著他,面色既淡且冷,眸中卻閃動著堅定而明亮的目光,「我不認為自己會有閑情來指責你什麼,而你,更加不配將‘夫君’兩字掛在嘴邊。」
不待雲赤城開口,她又道,「我不管你所謂的責任也好,皇權也罷,任何理由,我都不需要再听。今天,你已經做出了一件我永遠不會原諒的事,我是一個有情感潔癖的人,別的女人用過的男人,我風雪瀾不屑要。四皇子,你請回。」
冷冷的話語,甚過冰寒刺骨的北風,一股怒火澆上雲赤城心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動怒,或許是因為風雪瀾眼中深深的嫌惡,或許是因為她一字一句針針見血,把自己說得不堪,卻真實,或許,是因為她臉上極度陌生的疏離,極度冰寒的冷漠。不管因為什麼,他只覺怒火「騰」地一下就沖了上來,根本控制不住。
「雪兒,別再胡鬧了,跟我回去,否則,別怪我對你硬來。」他皺眉大聲起來,向前一步,臉上的怒氣漸漸凸顯。
風之竹、風之菊雖然站得很遠,但他們心系主子安危,使出內力,一直在凝神听著這邊的動靜,現在,他們終于明白為什麼主子一臉悲傷決絕地回來,為什麼一到皓雪宮便讓他們收拾東西了。
雲赤城剛邁上前一步,便見一青一黃兩條身影瞬間來到風雪瀾身前,將她牢牢護在身後。兩人一臉戒備,靜靜望著雲赤城,冷冷的面上,毫無怯意。
身穿青翠衣衫的,是一個遍身書卷氣的男子,相貌儒雅清秀,正是以侍衛身份隨風雪瀾進宮的風之竹;鵝黃色裙衫之人,一身陽光明媚,秀麗甜美,正是以貼身丫鬟身份進宮的風之菊。
雲赤城並不認識他們,只是見過一面,本以為風雪瀾攜帶入宮的,只是神武侯府兩個普通的侍婢,沒想到他們身手居然十分敏捷,頓時有一絲錯愕。
風雪瀾嗤笑一聲,看向雲赤城的目光更加狂魅,她從狐絨護手中伸出凍僵的手,捧在嘴前輕輕呵了口熱氣。
「四皇子,你還打著如意算盤,想將我囚回你的金絲牢籠,然後一舉殲滅我爹?」她眼中的目光,是寒冷,更是不屑,「我想很抱歉地告訴你,你,辦,不,到。」
「還有。」她語聲一頓,輕笑一聲,搓了搓微微凍紅的手,「我要告訴你,利用我的代價,你還不起。記住,我很快,便會向你討回。」
雲赤城溫和的目光終于斂起,換做了冷笑和陰鷙︰「呵,既然這樣,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話音方落,他赭紅色披風一震,一股氣流從掌間躥升,身形猛地一動,晃過竹、菊二人,大手直取他們身後的風雪瀾而去。
話音方落,他赭紅色披風一震,一股氣流從掌間躥升,身形猛地一動,準備晃過竹、菊二人,大手直取他們身後的風雪瀾。
風雪瀾雖然並不會武,但眼神銳利,反應敏捷,她見雲赤城這招出其不意,說動手就動手,竹、菊二人並未看清他來勢,不及反應,自己當機立斷,往後飛快退了一步。然而,她心念雖快,腳下步子卻跟不上腦袋的反應,雙腿動作過速,登時踩到身後一塊光溜的冰上,「砰」地一聲,滑倒在地。
雲赤城眼中閃過一縷喜色,今天的風雪瀾讓他料想不到太多事情,他最怕的,就是她可能還會武功。沒想到一試之下,她果然毫無武學根基。心下一陣喜悅,當下他邁開步子,手臂長伸,打算繞過風之菊,一舉擒下風雪瀾。
沒想到,之前出其不意順利繞過風之菊的一掌,現在卻一瞬間就被一只素手擋下。「啪」地一聲輕響,風之菊縴巧的玉手擊在雲赤城左臂之上,震得他隱隱生疼。
雲赤城退開一步,眼中的訝色更甚。隨即,他冷哼一聲︰「神武侯府果然不簡單,連個丫鬟,居然也內力深厚,是個高手。」
