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內的陳設簡單隨意,若非親眼所見,展昭根本不相信這會是一個女人的住所。
這會子,冷宮羽已經被萱夫人抬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她雖雙腿不便,但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即便沒有雙腿,生活也能自如,因此她將冷宮羽從外面抬到屋子里也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萱夫人令她平躺在榻上後,立馬移動著輪椅至屋角的一方櫃子前,從一個小格子里取出一個藥箱來,但她僅僅只將藥箱抱在懷中,卻現它已沒了用處,因為她剛剛救回來的人已自床榻上坐起,並且微笑的看著她,亦或者是在看她身後悄然落下的人。
冷宮羽盤腿坐在榻上,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支著下巴,道︰「我本以為你不會管我,看樣子你也是個善良的人。」
萱夫人面上平靜如水,只冷然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善良的人,我只知道自己是個傻子,在吃過了苦頭後仍舊輕信他人。」
冷宮羽撇撇嘴,忽然擺手道︰「喂!你別誤會,我們不是壞人的。」
萱夫人卻冷笑的反問︰「你見過有幾個壞人會承認自己是壞人的?」
冷宮羽頓時被她噎的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只好乖乖閉嘴,將頭扭向一邊。
展昭見萱夫人火氣不小,他揉揉鼻子站出來,對她客氣的拱了拱手,道︰「我二人無意冒犯,還請萱夫人莫要動怒。」
萱夫人這次卻看也不看他,反而忽然大笑起來,道︰「別人硬闖進你的屋子,又點了你的穴道,最後還要對你說無意冒犯,你該怎麼回答?」
展昭尷尬的扯扯嘴角,心中暗道︰這萱夫人果真不太容易對付。
萱夫人見那兩個人均都一副吃癟的表情,瞬時心情好了許多,就連她緊繃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她忽的莞爾,對展昭道︰「我想起來了,你們兩個是河山上次帶來說是他朋友的人,想不到他所謂的朋友卻會偷偷跑來暗襲我。」
展昭輕咳兩聲,又對她拱了拱手,道︰「我們今日只想向夫人討教一些事情,真的無心傷你,在下現在就為你解開穴道,還希望夫人能夠配合我們,將我們心中所惑予以告知。」他說著,手指已伸出,為她解開穴道。
萱夫人稍事活動一下手腕,隨即靠在輪椅上,淡淡道︰「你們有問題要問我,我卻不一定會回答。」
冷宮羽此時已重新將頭束好,她從榻上跳下來,不滿道︰「你這人怎麼賴皮。」
萱夫人上下瞟了她幾眼,板起臉道︰「若非你賴皮在先,我本也不想陪你們玩這無聊把戲的。」
冷宮羽翻翻白眼,嘟噥道︰「要不用這個方法,你怎會肯開門見我們。」
萱夫人蹙了蹙眉,忽然感到有些疲累,她用手抵住額頭,對他們道︰「有什麼問題,快些問,問完了就趕緊給我滾!」
展昭和冷宮羽相視一眼,隨即問道︰「弄傷你雙腿的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
萱夫人揉捏額角的手倏然頓住,她抬起頭來,冷冷的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展昭道︰「你一門心思想要嫁入江家,就是為了要躲避那些黑衣人。你是江湖人,天大地大,躲哪里不好,非要躲到知府的家中,這說明你覺得那些黑衣人身為江湖中人不會擅闖府衙。但是你沒想到,那些人卻並未如你所料般膽小,他們想要找到你,甚至連府衙都敢闖,說明你身上一定有某樣東西,是比他們私闖府衙丟掉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萱夫人听著他的分析,忽然勾起嘴角道︰「有趣。」
展昭接著道︰「那些黑衣人闖進府衙找到了你,並與你大打出手,但是卻並沒有殺了你,僅僅只是弄傷了你的雙腿,這說明他們並不擔心你會將那件秘密說出去,他們弄傷你的腿,或許是因為想要阻斷你的行動力,讓你永遠的待在那里,這樣他們就不會擔心你會同他們去搶奪某樣東西。」
萱夫人以手撫著藥箱的蓋子,似是听得很認真。
展昭繼續道︰「你在黑衣人突襲後搬出府衙,卻一個人躲到了這里,是因為你確信那些人不會再來襲擊你。但是你又日日繃緊神經,萬分警覺,我猜,你所掌控的某件秘密除了黑衣人以外,應該還有別的人想要得到。」
萱夫人的臉色已經有些白了,但是她仍然靜坐著沒說話。
展昭抱著手臂,忽然扭頭問冷宮羽,「你猜那些黑衣人是什麼人?」
冷宮羽想了想道︰「我猜,那些黑衣人肯定和她認識,而且說不定還是與她同是知道那件秘密的人。」
展昭故意問︰「何以見得?」
