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天就要到春節了。香河的訓練基地上蕭瑟的環境無法泯滅操場上那些跳動的火苗。這些火苗在寒冷的北風中越跳越旺。歐陽勤瑾穿著帶有龍尊標志的防寒服站在操場里喊停訓練的隊員,讓他們圍過來大聲地說︰「操場就是無情的戰場,踏上去就進入了戰斗,每一秒鐘都會撞上飛來的子彈,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放棄對勝利的渴望。你們踐踏這枯黃的草坪,讓憔悴的葉子在你腳下粉碎,足球卻不能讓你們所掌控,要想成為一流必要精益求精。把球踢過來,你的個人能力在于你的控球能力,控球一定要根據自已的特點加以提煉,敢于表現,百煉成鋼。你們現在練的效果卻不如意,原因是心情與時間相矛盾,在沒有真正放假之前,你們應把時間忘掉,去用心鍛煉。技術不是寫在紙上的,是長期練成的。要想成為優秀足球運動員,刻苦鍛練是唯一的道。一天練不會,二天,二天不行,三天,只要有恆心,總有一天會練成絕世之技。曾經一位農民兄弟問我,你們踢球的踢來踢去也踢不出個啥,為啥還那麼牛呢?還那多人喜愛呢?我沒能真正理解他的意途,提出來有些愚鈍,便簡單的回答說,我們這是體育運動,能為俱樂部爭光,能為國添彩。農民兄弟笑了說,吆,看見你們俺不哭就算是老天開眼了。俺運動能出糧食,工人運動,能出機器,你們運動,光出錢。後來,我明白了,人家農民兄弟不是不懂足球是一項體育運動,而是嘲笑我們缺少東西。缺少的是什麼,是精神。是能夠感動人家的精神;是不屈不撓的精神;是永遠向上的精神。我們的球員少則掙百萬,多則掙千萬,錢代表其自身價值,這是商業行為,無可厚非。如果被金錢所迷失,精神頹廢,最終得到的是世人的嘲諷。」
「王默能不能回來,我已經給他說了,我們這里就是梧桐樹,我就是栽種梧桐樹的那個人,來不來由他,強扭的瓜不甜,我們不能指望某個人,我們會有更多的王默。愛迪生曾說過百分之一是靈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努力就有成果。現在的任務是完善自已的技術,改革原有戰術,鑽研攻防技巧,形成一套適合自已的技戰術體系。根據中甲的現狀,我所統一的整體戰術就是全攻全守。原因就是中甲實力整體較弱,而我們的實力在中超被蒙蔽,經過技戰術的演練,我深信我們有中超實力。」歐陽勤瑾發表這些言論是通過深思熟慮的,現在的任務重點在思想建設上,而他心目中完美的技戰術需滴水穿石之功,而非一日之練。他所奉行的魔鬼訓練推遲到節後,現在重點放在理論的研究中。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所有資料不但要寫在紙上,還要放在心上。
歐陽勤瑾說過一名教練成不了軍事家也要有軍事頭腦。
他吹響哨子,令狐象帶領隊員分散各自跑到操場中央,習練十八般武藝。他領著留下的兩個年輕後衛楊齊齊和劉松岩到另一個地方,單獨開了小灶。這時,劉民跑過來,湊到歐陽勤瑾的耳邊說了幾句。歐陽勤瑾對楊齊齊和劉松岩說︰「懂得進攻,才懂得防守。移動,看是盯人還是盯球。」然後帶球過他二人,用假右真左,球過人過。劉民高聲喊︰「過得好。」歐陽勤瑾對二人說︰「你們倆個對練,不能蠻練,要動腦子。練成一只眼看人,一只眼看球。」楊齊齊把球踩在腳下嘻笑說︰「那樣不成斜愣眼了。」歐陽勤瑾也笑著說︰「要知道進攻者領球永遠是第一意識,他會根據情況決定球的走向,而防守者不知進攻者把球領向何方是第二意識,要想領悟到進攻者的第一意識,必須在長期訓練中提高自已的判斷,依據對手的習慣與特點提高第二意識的準確度,高手往往超越進攻者的任何意識,球自然會落在自已的腳下。如果齊齊沒能判斷出進攻者的第一意識,而人球分過,那麼松岩你必須跟上,補上失位,讓進攻永遠處在被防守之圍。」二人你來我往。
