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瑟瑟發抖地抱在寒風中待了一陣。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查微涼掌心、膝蓋以及腳踝上都上了藥纏了繃帶,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走得一緊一慢,只是沉默著還不太願意說話。
醫院距離她們暫住的賓館不算太遠,兩人也就沒叫車,徒步往回走。
小圓見她一副難受得不行樣子,知道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也就體貼地當活動的背景,沒主動說什麼。
小圓本來挺擔心查微涼的,凌晨兩點醒過來看對面chuang上的人所在被窩里睡得臉頰紅撲撲的,也就放下心沉沉睡去。
這一天從早晨折騰到半夜,小圓著實累癱了,查微涼什麼時候離開的,完全不知道。等到劇組的人跑來敲門,小圓才迷迷糊糊醒來。
平日穿的衣服鞋子都還在,只是人不見了。
陳小虎從小圓口中得知事情粗略的事情經過後,擰著眉毛生了一通悶氣,「急事?什麼急事!急到了一通電話也沒有、連和劇組告假都來不及?!一個出道不久的小藝人,人還沒紅,架子倒先學會擺了,戲才剛拍了一點就撇下劇組跑了,藝人最基本的藝德她都拋到哪里去了?還想不想繼續在這個圈子里混了?!」
陳小虎臉色很難看,在別人看來,他簡直是憤怒到了幾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憤怒,還有一股更強烈的情緒牽制著自己。
與其說他在生查微涼的氣,不如說是在生自己的氣。
听了小圓的話之後,他竟然有種隱隱的失落感。失落于她的不辭而別,又害怕她自己一個人回去路上出事。可是……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立場呢?
小圓縮了縮脖子,「陳導您誤會她了,chyvil……她沒有這個意思。」
「哼。」陳小虎冷哼,鏡框後的雙眼眯了眯。
「喲~陳導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門口突然傳來一抹輕笑聲,「怎麼,這是沒睡醒,在鬧起chuang氣呢?」
陳小虎回頭瞧了瞧懶洋洋走進來的人,凶巴巴的臉色終于有所收斂,「呈少?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在巴黎嗎?」余光瞥見一旁的女人,額角卻有立即突突直跳,「還有你,葉珈藍!你!你怎麼也在這里?你們、你們怎麼……」又狼狽為奸到一塊兒去了?
陳小虎不太淡定地咬咬牙,之前的怒火轉為了滿腔郁結。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
毛天岑雙手拖著行李箱跟在兩人後面,見對面的人竟然是陳小虎,不由怔愣地張了張嘴。
陳小虎啊、居然是陳小虎,新銳導演陳小虎!因為一部《挽唐亂》而聲名大噪的陳小虎!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真人呢!毛天岑不由激動地紅了臉,幾乎恨不得將手中的行李箱一甩,奔上去要簽名。
然而看著他臉色不善,終是沒那個膽子,往後縮了縮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拿眼角余光悄悄地打量對面的陳小虎。
葉珈藍眨眨眼,還是一副無辜至極的表情,「听說陳導在這里導戲,特地跟著呈少過來瞧一瞧啊,」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巴掌大的小臉幾乎貼上陳小虎的,眼對眼,鼻對鼻,眸光璀然,「怎麼?學弟不歡迎?」
這個魔女!
「哼。誰是你學弟?」陳小虎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往後退開半步。
葉珈藍大大的杏眼笑得不懷好意,「嘖嘖,這麼沒禮貌,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說著,伸手飛快地在陳小虎臉上掐了掐。
習呈笑得跟狐狸似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打鬧的兩人,頓了頓,吊著嗓子百轉千回道︰「喂喂喂,拜托!收斂點,這里還有外人呢!本少會害羞的。」
毛天岑早就因為看見葉珈藍在陳小虎臉上捏來捏去的動作傻了眼。葉珈藍笑眯眯的。習妖孽這一通調笑的話則讓另外兩個人紅了臉。一個是陳小虎,還有一個,則是同樣目睹這場詭異場景的小圓。
陳小虎臉色變了變,還好,小圓很識趣地起身告辭。
陳小虎大學時期是比葉珈藍低兩屆的學弟,進社團後整個大一大二都淪落在葉珈藍的魔抓下,被欺負了兩年。
之後她畢業,去了國外,他則升級當了師兄,兩人之間的聯系漸少。
陳小虎進這個圈子做導演的時候,葉珈藍已經憑借其敏銳犀利的天賦在這個圈子里嶄露頭角。他的事業尚未起步,在圈子里混得十分艱難,然而有一天,那個被外界稱為「天才音樂制作人」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找自己做當時已是粉紅的習呈的音樂mv導演……自此以後,陳小虎的事業倒是大有起色,然而……
因此時不時被兩人聯合起來貓逗老鼠般玩弄,這也太沒有尊嚴了!
