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筆直的柏油馬路一眼望不見盡頭。
一輛經典雅黑的房車無聲行駛而過,緩緩停靠在斑馬線前。待紅綠燈由紅轉綠了,那車重又緩緩啟動。
房車行到路口中央時,側面一輛滿載的大貨車突然急速沖撞過來。大貨車慌亂地調轉方向。
然而,畢竟太突然,顛簸的大貨車只來得及轉過一點方向便重重撞上黑色房車的側身。
黑色房車在空中翻了幾個車身,一陣巨大的七零八落的踫撞聲響過後,最終仰面倒在前方的路上。
陽光下,細碎的玻璃渣閃爍著微光。
黑色房車被撞得變了形,車身狠狠凹陷進去一大塊。鮮紅的血液沿著破碎變形的車窗滴落出來。
車窗內,前排身著白色制服的司機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臉上身上皆被玻璃渣子劃出許多口子,潔白的制服及手套上染了層層斑駁血跡。
仔細瞧,胸膛一起一伏,倒還有呼吸。
後座那名身著一襲阿曼尼黑色豎條紋西服的中年男人卻已沒了呼吸。倒懸的側臉一片血肉模糊,耳際扎了一塊尖銳的碎玻璃,瞧來駭人至極。
瞧見這一幕的貨車司機嚇呆了,在一旁愣了好一陣才連滾帶爬滾回車里,驅車逃離肇事現場。
許久,救護車呼嘯著行來。
高級vip私人病房里。
女孩坐在病房內的椅子上,雙手死死拽著身前的中年男人。雙眼浮腫,紅紅的,哭得像桃子,修身的鵝黃色公主裙顯得她十分脆弱。
她拽著中年男人的手臂搖了搖,一邊抹淚一邊語不成調道︰「爸、爸爸……嗚嗚,你,你醒醒,你別,別丟下微涼一個人好不好?求求你了,爸爸……嗚嗚……」
沒有人回應她。
「辛姨、嗚……辛姨,」女孩吸了吸鼻涕,回身去拉站在一旁女人,「你,你和我一起……我們一起把爸爸叫醒,好、好不好?」
女人三十好幾,長相美艷又刻薄,身著一襲藕色旗袍,涂著濃厚的口紅,聞言只朝那面色灰敗中年男人淡漠瞧了一眼,冷哼一聲,一把甩開女孩的手。
女孩泣不成聲,又去拉女人的兒子,「哥,哥……」
男子二十多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朝兩個護士使了個眼色。
護士點了點頭,將白布拉起來蓋住中年男人的頭,合力推著朝外走。
女孩慌了,一把撲上去,濃濃的哭腔有些歇斯底里,「不準走!我不準你們走!」女孩一邊哭一邊踢打護士,像只受傷的小狼,「你們放手!滾出去!不準動我爸爸!出去、出去、你們出去啊!」
護士為難的望了望兩人。
男子雙眉一皺,面無表情扳開女孩死死扣著架子的手,捉住那雙瘦弱的手臂,將女孩拉離。
女孩不敢置信,雙眼暴睜,見女人也伸了手來拉自己,神情頓時瘋狂又慌亂,「不!不要!哥,辛姨,你們不要拉著我!你們不能拉著我!她們、她們是惡魔,她們就要帶走爸爸了!」
女孩瘋狂地揮舞著雙手,試圖阻止眼前的一切。奈何力量單薄,根本不能擺月兌那兩雙牢牢鉗著自己的手。
「你們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好不好?」
女孩掙月兌不開,眼淚流得更凶了。然,她的哀求並未換得同情。兩人仍然無動于衷緊緊拽著她的手臂。
眼見著護士出了門,馬上就要消失,女孩再顧不得良好的家教,垂首狠狠咬了男子一口。
這回顯然觸怒了他。
男子表情陰鷙,反手便賞了女孩一巴掌。
巨響聲落,女孩摔倒在地,細女敕的手臂磕著木櫃尖銳的稜角,頓時滑出一道駭人的口子,鮮血沿著手臂流了一地。
她怔了怔,抬頭時雙瞳已現茫然,本就少有血色的臉又白了幾分,只呆呆瞧著那片漸漸遠去的白布,嗚咽著斷斷續續說︰「停下,嗚嗚……停下……把爸爸還給我,你們把爸爸還給我……」
墓碑前那一排排整齊的小白楊蔥蔥綠綠的。
葬禮十分隆重。
一座新添的墓碑前,零零散散站著幾個黑衣黑褲耳畔或者胸前佩戴白色小花的人。
黑衣保鏢站成一堵牆,遠遠的,將各大報刊的記者攔在另一頭。
低低的嗚咽靜靜流瀉,空氣中盡是哀傷欲絕的氣息。
女孩伏跪在墓碑前,黑紗下雙眼紅腫,顫著手不住觸模墓碑上那張素色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成熟俊朗,面上微微綻出笑容,對這個世界對遺留在這里的哀傷卻再無所知。
天色陰霾重重,不多時,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女孩哭了一陣,趴在墓碑上暈厥過去。
這年夏季,各大娛樂報刊財經報刊頭條皆醒目刊登著一則足以讓整個h市抖一抖的重大新聞。
幾乎一夕之間,宣懷唱片董事長查燚因車禍逝世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報刊上大幅度刊載著宣懷小公主,十八歲的查微涼在墓碑前痛哭失聲,甚至暈厥的模樣。
往日冷艷,驕傲,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貴不復存在,憔悴,脆弱……這些詞幾乎一瞬間成了她的代名詞。
與所有失去血親的人一樣,她同樣只不過是個被過渡保護一擊即碎的,脆弱的,需要人安慰的子女。
然而,沒有多余的同情與可憐給她。報刊上,配圖與文字亦是字字珠璣,十分刺眼。
假清高,蛇蠍心腸……人們只是以八卦戲謔的眼光冷漠看著這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娛樂圈要的從來就不是真相,只要有足夠的八卦和爆料滿足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就夠了。
因著查燚在娛樂圈的地位,以及宣懷強大的護航,這個宣懷的小公主向來不把記者放在眼里,不論用多和善有禮的態度邀約采訪也都被她看也不看地推掉。
以往,許多記者受了氣踫了一鼻子灰的記者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斷不敢這麼大張旗鼓添油加醋的報道。
然而,今時畢竟不同往日。
查燚去世,宣懷內部權益的紛爭日益明朗化,人事變動,利益權衡,人人顧而自危,扭曲的報道根本得不到應有的證實和正面報道。更何況,這些「真相」,本就從宣懷高層傳出來的。
甚至有報道聲稱,「據說」這次車禍與宣懷內部紛爭有關,而這事,與宣懷這個小公主亦有莫大關系。
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報道滿天亂飛的時候,在狗仔隊不眠不休蹲點守在查家祖宅糾纏不休的時候,沒有人會料到,那個「害死」自己父親的「白眼狼」,那個眾叛親離的不孝女,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失蹤了。
宣懷很快易主,跳過查燚第二任合法妻子劉媛辛和繼子秦朗,詭異地落入天冠總裁席誠口袋里。而這場預料中的腥風血雨,僅僅過了半個月,便被另一則風頭強勁的八卦掩蓋過去。
那時候,沒人會知道,時隔經年,那個女子會以全新的面目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