歐陽勤瑾拉開防寒服的拉鏈,讓涼風吹進去。劉民說︰「今天,王默與青島k簽約。」歐陽勤瑾嚴肅地說︰「他終于走了。」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跟著王默的奔馳600到達東方大酒店後便悄然離開了。這輛面包車是劉民安排跟蹤王默行蹤的,他沒有別的意圖,王默不簽約,他們還有一絲希望。王默下了車,右手提著iv公文包,左手打手機︰「潘總,你們在幾樓。」
在來往人的眼里會多看一眼這位時尚的年輕人。王默把手機放下,靠在車上,他舉起左手看了下手表,下午3點08分。不一會兒,一個短粗的男人跑過來,直接用他的短小而厚實的手掌握住王默的手。王默握緊這位穿著花格子西裝的人的手說︰「潘總,你怎麼下來了。」潘總笑著抬頭說︰「你來,我能不接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氣。」王默和潘總走到一起比大街上美女的回頭率還要高。
腳踏在天然大理石的光滑地面上如履薄冰,王默的心與歐陽勤瑾談完後一直沒有打開,象一團鳥雲總是遮住陽光,哪怕是雷鳴閃電,或是一場暴風雨,也比這種內心的煎熬更加讓人痛快,不致于獨自一人承受郁悶。足球第一次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壓力,他感覺地球變得象一枚足球,小的讓人站立不住,甚至失去地有引力,總讓人飄浮在空中。他總認為是合同沒簽的原因,合同不簽心落不了地,立馬給青島k聯系。潘總總算等到電話,知道鳥已經飛進自家的籠子。他的歡天喜地的表現竟然在大廳內的光滑地面上溜冰。王默看到潘總活撥的象是一個頑皮孩子,使他的心情放松下來。他的腳步也快捷的許多。
通過外掛電梯,他們到達酒店的18層。下了電梯,潘總拉著王默走在綿軟的地毯上,推門進入1846房間。房間內本來清新的空氣被彌漫的香煙所籠罩,排風扇無聲地往外吸煙。明亮的窗戶透過陽光斜照在兩張純白的床單上。對過的的灰色布衣沙發上坐著1男1女,長長的茶幾上的煙灰缸里豎七叉八地摁入些煙頭。還擺著一套透明的高檔茶具,有四個杯子,三個杯有茶。女的粉妝艷抹,見人進來,起身出去,眼直勾勾掠過王默。男人站起緊握住王默的手,似很熟地恭維說︰「王默,奇才。歡迎。」潘總才介紹說︰「青島k新領隊,吳漢。」
三個人坐下來,房內仍然有著煙味。吳漢拿出一盒「蘇煙」,抽出一根遞給王默。王默擺擺手,示意不吸。吳漢把煙放起來,自已也不好意思吸。然後,把那個空杯子倒上茶水。潘總笑著從一個小型的皮制保險箱里拿出5套合同,每套全是膠封。王默端著這套厚厚的合同書,條款都是按照足協要求制定,他看到年薪這一欄里寫著500萬,他心里一顫,與他們談好的明明是600萬,他又查看關健的幾條,在市場開發欄寫著︰所有的商業活動、廣告許俱樂部批準,所有收入俱樂部佔40%。王默看了一眼穩坐釣魚台的潘總,潘總仍帶一副笑臉,他好象感覺到了王默的詫異。
潘總解釋說︰「500萬的年薪在中超算是封頂了,我們不能滿足你的數。500萬也在于你為我們省去一大筆的轉會費用。龍尊給你200萬就不錯了。如果龍尊上賽季轉會你的話,我們或許會出1000萬,不知龍尊的人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把你當成戴上金箍咒的孫悟空,永遠逃不出他們的手心。但是事過境遷,你的商業價值大大折扣。我們的前鋒傷了,所以急需前鋒,出500萬的價也是大出血,迫不得已。」
「你們這個賽季的目標是什麼?」王默轉開話題。
「保6爭5。」吳漢搶過來說︰「到我們這里沒有壓力,我們缺少你這樣的前鋒,你的年薪領導層舉手表決通過。」
「當然,我們還沒有爭冠的能力,簽下你,也是充分顯示我們的決心,要好的成績。」潘總又給搶回來。
茶香掩飾了煙的味道,抿在嘴里還有一種苦淡之味,苦淡之後留在喉嚨里的卻是一股甜。王默抿著這種茶,他笑了,他想你們不知道我在龍尊掙得多少錢,年薪是200萬,商業收入龍尊只佔20%,進球獎更是一大筆收入。他感覺到金錢這東西的確十分庸俗,你爭我奪的。他想到一句俗語,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他添一句,光為錢遲早把一切弄完。起碼現在就弄完了真誠,弄完的感情,弄完了信認。錢這東西腐朽的是心靈、丟掉的是靈魂。所有的人從窮到富,有個過程,人性發生急劇膨脹,心被浮華所欺騙,完全喪失自我,當虛假被無情地擊破,回到原位,才會懂得金錢的真正價值。他就這樣的失去過自已,眼中無人,傲慢自大,爭取更大的利益而失去了團結,失去了友誼,失去了快樂。老天給予了懲罰,一夜之間跌入底點。他自嘲,錢再多也不過是個踢球的。他最需要的是榮譽。他堅定了信心,從那里摔倒就要從那里爬起。