冷宮羽道︰「假若我和同門一並掌握著一件只有內部才知道的秘密,有一天我背叛逃走,那麼那些人肯定會來追殺我,並要滅了我的口,因為他們擔心我會將秘密說出去,告訴其他不相干的人。」
展昭點點頭,鼓勵道︰「說下去。」
冷宮羽踱了兩步,道︰「我要是逃走,肯定會想辦法藏到一個他們不敢去或是找不到我的地方,而天大地大,找不到的地方只是暫時的,不敢去的地方卻能保我一輩子。」她撓撓頭,「江湖人素來與官府中人不相往來,如果自己掌握的那個秘密不被滿江湖人所覬覦的話,躲到官府中是最安全的。」
展昭接口道︰「不過你掌握的秘密實在太過重要,因此你的同門必須要找到你。」
冷宮羽忽然在桌前坐下,「所以我就要奮力抵抗,一邊抵御他們的攻擊,一邊想辦法告訴他們我不會將秘密說出去。」
展昭疑惑道︰「那些人又為什麼要相信你不會將秘密說出去?與其提心吊膽的去相信你不會說,不如一刀砍了你來的省事。畢竟,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
冷宮羽咬著指甲道︰「不能殺我,因為……」她忽然眯起眼楮,「或許那些人掌握的秘密並不完整,他們如果殺了我,就有能永遠都無法知道那個秘密的完整內容了。」
他二人一言一語的正猜測著,萱夫人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拍拍手掌,道︰「二位的想象力實在太過豐富,連我都甚至要相信你們講的故事是真的了。」她掩掩嘴,又道︰「只惜,你們並不是我,我嫁給江都寅也並非因為想要依靠官府躲避追殺。」
冷宮羽的推測被全盤否定,一時間竟有些不服氣,「你不是為了躲避追殺,那為什麼要跪三天三夜才進得江家的門?又為什麼在你進門後不過一年的時間里便遭到黑衣人的暗襲?遭到暗襲傷了腿,你又因何要搬出府衙躲到這里來?」
萱夫人忽然又笑起來,邊笑邊問︰「誰說我為了進江家門跪了三天三夜?這些鬼話你們到底從何處听來的?」
冷宮羽突然語結的看展昭。
展昭道︰「不過是城中百姓的閑言碎語罷了。」
萱夫人斂笑,「既是閑言碎語,二位又怎輕信?我看你們實在太過無聊,才會在听了那些不知是誰傳出來的鬼話後跑到我這里來浮想聯翩。你們若真的這麼閑,不如到城中的乞丐窩去施粥行善,也好過整日胡思亂想,不知所雲。」
萱夫人雖然沒明說要趕二人出去,但二人卻已待不下去了,他們雙雙辭別了萱夫人,垮著臉自小樓中走出來。
順著山路往下走,二人面上的神情均都十分凝重。
「不對!我怎麼想怎麼覺得那個萱夫人有問題!」冷宮羽走著走著突然不走了。
展昭也停下步子,側過身去看她,「我也覺得哪里似乎不太對,只是她不說,我們也無法硬逼著她說出口,只有另尋他法。」
冷宮羽失口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展昭揉揉鼻子,「明的來不行,也就只能暗的來咯!」
冷宮羽道︰「什麼意思?怎麼暗的來?」
展昭抱著手臂繼續往山下踱,「萱夫人不是給了我們一條暗示麼。」
***
碎桐軒的廂房內,酒菜剛剛撤下桌,灼雪樓本想午後小憩片刻,卻在感受到某個人去而復返後打消了睡意。
白福從外間拿來一條毯子,進屋後卻現他仍舊坐在案前,不禁張口道︰「灼少爺,您不歇息歇息?」
灼雪樓听到白福的聲音,對他露出一個微笑,隨即比劃了一個手勢,白福立馬會意。
「五爺才走,怎麼能又回來?」他將毯子放在榻上,又從櫃子里取出一件披風來為他披上,動作嫻熟的不比伺候白玉堂差多少。
灼雪樓仍舊在笑,他笑的時候露出滿口白牙來,任憑誰看到他的這個笑容都會想要與他多親近幾分。
白福看著他,忍不住嘆口氣。這個灼少爺和自家五爺是故交,生的又和五爺一樣俊俏,只不過五爺家境好,又有四個疼他寵他的結拜兄弟,而這位灼少爺卻天生眼盲又有啞癥,平日里除了五爺就只有一個嗜酒如命的江湖人同他走的近。
說起來這個灼少爺也實在神奇的很,平日里大門不出的他,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得以知曉天下之事,甚至比那些整日在外的人消息還要靈通,江湖中很多人稱他為萬事通,只有少數人知道他其實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千面耳」。
白福還沉浸在自己的胡亂思想中,房屋的門果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白福收起心思,下意識朝門口看去,卻在見到來人後不得不佩服灼雪樓的听力。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貓和耗子就能會師了嚶嚶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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