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段玉裁也是滿眼神情,他輕輕推開老鴇,道︰「這兩位後生都是你的人,我們進屋里面說吧。」
「嗯,」老鴇滿臉溫順,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珠,然後伸伸手,示意兩個正在慪氣的人跟自己的進屋。
佛經有雲︰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這個道理,在段玉裁所住的院子中得到了充分體現。
外面不過是四丈寬的前院圍牆,但是自大門進去以後,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而來,這讓沐星兒不由得想起了《桃花源記》中的「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放」
院子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種滿了各種樹木。但又很奇怪,這些樹只有在圍牆那麼高。凡沐星兒目之所能及,都沒有看到圍牆好高的東西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沐星兒暗自思索起來。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情況,這里的繁多的樹木似乎並不是為了美化環境,而隱隱有種障眼的感覺。
明顯,一向長于觀察的雲之巔也注意到這一反常現象,他下意識地向沐星兒看去,似乎想尋求她的意見。
突然之間,一陣讓人不知所措而又心喜的悸動流過兩個人的心底因為幾乎在同一時間,沐星兒也把目光望向了雲之巔。
這兩個之前慪氣的人,在遇到疑惑的一剎那,都把目光投向了對方。
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根扎在內心的習慣,如同朋友的生死與共,如同夫妻一般的舉案齊眉……
沐星兒臉上一抹緋紅,躲閃的目光透露出耐人尋味的意味,似乎在隱藏內心如有如無的想法。
雲之巔也是一陣不住所措,躲閃的目光快速但又依依不舍的從那種布滿紅霞的俏臉上移開。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故意抬頭接著看那群不明所以的麻雀。
這些樹雖然長得不高,但卻茂密的很,郁郁蔥蔥的,本就陰寒的天氣一下子顯得更加寒冷。
雖然現在已近深冬,但也是枝繁葉茂,只是樹皮粗糙干燥不堪;樹葉寬大無比,深深地墨綠色濃的急欲滴水,在陰暗的天色映襯下幾乎成了黑色。
這是亞熱帶常綠闊葉林,沐星兒暗暗想到,但是她說不上不名字。
看來自己的想的並沒有錯,這些樹木根本就不是用來觀賞的,要不然也用不上種這麼密集,更不用整個院子都種一種樹木!
「這些樹是紅豆杉,大多是在嶺南那邊,沒想到京城中也有這麼多。」不知什麼時候,雲之巔也悄然來到沐星兒身邊,悄聲說道。
「紅豆杉?」沐星兒沉思起來,看來此行必然不想之前想的那麼簡單,弄不少真會有刀劍之虞。
「這個段老板,我看沒有那麼簡單,」雲之巔低聲說道,一對漆黑的眸子不斷轉動,警惕的看著四周,道︰「會不會師娘記錯了?」
「……」沐星兒無奈翻了翻白眼,道︰「媽媽雖然年紀比較大了,但總不會把分別幾十年的故人給弄錯吧。再說了,你沒看到媽媽剛才哭的跟淚人兒一樣,如若不是故知,能傷心成那副模樣嗎?」
「哦,」雲之巔從來不懂男女感情,現在被沐星兒耳提命面,大感不好意思,窘迫的鬧著後腦勺。
「既然不是媽媽記錯了,那肯定就是這個段老板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沐星兒深沉的看著和老鴇並行的那個挺直的背影,沉聲說道。
「星兒,小雲,」老鴇突然意識到自己兩個跟班沒了,連忙扭過頭四下尋找,卻發現那兩個人正在門口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听到老鴇的喊聲,沐星兒趕忙把目光移開,她可不想讓那個段玉裁看到自己正在觀察他如果真的有什麼貓膩的話,這麼一弄,無異于打草驚蛇。
「媽媽,這就來了,」沐星兒高聲應道,驚起一片麻雀飛起。
「撲稜,撲稜,」這片不小的樹林里面真不知道棲息有多少麻雀,光著一驚,眼前這片光明都被遮住了。
「這些才是院子的主人,」滿頭銀絲的段玉裁指著天上密密麻麻的麻雀,嘲弄道。
「這……」老鴇也被眼前這片異常之象給鎮住了,但轉眼之間又意識到這群麻雀缺少點了什麼?