他的心倏然變得象窗外的太陽一樣燦爛無比。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冬日下午的陽光,一眼望下去,所有的喧嚷變成了寧靜。兩人也跟過來,同樣望著樓下喧嚷的都市。車來車往,人來人去。
王默笑著說︰「我喜歡青島這個城市,我喜歡大海。可是,我在猶豫中被你的一句話說通了。我想,我不是二?神的一條嘯天犬,我確實是被戴上金箍咒的孫猴子。我取不來真經,金箍咒永遠不會月兌離。如果我拿不得火神杯,我也不會輕易離開龍尊。就這樣吧。謝謝你們的茶水。」王默提包走出去,潘總二人還沒有明白剛才發生的事。
潘總追出去,王默已進電梯不知去向了。潘總失望地大呼︰「不听我的,降薪,到北京還帶上野女人,失算了吧。不要小覷了年輕人。」
冬天很少見到這樣的夕陽,不大不小的太陽落在骨瘦的樹杈上,幾綹沒有血色的雲飄在遠處高樓大廈之上。一種暗淡的光無法留住四環路上的車影。影色消沉了城市,淹沒不了王默的此時的興致,象這輛飛越的奔馳一樣在自由之間穿梭時光的隧道。王默駕車時習慣听fanlede的音樂,不時地轉動方向,反光鏡內閃過各式各樣的車。剎那,鏡內抹過一團紅色,王默下意識地踩下剎車,見一輛紅色寶馬跑車瞬間駛過,心中暗道,這麼快,找死。還沒有及時加油,一輛紅色的摩托車跟著飛奔而去。王默壓一下喇叭,一踏油門,車立馬到了110邁,超速追去。
錢愛愛從反光鏡中看到追來的雅馬哈400咬了一下紅色的嘴唇,笑了笑,慢了下來,打開車窗,讓摩托車與自已平行,喜笑著。全副武裝的摩托車手從頭盔中露出嚴肅的表情,手上一擰,象箭般飛去。錢愛愛關上車窗,從鏡中發現一輛黑色奔馳600追其左右,悄等,發覺似一年輕帥哥正緊追著自已,又打半壁車窗,順手裁下右手邊那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瓣,揚手而去。王默忽兒看見花瓣飛舞,急踩剎車。鮮紅的玫瑰花瓣在空中飄舞,零落在王默的擋風玻璃上,一振掙扎隨風而逝。前面的紅色寶馬早已箭般飛走,王默心中好奇,加油門追超。兩輛車在路中左右穿插,相互追逐,致使兩旁的車輛躲閃慢行,深呼高叫,不知是否跑錯了路程。
拐彎處,有一輛本田車子有意別錢愛愛的紅色寶馬,錢愛愛向左躲閃,車首距離本田只有0.5公分,錢愛愛踩住車子,本田逃過一劫,瞬間與紅色寶馬拉開距離,遠駛而逃。紅色的尾燈與紅色的車子混雜在一起象有一種光從紅色中噴出照到王默的眼楮里,他的腳下的剎車踏板硬硬的頂住皮鞋底子,他的手下意識地把方向盤往右打去想躲開紅色的車子,左邊被紅色的車子閃電般地堵住,速度太快,只听到砰的一聲,黑色的奔馳600的左前車燈與錢愛愛車子的右後燈相撞。
兩個相同的透明的玻璃體相互混合的四處迸濺,散落在路面上,象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重逢一樣,混雜在一起再也不會分辯清楚。錢愛愛感覺到一種異樣,車子頓了一下,她慢慢地剎車停下,開門走下。
當看到錢愛愛王默感到這個灰暗的冬天的下午出現一朵春天里鮮艷的花。一頭性感的大卷黑發里藏著一副青春派嬌好的不飾粉色的面容。細眉大眼,高鼻梁,粉紅略厚嘴唇。約1.68的身高沒有高跟鞋的襯托,一雙紅色的平跟休閑皮鞋在一條黑色的西褲下格外顯眼。長腿不象枯柴般干瘦而是從腳脖勻稱向上,看上去很美。上身一件小款紫紅色羊絨外套奢侈時裝搭配的審美視角。錢愛愛心疼地看了看被踫的愛車,又看看停在不遠處地黑色奔馳,心中急躁地撥著電話︰「小魚,跑那麼快。我的車被踫了,返回來。」又撥叫122:「我的車在四季青橋南出了交通事故,請來幫助。」見對方無動于衷地坐在車里,心想沒有那個技術就不要做此類游戲,出了事嚇得不敢見人。
