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程兩人聞聲臉色大變,驚詫之色一閃而過,閃爍不定的眸子透露出某種寒意,他兩互相遞了一下眼色,便又低頭去夾盤子里已剩不多的菜肴。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都是我們這些做臣子必須做的是事情!」薛定咧嘴一笑,仰臉呡下一口烈酒,接著說道;「因此,不管我們是靠著誰的關系走到了今天的這部,所要做的,還是替天子辦事。」
言罷,他雙目迷離的看著滿臉陰晴不定的程、于三人,道︰「就比如我,說實話,你們都知道我是靠著太尉大人的舉薦才坐到那張官椅上的,但是……」
薛定故意拉長腔調,「我要做的還是皇上交代我的事,而不是什麼太尉大人的‘意思’。何況太尉大人也沒有對我說什麼。」
「皇上交代的事」?!一語之下,滿座皆驚,除了李金故意做作之外,于、程二人都有點坐不住了,薛定這麼一說是肯定沒有好事情。
二人急得滿頭大汗,趕忙辯解道︰「我雖承蒙家里老人厚愛,來樞密院任職,但是一直兢兢業業,絕無半點瀆職之事!」
听著兩人信誓旦旦的話,薛定並不言語,眯著眼楮,嘴里面不停動作,似乎在品味剛才喝下去的那杯烈酒。
而李金在一旁則是冷冷的看著,滿臉的不屑與冷笑,。
糊涂蟲李應龍則是默不作聲,小心玩弄著手上精致的酒杯,似乎對桌子上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
門外的琵琶聲很是急促,隱隱透著刀光劍影、鐵馬啾啾,無盡的殺伐之意割裂的屋內突然之間凝滯的空氣,直刺于、程那兩顆顫抖不止的心髒。
听了二人的話,薛定也不著急說話,面帶微笑的看著滿臉惶恐之意的于成和程英,過了一會,才開口慢條斯理道︰「于大人、程大人你們怎麼這麼熱啊?是不是屋里面太悶了,你看我和李大人就沒有出那麼多汗。」
薛定的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讓于、程二人心里面更加沒底。他兩「呵呵」一笑,滿臉僵硬,看起來詭異之極……
李金這時候趕快替二人「開月兌」道︰「薛大人,我想你是誤會了。依我在樞密院幾年來的所見所聞,二位大人的確忠于職守,這幾年樞密院在二人的帶領下,已是一片蒸蒸日上之景……」
明知李金說的是反話,于程二人臊的滿臉通紅,但是恐慌之余的二人還是不住地點頭稱是,惹得李應龍低頭猛笑,而薛定還是默不作聲,變化的只是現在他在仰臉看天花板。
「其實,我真的沒有說兩位大人的意思,我只是在談論一些我跟在太尉身邊的時候所看的官場現狀……」薛定笑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四人無語,不帶這麼整人的啊!弄了半天原來都是開玩笑的,玩笑有這麼開的嗎?弄不好會掉腦袋的啊親!
程英、于成兩人暗出一口長氣,心里面頓感一陣舒坦︰原來薛定不是在說自己啊,那就沒有什麼事情了,就算他說,也沒有什麼證據啊》自己剛才干嘛那麼失態啊?!