「呵呵,」段玉裁輕輕瞟了老鴇一眼,笑道︰「是不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與老鴇同時,沐星兒和雲之巔也意識到這麼問題,因為他們之前也沒有想到這個林子里面藏得有這麼多鳥,但與老鴇不同,他們在一瞬間就想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一貫聒噪的麻雀居然沒有叫,這也難怪沐星兒和空月沒有看出林子中無數的小生靈。
「這些麻雀不會叫,」段玉裁仰臉看著猶在天上亂飛的麻雀,眼中充滿笑意,道︰「這些東西,殺,殺不光,況且也不能殺。但是每天都這麼叫著,卻是實在太煩人了。」
「于是,」段玉裁詭譎一笑,與他那張保養極好的臉極為不符,道︰「我叫下人索性就給它們喂了啞藥,這樣它們再也不會叫了。」
「……」還以為什麼高招,原來不過如此耳。雖然這個方法不錯,報了那群麻雀的姓名,又掏了耳根的清靜,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麻雀也是會死的,走了一批還會再來一批的。
但是沐星兒卻沒有問出這個隨之而來的疑問,一來她感覺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上綱上線,窮究其竟;二來既然人家段老板能做到,肯定有自己的妙計,自己多問了,反倒不美,畢竟等會自己的還有求與人家。
「阿黃,」終于穿過密集的樹林,眾人來到堂屋前,段玉裁開口叫道。
阿黃?沐星兒啞然失笑,頓時想起來星爺電影中那只老是打醬油的死狗。
不會也是狗吧?沐星兒暗暗想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就無話可說,只能承認阿黃就是一只狗。
不出沐星兒所料,來的果然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個充滿黃色的人黃如枯草的頭發,黃如金紙的面皮,一身粗布黃衣,一雙黃鞋,不對,定楮一看,不是黃歇,是根本沒有穿鞋!
看著眼前這個人,沐星兒差點當場吐血身亡。
如若不是那堅定的無神論馬克思主義在苦苦支持者她那根脆弱的神經,她就忍不住懷疑起來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一直成精的黃狗變了?難道就是那只老是死而復生的阿黃嗎?
「老爺,」阿黃低聲應道,滿臉都是說不盡的恭敬。
聲音倒好,不如狗叫那般刺耳!沐星兒抹了一把腦門上的虛汗,長長出了口濁氣。
「我來了三個客人,」段玉裁抬眼沖沐星兒一行笑笑,道︰「告訴那些廚子,中午準備好宴席!」
「喏,」阿黃干脆應道,轉身一溜煙的沒了蹤影。
「真是跑的比狗還快啊!」一旁的雲之巔看著絕塵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
這次,沐星兒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
看來空月說的沒錯,這個世界充滿意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行就算不被刺殺而死,沐星兒也快被所見到事情給雷死了!
「我們進屋吧,」段玉裁吩咐過下人之後,回身對沐星兒一行說道,邊說邊伸手做了一個情。
進屋之後,沐星兒習慣四處探看一下屋里面的情況。一來,來到這個世上她還沒有到過那種大富大貴之家,所以好奇心作崇下她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富家翁們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二來,還是「習慣」二字,看重小命的她不管到哪都會給自己留條意想不到的退路。
不愧是南趙國第一富豪,待看清屋內的一切後,沐星兒忍不住敢開起來︰這裝修,這配飾,這家具,以前地球上那些富家豪宅全都是戰斗力不足五渣渣。
初步估算,這個堂屋大概有五十平方米大小,全部都是木質結構︰地上的竹木地板,立著的合腰粗的楠木柱子,頭頂粗如水缸的上等金絲楠木。
光這些木料,在地球上,恐怕也能抵得上七八座豪宅了吧,沐星兒不禁為之乍舌。在外面看,這座房子的確不怎麼樣︰一個髒的不能再髒、亂的不能再亂、抄的不能再吵的鬧市旁邊,會有怎樣豪華的住房呢?
待沐星兒看清屋內的裝飾後,更是為之目瞪口呆,眼珠子差點調出來︰茶杯、茶壺、果盤,清一色的秘色瓷!
要知道,這種瓷器的燒制方法,在地球上早已失傳了。從唐以後更是不見真品。後來僅僅是在西安法門寺的地宮中發現了幾件不甚完整的秘色瓷器,都被奉為國寶了。
而眼前,這些價值連城的國寶居然成了人家招呼客人的茶具,這樣沐星兒能不眼紅嗎?
看樣子段老板根本不在乎這些秘色瓷,沐星兒暗暗思忖起來,等會要不要順走幾件,讓這些國寶真正得到有效地「保護」。
順,還是不順,這是一個問題。
而沐星兒現在正在糾結于這個問題,等她把目光移向其他地上的時候,直接被雷死在那里,里內外焦!
第二百七十六章
還有沒有天理啊?還有沒有人性啊?還讓不讓人活啊?
沐星兒心中在吶喊!在哭泣!在咆哮!
她此刻想把這屋里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搬走因為隨便一件,都夠她在地球上過一輩子好日子了。
她之所以受這麼大的刺激,是因為她剛才看到兀自角落的一只痰盂。
痰盂稀松平常,只要常住人的地方都會有的,但是這只痰盂卻是大大的不同,因為它是用青花瓷做成的!
在地球,這個在這里毫不起眼的痰盂至少能賣五百萬刀,這些錢,足夠讓從小做公主夢的沐星兒坐上郡主了。
沐星兒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借此來平復自己早已波濤洶涌、電閃雷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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