四環路的一側象一條順暢的河被堵住半截,水從另半截過得有些佣擠。當發現一位窈窕的女孩子更是放慢車速駐目觀望,又不得遺憾地向前行駛。錢愛愛走到寶馬車前,從擋風玻璃前可以看到一位戴著墨鏡的年輕男人,她上前敲打車窗,示意讓王默下來。王默心中懊惱,本來心境轉好,心徹底放下來,卻樂極生悲,出了事故,見一美女下車無事,心中算是放心,見對方打電話,顧著面子,怕別人認出,便坐在車內想等交警來再出去。
錢愛愛敲了數下不見動靜,心中有了氣憤。雖然是自已挑釁在先,但是事故責任在你,總該下車處理問題。不知是何等人物如此驕蠻。王默不得已下了車,帶有名星的氣場。他很客氣地對錢愛愛說︰「對不起,我們把車開到路邊好不好,我負全責。」錢愛愛被眼前的人給震了一下,似曾相識,這不是黑犬嗎?她曾經在一次酒會上見過一面,其它的都是在球場用望遠鏡放大進入自已的瞳孔里的。他是自已心目中的足球王子,也是自已心中的白馬王子,她崇拜的偶像。竟然奇跡般地降落在自已的身邊。但是她更加惱火,對王默惡狠狠地說︰「你有保險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王默有些蹊蹺,這個女孩瘋言瘋語不知說些什麼,推了推墨鏡說︰「上保險了,什麼叫忘恩負義?」「戴著墨鏡我便不認識你這只黑犬了嗎?你是保險了,龍尊呢?你走了,我呢?」王默見被認出來,便摘掉墨鏡,更加清楚地看這位美麗的女孩,「你,你怎麼了,你是誰?」錢愛愛見到王默的廬山真面目,突然情緒在這個普通的冬日里使了魔咒,象是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鼻子一酸,淚蛋蛋掉下來,她擁抱住王默象是一對戀人一樣哭著說︰「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王默嗅到一股香水味,薰衣草的味道散發著清柔的話語,象是迷人的若即若離的夢。
這夢似乎讓四環路上並不順暢的路阻塞,只有交警的摩托車在夾縫中勉強穿行。
當錢愛愛月兌離王默的身體時,她發現他傻傻地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的臉菲紅的象是成熟掛在冬日樹枝的柿子。錢愛愛又笑了說︰「你真夠傻,我是你的粉絲,你想歪了吧,我不讓你走,是讓你留在龍尊,好像不可能了。」王默若有所失,尷尬地說︰「我負全責,快到路邊吧。路被阻塞了。」說完上了車,把車開到應急車道。錢愛愛照做了,仿佛一把鐵鍬把阻塞河流的淤泥全部掘走,車嘩地一?Е?ャ?p>雅馬哈400象閃電般開到紅色寶馬前,江小魚躍身而下,想去抱住依在車旁的錢愛愛,錢愛愛閃過。江小魚撲了空,急說︰「愛愛,沒事吧,我好擔心,不怕,誰的事。」錢愛愛指了指坐在車里的王默笑了說︰「他,黑犬。沒事了,我全給解決了。」「真是他,這個叛徒,我揍他,給你解恨。」江小魚咬牙切齒。錢愛愛說︰「你揍不過他,他會把你的牙踢飛。管他呢?走到哪里,也是我的偶像,他已經把我抱過了,我原諒他了。」「什麼,抱你,我,他把你的車都踫壞了,你還讓他抱,他是個色鬼。你原諒他,我不。」江小魚真氣壞了。「行了,時間不早了,交警還不到,我們撤吧。車自已修去吧。」錢愛愛向王默揮揮手,喊道︰「走了,再見。」便上車駛入冬日的傍晚。江小魚又些茫然,不情願地跨上雅馬哈400跟上去。
王默看著一抹紅色消失在奔忙的車流中,才想到應要這位女孩的電話,他要賠償的。他同是有一種懵懂的感覺,他象丟掉了心中一把開啟愛情的鑰匙,一見鐘情的美麗邂逅就象殘留的燻衣草香水味漸漸成為冬日的清爽,自然地飄浮在空氣中。他開啟車子,慢慢地順進城市不斷的車流,回到厭倦的慣性歸道,讓交警尋找那一堆分不清你我的玻璃車鏡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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