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趙軍主將桃豹端坐在中軍大帳之中,麾下部將分坐在大帳兩側,諸將的臉上,無一例外都顯得極為疲憊。
自從昨夜被晉軍騷擾了大半夜,還沒睡幾個時辰,一大清早,晉軍又來搗亂,興師動眾的迎敵之後,發現只不過是虛驚一場,下午,同樣鬧騰了幾回,如今,諸將的精神已極度疲憊,呵欠之聲不時的在大帳之中響起。
桃豹很無奈的咽了一口悶氣,瞟了眾將一眼,沉聲問道︰「晉軍疲敵之計,諸將有何破解之策。」
帳中諸將聞言,互相對視幾眼,其中一名部將,抱拳道︰「將軍,末將以為後退二十里扎營比較穩妥,一來與晉軍駐扎的陰陵城保持一段距離,二來,三十里的距離,大軍幾個時辰便可抵達,清晨出兵,中午之前便可攻城。」
「是啊!後退二十里扎營比較穩妥,先養精蓄銳,而後一鼓作氣,攻下陰陵。」帳中諸將對這個提議大多表示贊同,畢竟,他們已經被晉軍的騷擾戰術搞得太焦頭爛額了,已經到了不退不行的地步。
桃豹聞言,心中很不是滋味,盡管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他也曾想過,但後退扎營意味著膽怯,意味著他桃豹怕了晉軍。
而且,此前已經經歷了兩場失敗,全軍的士氣都有些低落,此時若是貿然後退扎營,必然會讓大軍的士氣更加低落,甚至冒出很多負面的流言蜚語,若是傳到了好大喜功的石虎耳朵里,就更加糟糕了。
「後退扎營固然穩妥,但這意味著我軍怕了晉軍,對士兵的士氣打擊很大,只怕不妥。」桃豹委婉的拒絕了部將的建議。
諸將聞言,心中有些失望,但也無從反駁,畢竟,桃豹說得沒錯,後退意味著膽怯,作為軍人,沒人願意被貼上膽怯的標簽。
「不知將軍有何良策。」一名部將直接問起了桃豹,話語之中略帶質問的意味。
桃豹臉色一暗,顯然略感不滿,片刻之後,看著諸將,正色道︰「晉軍每次只派小股部隊騷擾我軍,最多不超過一千人馬,我軍也只需派出一支小部隊驅趕即可,主力大軍照常休息,不必理會晉軍的騷擾。」
「真假難辨,若是晉軍主力真的劫營,我軍豈不被動。」一名部將道出了心里的擔憂。
「不必擔心,韓潛老成持重,沒有足夠的把握,是不會孤注一擲與我大軍決戰的。」桃豹竟然有了賭徒的心態。
其實,桃豹早就作了萬全的準備,除了負責驅趕晉軍小部隊的一小波人馬,大營中始終保持著至少五千名可以隨時投入戰斗的士兵。
這些值勤的士兵可以在遭到真正劫營的時候,立即殺出,阻擋敵軍的進犯,為主力大軍的集結贏得時間。
「敵軍騷擾,鼓聲震天,士兵心驚肉跳,哪里還睡得著。」一名部將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這有何難,讓所有士兵休息之時,將耳朵塞起來便可。」桃豹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桃武,高聲說道。
雖然不是什麼太好的辦法,但此時卻很實用,桃豹與諸將听了,連連點頭,此時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
「傳令下去,大營之中,所有士兵入睡之時,必須將耳朵塞起來,違令者一律軍法處置。」桃豹大聲下達了命令,說完向諸將擺了擺手。
諸將會意,抱拳退出中軍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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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山桑縣的一條小路上,張舉父子正在連夜趕路,周圍的樹叢中不時的響起貓頭鷹那可怕的叫聲,但這些對于征戰沙場的父子倆來說,根本算不上恐怖,尸骨遍地的沙場都不怕,還會怕這些只會鳴叫的鳥獸。
「駕駕駕……」
正在父子倆邊走邊閑聊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趕馬的聲音。
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會有人和自己一樣在連夜趕路,太不正常了,二人下意識的向後一看,借著朦朧的月光,一騎人馬正在快速的奔來。
「是我軍的信使。」張舉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張亮一愣,輕聲道︰「此人身上一定有桃豹的書信,不如截下來,看看桃豹都給王上寫了什麼。」
「嗯。」張舉點頭表示同意。
二人策馬躲進了小路旁邊的幾棵大樹後,等待著信使的到來。
「呼……」
信使剛剛奔至,張亮操起一根早已準備好的樹枝,猛的擊向信使的額頭,隨著「呃」的一聲,信使墜馬暈死過去。
