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與白君澤初次相見,二人都記得不太清楚。白君澤因為年紀太小,白芷只是故意不去記。畢竟一個哭的涕泗橫流還抓著你衣袖摁鼻涕時的回憶並不太美好。
後來二人與好多小朋友們一起被人挑挑揀揀。其實並不是白芷與花色說的那樣二人是因為長得好看被挑走,幾歲大的孩子,還因為不听話被抽打的不成樣子能有什麼好相貌?白芷只是因為太過倔強,一個沒有力量的人在窮凶極惡的人面前反抗,結果不言而喻。
白君澤從那時起就很滑頭,至少從來都是不哭不鬧,餓的狠了才叫上兩句。因著听話白君澤還能多得到些吃的。白君澤的人小,一個饅頭足以裹月復,多的那個便宜的總是白芷。
大概是因為白芷忙著對抗那些壞人,而沒有時間欺負多得到些食物的白君澤吧。
再後來,只剩白君澤與白芷二人,一個太過鬧騰,賣出去總也被退回來。一個太小,怕養不活白費了銀子,于是就留下了。
再後來剩下的二人就被賣入一個組織里。白芷記不得叫什麼名字,對于初印象也就是被關到不見天日的窯洞里摔斷了肋骨。
那時畢竟是孩子,白君澤又是抱著白芷哭聲差點刺破白芷的耳朵。過了很久,久到以為二人被忘的干淨就快餓死的時候,上面的門鎖嘩啦嘩啦直響。有人在上面說︰「潑醒、弄上來。」冷水自頭頂澆灌而下時白芷才知道自己還活著。而懷里的白君澤也還哼哼唧唧有氣。
于是二人便成了一組,在這個培養殺手的地下組織里,兩人一組訓練好像是規矩。
二人一路扶持走過來,一起抱著哭,一起挨餓,一起撕斗野獸,一起長大。
男子在這個組織里面不討好,畢竟那時候男寵一詞還沒有出現,就是有也是藏著掖著就是說出來也覺得丟人的。女孩子比較容易在里面走動,大不了被佔些便宜。那些年白芷磨圓了性子,學會討巧賣乖。白君澤身子不太好,武術造詣沒有白芷高,取長補短,歷練出冷靜的頭腦,一舉一動都要三思而行。
再再後來,白芷被一個年過半百的堂主看中,要白芷陪他一夜。白芷自是不肯,逃了,沒逃掉。于是直接殺了那位听說在組織里地位挺高的老色鬼。
再來就是逃亡,無休止的逃亡。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只往深山野林里躲藏。那時白芷問一同逃亡的白君澤︰「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逃?」
白君澤那時已不再是跟著白芷後面流鼻涕的小孩,身高也比白芷只高不矮,少年剛剛突出的喉結上下翻動,嘴角還未長出的胡須青色一片︰「我與你一道來自是一道走。」
白芷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二人躲過又一陣追殺。白芷對白君澤道︰「你沒有名字是吧?我姓白,叫白芷,你叫白君澤怎麼樣?」
君澤,君澤,救贖的是誰人的恩澤。
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還有比二人生死不棄、相依為命更為鄭重地承諾?這麼斷斷續續逃了半年,二人著實有些精疲力盡。
陽春三月,白君澤不知從哪听來寧國上下尋找下一任聖女的消息。于是一咬牙,捆著白芷,在她肩下烙了印記送進了宮里。
後面的事順理成章,白芷不費吹灰之力找回親人,又成了寧國聖女。舉國歡慶皆是比不上白芷能睡個安穩覺舒心。
那時的白君澤經歷了什麼不知道,只是後來奄奄一息時被白芷救了回來。代價自是一襲紅衣嫁做他人婦。
奪嫡什麼的白芷不懂,只是白家那時是站在三子颯禁那邊。這些都不足以讓白芷嫁過去,嫁過去的原因只是因為颯禁有一顆千年靈芝,白君澤需要的藥引。白君澤醒來後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成了颯禁心月復,之後被舉薦為神司,一直替颯禁賣命,做些不能明面上講開的事。
其實白芷清楚,被禁錮的那些年沒有比自由更為重要的事,無論白芷還是白君澤,能得到自由二人甚至能放棄對方。可是最終卻是有些遺憾,都是以為對方好的出發點又被禁錮在另一片「殺手營」中。
「我與君澤相識至今算算已有二十年了。」白芷感慨道︰「真是快啊。」
花色也沒有像之前看話本那般被這個不錯的故事打動。既然相愛為什麼不在一起?既然不能在一起為什麼還有活在對方的陰影里?花色不懂的始終是這個。而後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處境,還不是與他們一般,都是被自己禁錮住了?又有什麼資格質疑這都是紅塵中的男男女女們?
「我叫你來不是讓你听我講故事。」白芷換了語氣,「如今朝中上下俱是烏煙瘴氣,邳國覬覦我國已久,邊關一些游牧民族也是蠢蠢欲動。整個朝綱之上人心惶惶……」白芷說著嘆了一口氣。「生活在安樂中的人總是容易有些不切實的野心。你如今是白君澤的人,能不能讓他勸勸寧皇不要挑起戰事?戰事一起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
花色是想到白芷找自己是有目的的,只是沒想到說的話竟是這般。花色一時不知怎麼回應,難不成說自己只是侍婢,尋常連白君澤的面也見不上?這般難堪的話花色又怎麼會輕易說出來?
要是不說……白芷甚至有些殷切的表情讓人無端生出幾分憐惜來。
花色嘴巴動了動,不知要說什麼好……關上的門被打開,外面站的是面色有些許不善的白君澤。
「你要說什麼話直接找我便是,尋她做什麼?」
白君澤的話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花色不由暗暗看了白君澤一眼。花色見過的白君澤向來是如同畫里走出來的翩翩君子,即使有些許狼狽也是遮掩不了那股貴氣。現在忽然見到這人發怒,那股居高臨下的氣勢只增不減,叫花色暗暗縮了縮脖子,生怕殃及到自己身上來。
「你出去!」白君澤看著白芷的視線未變,嘴里的話卻是對花色說的。
花色也不想在里面難做,屈膝退了出來。花色還未走遠,二人的聲音直直傳了出來。
「你我何時變得這般見外了?」白君澤嘲諷道。
花色一愣,這般孩子氣的還是白君澤麼?
「你們夫妻二人的事我不管,但是不要一人一個說法,我只有一個人,麻煩你們商量好了再來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你……」後面的話隨著花色走遠漸漸听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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