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兩側種著高大挺直的白楊樹,離著白楊樹一丈遠是深深的河道,許是今年夏季雨水不多,河道里面沒什麼水,再往那邊就是綿延無邊的玉米地。♀
綠油油的玉米穗子隨著風浪起伏,好像碧綠色的海洋,看得人心曠神怡,安小熙凝目往北望去,那邊似是連綿的蒼翠山脈,玉米田到了那一頭戛然而止。
四郎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禁不住撇嘴道︰「那里你年年去個兩三次的還看,有什麼好看的?」
咦?好像有些不大對?安小熙意味深長的瞅著四郎,抿唇笑道︰「四郎這是吃醋了?」
劉氏聞言轉頭看過來,見四郎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望向窗外,她嘆了口氣,挪過來把四郎抱在懷里,道︰「四郎,不要欺負你姐姐了,她這一病醒來什麼都忘記了。今年娘帶你們一起去好不好?」
「我哪兒有欺負她?」四郎不滿的白了安小熙一眼,委屈的嘟起了嘴。
安小熙示威似的撇了四郎一眼,看著他郁悶的樣子捂著嘴偷樂。
看著兩個孩子還跟以往一樣鬧別扭,不知愁的樣子讓劉氏的心情好了許多,轉頭再看一眼安海,得夫如此夫復何求呢?
畢竟是小孩子,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四郎就又湊到了安小熙的跟前,很「誠懇」的用喜氣洋洋的眼神對安小熙失憶一事表示了沉痛的悼念,並且表示對以往兩人結下的「梁子」不再計較,以後姐弟兩人和睦相處,作為姐姐更應該友愛弟弟。
安小熙听得眉眼彎彎,不住口的點頭,看著四郎的笑容越來越大,她心底里陰陰一笑,小樣兒敢忽悠我?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四郎莫名的打了個寒顫,不過想起安小熙得來的那些好東西,還是忍不住繼續忽悠起姐姐來︰「姐,娘都教過我們的,兄友弟恭,是不是?您是不是應該多疼愛一下弟弟?」
安小熙看著四郎只微笑著不說話,這可真是新鮮,「小熙,安小熙」地叫了自己一路了,這會兒不光叫了「姐」連敬語都用上了。
她畢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怎麼會猜不出四郎的想法?她伸手捏捏四郎那鼓鼓的包子臉,笑道︰「那娘親還教過孔融讓梨呢。」
「孔融那麼小都知道讓著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你可是比孔融大,更應該讓著我了。」四郎眼底閃過一抹得意,表情異常嚴肅的看著安小熙。
安小熙又捏了一把四郎的臉頰,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頭︰「唉,算了,誰叫我是女孩子呢,念書也沒什麼用,那就……」
四郎雙眸晶晶亮的盯著安小熙,里面就差寫上「給我」兩個字了︰「姐,誰說女子念書沒用的?娘親書念的多好呀,連小爺爺小女乃女乃都特別敬重娘親呢。姐,你放心,我學會了我教你!」
安小熙忍不住笑出了聲,也不再逗他,很是大方的一揮手,道︰「筆墨都給二哥,幾本書送給你了。」
「啊……」情況急轉直下,四郎也沒想著把東西都給要過來,可是起碼給他一套筆墨紙硯吧?怎麼只有書了?
安小熙端坐了起來,看著四郎很認真的說道︰「你才三歲,正是啟蒙的時候,練大字用紙張的話,萬一寫廢了怎麼辦?你想寫字就在沙土上寫,練好了再用紙。再說了二哥比你大一些,而且喜歡畫畫,就讓二哥先用著,日後家里有了錢還少了你的用度?」
大概是從沒有見過她這麼板著臉的嚴肅模樣,四郎先是怔愣了下,下意識的點頭應了,卻又反應過來了什麼,然後不服的咕噥了一句︰「這麼凶做什麼。」
安小熙輕飄飄的撇了他一眼,四郎立刻就噤聲了,她緊繃著嘴唇,其實肚子里笑的都快抽了起來。
誰知這時二郎頭也不抬的說︰「想笑就笑。」
額……
安小熙滿臉黑線,四郎倒是反應過來她這是在整自己呢,頓時就跟安小熙鬧成了一團。
劉氏看著三個孩子,跟安海會心一笑,安海趁機抓住了她的手,聲音低沉且堅定的說︰「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這邊。」
安海這人嘴笨,不大會說話,可是只要說出口的話,便是實打實的真心話,更何況一個近乎愚孝的男人能夠說出這種話來,劉氏不能不說是感動的。
劉氏反握住安海的手,低聲回道︰「有你這句話,再大的委屈我都受得。」她又撇了一眼三個孩子,話鋒一轉,道︰「只是可憐孩子們。以前那件事我就不說了。這次小熙的事兒,我可是真的記在心里了。還有二郎上學的事情……我們不能耽擱了。可是如今所有的銀錢都在婆母手里把持著,二郎上學所費不小呢。」
安海面色有些尷尬,有些難堪,更多的是身為人父人夫卻沒有能夠保護好妻兒,沒能給給妻兒應有的待遇、生活的愧疚。
轉頭看到瘦的只能用柴火棍兒來形容的女兒,再看看面色蠟黃的四郎,安海的目光最後定在了一直低著頭用手指在褲子上畫畫的二郎,心頭重重一嘆,到底是責任站在了愚孝的上風,他緩慢而堅定道︰「回去,我就跟爹娘說分家。」
「真的?」劉氏雙眼放光的看著安海,身子也不由的挺直了,她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飛揚起來︰「分家我也不指望能分到多好的田地房子。現在住的二進宅子是二伯出錢蓋的,雖然還沒分家,不過……這不可能了,旁邊那一進的宅子雖然破舊一些,可是也算是好的了。我們是家里最小的,也不要求最好的。家里在**河邊兒上不是有一處宅子嗎?那里還有幾十畝地,我覺得我們可能被分到那里。不過也沒關系……」
「那算宅子嗎?」安海自然十分清楚**河邊兒上的那根本稱不上是宅子,打斷了劉氏的話。他更清楚劉氏棄了比較好的一進宅院,選了那麼一個不能住人的地方,是因為什麼,他的心里更加覺得羞愧了。
安家現如今住的二進磚瓦房是安湖手里有了銀錢以後蓋起來的,安家旁邊有些破敗的半磚瓦半土胚的房子是安家的老宅。
安湖出的銀錢蓋的房子,再加上如今還沒有分家,這宅子算是公中的,安湖賺的銀錢也是公中的,田氏總覺得是他們二房賺錢養了這麼一大家子,所以田氏處處都覺得高人一等,家里若是來了安湖的朋友或者田氏的親友,田氏在那些人面前對于「住在她家房子里」「她家養著」的大房三房的人頤指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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