張舉父子見信使暈死過去,連忙奔出,在信使的身上模了個遍,從其胸口模出了一封信件。
「打開看看。」張舉說著,點燃手中的火把。
張亮將信件打開,放在火把附近一看,頓時大怒,信中所寫皆是關于前線的軍情,桃豹居然撇清了所有的責任,並添油加醋的將萬余大軍的損失全都歸咎于張舉。
「不听號令,為了搶功擅自出兵,致使近萬大軍全軍覆沒,豈有此理,桃豹竟敢如此。」張舉看完也是大怒,同時也開始相信張亮先前說過的話,桃豹對自己早已心懷芥蒂,否則,怎麼會如此中傷自己。
張亮見父親大怒,看著信件,輕聲道︰「爹,出兵之時,桃豹分明已經同意,何謂不听號令、擅自出兵,況且,桃豹信誓旦旦隨後增援,卻行動緩慢,分明是見死不救,意欲借刀殺人。」
「哦。」張舉一听,恍然大悟,恨恨道︰「既然桃豹不仁,也休怪我不義。」
「爹打算如何處置。」張舉問道。
張舉沉吟片刻,嘴角一抹冷笑,陰聲道︰「當然是重新寫一封,亮兒,你在這里看著信使,別讓他醒來。」說完燒了書信,跨上戰馬向不遠處的小鎮行去。
不到半個時辰,張舉策馬返回,一下馬便從懷里取出,重新寫好的信件交給張亮。
張亮一看,連連點頭,忙將信件疊好,重新放到信使的懷里。
原來,張舉重新寫的一封信,將所有的過錯都加在了桃豹的身上,整個信件算得上是桃豹的請罪書了。
「亮兒,掐他人中穴。」張舉看著仍在昏厥狀態的信使,輕聲說道。
張亮聞言,伸手在信使的人中穴掐了幾下,不一會兒,信使的身軀動了一下,見信使很快便會醒來,張舉父子對視一眼,悄悄牽馬躲到旁邊的灌木叢中。
信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自己躺在地上,周圍除了自己的坐騎,就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這讓他很是不解,不自覺的撓起了腦袋。
「好好的怎麼會摔在地上呢?」信使模了模額頭,頓時額頭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伸手一試居然流血了。
再一看,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木,信使頓時感覺,一定是自己趕路太快撞到樹枝上了。
信使爬起身來,撢了撢身上的塵土,走向坐騎,正準備上馬,心中突然一驚,忙向自己的胸口模去,模了一陣,發現重要的東西還在,一顆心頓時放下了。
「駕駕駕……」
信使跨上戰馬,沿著既定的路線向鄴城奔去。
見信使安然奔馳而去,張舉父子對視一眼,嘴角同時露出了一絲奸詐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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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陵城北門內,天色剛一落黑,華安便集結了昨夜執行任務的二百士兵,和韓潛臨時撥給的三千騎馬步兵。
為了能夠徹底殲滅敵軍的小股部隊,華安將埋伏的戰場預設在了地形復雜的千谷嶺。
並讓王三和鐵牛帶領一百將士,以及三千騎馬步兵直接前往千谷嶺埋伏,而華安自己則帶著雷暴、趙武和剩下的一百士兵前往桃豹大營附近擊鼓搗亂,直到把一小股敵軍引進千谷嶺為止。
與昨夜的漆黑相比,今晚的月色明顯皎潔了許多,華安帶領一百余將士,在距離桃豹大營的一千步之外便停了下來。
「擊鼓。」
「咚咚咚……」
隨著華安的下令,五十面大鼓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鼓聲響起之後,華安抬頭仔細觀察著敵軍營帳的一舉一動,愕然發現敵軍營帳一片安靜,完全沒了昨日那亂糟糟的景象。
難不成這些敵軍士卒都聾了,如此震耳的鼓聲都不曾听得見,華安一時想不明白,但好在今夜的主要目的是殲滅敵軍的小股部隊,只要能吸引一股敵軍出營帳追擊即可。
「大哥,敵軍輕騎出來了。」雷暴大聲喊道。
華安當然看見了,前方敵軍大營西轅門,一支輕裝騎兵正在洶涌奔出,向自己的方向殺來。
「將士們,我們撤。」華安手一揮,指揮部隊向千谷嶺方向退去。
敵軍騎兵在後追了一陣,見晉軍一路奔逃,鼓聲越來越小,料想已經影響不到大營將士的休息,便停了下來。
「大哥,敵軍怎麼不追了。」趙武感到大為驚訝。
華安勒馬回頭一看,只見身後近千敵軍輕騎已經停止追擊,甚至準備調轉馬頭,返回大營。
若是讓他們返回大營,那麼自己的殲敵計劃豈不就泡湯了,華安當然不願意白忙活一場。
「將士們,全力擊鼓。」華安大聲下令。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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