說話間,一雙眼楮暗暗瞥向風之菊左側的風之竹,只見他神色悠然,將跌倒在地的風雪瀾恭敬扶起,笑道︰「小姐地上滑,要玩溜冰也得回府再說啊。」
風雪瀾拍拍身上的雪,笑笑︰「誰讓竹兒你擺酷不動手,害得我摔跟頭,回頭領罰去。」她自知剛才自己不用退步,風之竹便能將雲赤城擊退,但面對危險,退步乃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也控制不了。
雲赤城看著這一主一僕,談笑風生,居然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的怒氣更甚,一聲長喝,從腰間抽出長劍,氣貫長虹,直取風之菊而去。
風之菊見狀,一聲嬌叱,從腰間抽出一條金色長鞭,迎了上去。
兩人瞬間打斗起來,劍來鞭往,招式凌厲,卷起風聲呼呼,冰雪漫舞。風之竹安然站在風雪瀾身前,青色長袖隨意揮動,將所有濺向主子的冰雪碎屑全副擋了下來。
雲赤城劍下毫不容情,招招欲取風之菊性命,不待一招用老,立刻換招,狠辣悍猛。風之菊剛開始顧念他是主子夫君,有所保留,但數招之下,已知雲赤城是不下于自己的高手,當下便全力以赴相抗。
雲赤城卻是越打越驚。
他自幼拜師大胤各路高手,更重金聘請武林高手教自己武功,雖然不曾混跡武林,但據師父們所言,自己的功力已達一流高手水平。可此番甫一對敵,便遇上個使金鞭的丫鬟,數十招之下,還跟自己打成平手,這使得他心驚之余,又有幾分喪氣。想到此處,心中怒火更甚,一咬牙,手上力道加重,重劍向風之菊綿密的防守壓了過去。
兩人功力雖然相近,但風之菊畢竟是女子,雲赤城力道強勁,她便有幾分支持不住。風之竹雙眸一直注視著戰斗,眼見風之菊鞭舞的漏洞越來越多,正在考慮要不要去助她一陣。就在這時,蒼茫無垠的雪野之中,忽然如鬼魅一般冒出一群黑衣人,手上兵刃寒光閃閃,一出現便向雲赤城攻去。
雲赤城本來將風之菊壓在下風,正感順手,忽然听到身後風聲颯颯,心頭一緊,立刻朝右側一閃,一柄寒光銳利的鐵劍頓時「嘶」地劃破了他的披風。他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轉身,和十余名黑衣人斗在一起。
已經左支右絀的風之菊趁機退下陣來,來到風雪瀾身前,和風之竹一起,並肩保護。
黑衣人們同雲赤城「乒乒乓乓」打得不可開交,雲赤城本以為這些人是神武侯的人,來幫風雪瀾的,但看到風之菊、風之竹警惕守護在風雪瀾身前的模樣,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雲赤城武功雖然不差,但黑衣人顯然都是硬手,十數人圍攻他一人,很快,雲赤城便開始連連倒退,有些支撐不住。
他心中又怒又疑,怒的是,自己一時沖動,來追風雪瀾,居然沒帶侍衛,身為儲君,朝野中虎狼在側,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自己竟一時疏忽,真是可惱可氣;而疑的卻是,這些黑衣人,個個武功不弱,屬于二流角色中的佼佼者,到底是誰派來的殺手,居然想就此置他于死地。
這廂雲赤城危機頻頻,躲過一劍,再避一刀,一件赭紅披風已經被刀劍砍伐得破爛不堪,身上也多處劃傷,開始見紅;那廂風雪瀾卻是神情淡淡,靜靜注視著激烈的打斗,面色平靜至極,看不出一絲的擔憂或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