陳小虎恨得牙癢癢。要是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當初他寧願餓死也不會接受葉珈藍的「好意」了!自從認識葉珈藍之後,他覺得自己至少已經縮短了十年壽命了。
還有那個妖孽男,嘴巴也真是毒得要死,簡直跟那個死女人一個德行,所謂臭味相投,不是說的兩人又是說的誰!
而這回更是過分,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擅自跑到他的劇組來了!
陳小虎捏了捏眉角,盡量以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道︰「你們先在這里坐坐吧,休息好了慢走不送。今天的戲份還沒拍完,我就不奉陪幾位了。」
說著,就舉步往外走。
「學弟且慢。」葉珈藍語氣陰森森的。
陳小虎膝蓋突然軟了一下,頓了頓,回過頭,雙眼緊緊盯著葉珈藍,鏡框後的雙眼閃著寒光,聲色俱冷道︰「還有什麼事?」
葉珈藍並不畏懼他這副裝出來的凶悍,反而勾了勾唇,笑眯眯地,「不是听說你們劇組剛跑了一個戲份較重的藝人麼?」
言外之意︰人馬不齊,還拍什麼?這點小把戲,就不要在我面前班門弄斧了。
陳小虎一連被葉珈藍噎了好幾回,著實被氣到了,抿了抿唇,「這點不勞你費心。」接著,立刻從兜里掏出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了。
陳小虎掀起眼皮從鏡框後看葉珈藍一眼,「喂,我是陳小虎,請將電話交給你們齊總。」
「……」
「不在?那好,替我向齊總轉達一句話,就說你們公司旗下藝人chyvil違約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午飯過後,我希望可以看到飾演肖玲的藝人。」
陳小虎面無表情瞧了瞧對面神色各異的幾人,也沒听清楚對面說了些什麼,就掛斷電話,出了屋子。
葉珈藍和習呈對望了一眼,彼此心里都只有一個想法︰這次……好像惹事兒了吶。
葉珈藍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在通訊錄里翻找一陣,撥了查微涼的電話。
毛天岑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反射性抬眼去看一旁的習呈。
男人閑閑抱著雙臂,略帶興味地瞧著葉珈藍。姿勢還是那麼懶散肆意,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雙瀲灩的眸子深處,分明藏著一縷隱約的危險。
葉珈藍打了三個電話,對面都只有一個機械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the……
聳了聳肩,「關機了。」
習呈的反應則更直接,長臂一聲,拽了毛天岑的手腕就往外走,一邊掏手機一邊頭也不回對葉珈藍說︰「我們回h市。」
電話很快接通了,對面傳來一抹帶著幾分睡意的低沉男聲。習呈顧不得寒暄,直入主題,「阿寧,讓你底下的弟兄幫忙查一個人……就之前那個,查一查出了什麼事……嗯……好。」
任唯寧手底下的弟兄辦事效率很高。大約一刻鐘之後,車子剛進收費站,習呈就又接到了任唯寧回撥過來的電話︰「不用查了。那個叫查縴縴的小布丁摔斷了手臂,嚴重出血。」頓了頓,「還有,海子最近跟著席總,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昨晚連夜趕回h市為小布丁輸了血,小家伙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習呈松了一口氣,「沒事我掛了。」
原本還擔心……原來他已經知道了吶。
接下來的時間,男人抿著緋色的薄唇一動不動看著窗外閃逝的街景,半響,神色郁結地閉上眼楮帶了眼罩補眠,再未說過一句話。
毛天岑知道他並未睡著,同時也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就像……
她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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