轉眼之間,二人又想到剛才李金說的那番諷刺之話,心中難免又是一陣記恨。其實他們明白得很,這頓飯就是薛、李二人給她們擺的雙簧戲,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讓自己這些觀眾「不打自招」。
經過這麼一鬧,二人心中大概有數,也不在惶恐。小呡一口酒,互相看了一眼,擦下手心的冷汗,靜靜的等著接下來的「好戲」。
琵琶聲音漸漸和緩下來,聞者人心不由一舒,不再似剛才那麼緊張。弦聲不像剛才那麼激烈,就像兩軍交戰互相歇息一般,都在等待著下一輪的沖鋒與爭斗。
「剛才听李大人說,我們樞密院現在是‘一片蒸蒸日上之景’,下官可是不敢苟同啊!」薛定悠悠說道,微微一笑。
「怎麼?薛大人和初來乍到,就要對我們這些老人挑毛病嗎?」李金緩緩說道,口氣甚是威嚴,很是不滿剛才薛定的話語。
在這里,明面上只有他和薛定是同級的,其他三人都為下屬,因此也只有李金敢給薛定辯駁,至于其他人,只有听的份了。
「挑毛病算不上,只是在下的一點見識罷了」薛定輕聲說道,很是不在意李金畫中的怒氣,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怎麼個見識發,下官駑鈍,還請薛大人明示則個!」李金大聲說道,神色激動,言語之間有掩飾不盡的怒氣。
「李大人干嘛這麼激動啊?!在下也沒有說什麼啊?」薛定微笑道,一點都不在乎李金的言語沖撞。
他轉而話鋒一轉,冰冷道︰「李大人既然不服在下所說,那在下問幾個問題,李大人只用說是或者不是,行不行?」
這下李金也不說話,躊躇半點,又看了于成、程英一眼,見二人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于是沉聲開口道︰「行。李某問心無愧,請薛大人發問吧!」
薛定「嘿嘿」一笑,道︰「李大人,我問你,我去上班第一天,樞密院在院任職的的官員一般都沒有去,是也不是?」
李金嚅嚅半天,見這個無法掩飾,只好點頭道︰「是!……」
不待李金說話第二個字,薛定要有制止,「我剛才說過,李大人只用說是也不是,拿捏不準的也可以詢問于大人和程大人。」
見三人都不言語,薛定接著說道︰「我第一次進卷宗室,那里面根本就是狼藉一片,無人管理。李大人,這卷宗室的重要性,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吧,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李金面色陰沉,這部分是他管理的,沒想到剛上來就被薛定抓著不放,讓他很是惱火,他雙目噴火的看著薛定,低聲道︰「是!」
于、程二人心中竊喜,一來喜于倒霉的並不是他們兩個,二來喜于這李金和薛定並不是一伙的。
看剛上來的架勢,原本還以為這個李金是和薛定穿一條褲子的,現在看來那個官場小菜鳥根本就不懂得籠絡人心,四處得罪人,看他以後還怎麼在樞密院混下去。
無視李金眼中的怒火,薛定把目光轉向了于成,笑道︰「于大人,什麼事請你這麼高興啊?!接下來本官要問你幾件事情了。」
于成心中一陣懊悔,趕快變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剛才因看李金倒霉自己太過高興,沒有掩飾好心中的喜意,一下子映在了臉上,被薛定看的一清二楚。
「我今天在卷宗室看卷宗,發現有一卷記載這幾年我樞密院在外官員的俸祿一直沒發。我心中很是奇怪,根本就不信我南趙國會克扣為國家出生入死的官員的俸祿!」
「于是我又擦了一下每年戶部撥給我們的銀兩,發現有一大筆不翼而飛,我想請你給我解釋一下。」
平淡無奇的話從薛定口中緩緩說出,听著無不覺得驚心動魄,尤其是于成,早已是面如死灰,嘴唇發白,雙手甚至有點顫抖,連個酒杯也握不住了,剛才已經匿跡的冷汗又一下子冒了出來。
不用問也知道,這筆錢肯定是被管錢財的于成克扣下來的。本來他看樞密院來個主事都沒有,李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他以為這是萬事大吉的,因此連個假賬也不願意去做。只是……只是沒有想到薛定剛來兩天就發現了這個巨大的漏洞,他于成能不害怕嗎?
其實這些根本就不是薛定所謂的「看了卷宗」發現的問題,這些功勞還得多虧了李金那些髒的不能砸髒的「資料」。今天晚上要開鴻門宴,他們能不準備點狠的料來爆嗎?!
「薛……薛大人,我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錯誤啊?!」于成嚅嚅說道,滿心驚恐的他早已說不上來一句完整的話。
「嘔?」薛定驚呼一聲,「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有可能是那些賬本記錯了,你看我這腦袋,這事都給忘了!」說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這下子,三人都不知道他薛定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本來還以為他是來氣勢熊熊的問罪的,沒想到,于成一句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辯駁之語居然會讓薛定收回自己的問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疑惑與不解。
「于大人說的也是啊!」薛定笑道,只是那笑容有點詭異,讓人不寒而栗。他接著道︰「那也就怪了,那會不是這個賬本的賬做錯了,有人要故意陷害于大人?」
言罷,他一臉玩味的看著程英和于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一語落地,三人不同表現︰
身在事外的李金滿臉佩服的看著薛定,不由得暗暗神奇大拇指。而于成剛听到這句話,先是大呼「是,是,就是有人陷害我!」激動地就像落水後抓住了救命稻草;轉眼之間又不知道想起來什麼,又大呼「不是,不是,沒有人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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