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國與寧國的使館都是相仿著建成的,偌大的建築只有花色三人住下,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雖然三人散去,但是天色尚早,花色也沒有睡去的意思,干脆一人逛起後花園來。如今尚未到冬季,各色花兒也還未敗去,只是晚間看的不大清楚。
花色慢慢踱步走著,倒也自在。不多時也有些累了,便在花園中心的亭子里歇息。剛剛坐下便听見人聲道︰「天色不早,回去歇著吧。」
花色一個激靈站起身順著聲音來處望去,正看見白君澤立在花色來處背手對著花色。
花色連忙站起身行禮,道了聲︰「神司大人安好。」
白君澤未有回應,只是俯視著花色,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白君澤不做聲,花色也不好起身,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有些發僵,白君澤才小聲嘆氣道︰「免禮。」
花色站起身,將在白府學的禮儀展現的淋灕盡致——低頭看著腳面不言不語。思君曾經教過花色︰不能直視主子、主子未說話不能開口。還有其他的一些,花色也都照著做了,雖說這些都是下人要學的規矩。
花色離開神司府已是幾年有余,也沒有回去的打算,但是看見白君澤身子便做出這番舉動,也不知是怎麼了。
二人相對無言,花色低頭盯著腳面思緒便飛了出去。
白君澤視線焦灼在眼前女子的發頂上,思緒也是飛了出去。心中的愧意幾乎要淹沒向來清冷的心。
遇見徐家那場屠殺之前,白君澤為了留住花色演了一局苦肉計。那時寧皇已是百般針對自己,白君澤需要為白芷建立一個擋箭牌。花色只是一場意外,這場意外便成就了最好的棋子。之前已是做了那麼多準備,自然不能輕易放花色離去。
朝中局勢千變萬化,寧皇需要一個能掣肘白君澤的弱點。此前,白君澤不成熟,輕易將白芷暴露在寧皇眼中。此後,白君澤能做的便是將白芷好好地掩護起來。
月復中胎兒一事是一場不能觸踫的傷,不僅橫在花色心中,也是白君澤心中的一根刺。花色與白君澤之間有過孩子。若是白君澤此時移情,這便是最好的證據,寧皇雖將信將疑,但好歹是信了一半。
月復中孩子一事後,白君澤要表現的便是愧疚,對花色因愧生情。寧皇自是不信,此後便有了接二連三的試探。避暑山莊一行,寧皇特意請白君澤護送白芷,安排那一場刺殺試探白君澤對白芷的心意。之前,白芷的本事相較白君澤好上太多。只是寧皇疑心重,對于枕邊人始終不放心,因此一點一點的散去白芷的內力。那一場廝殺,寧皇是認真的,派來的人全是死士。適逢白君澤舊疾發作,險些命喪黃泉。好在後來花色救了白君澤一命。
在被花色救起時,白君澤已經醒了,只是已經月兌力,只好任由花色折騰。說實話,花色的舉動讓白君澤有些許意外。也不知她哪里來的力量將自己搬上馬車,又帶著自己逃亡。
除去這些。白君澤算是有了一絲覺悟。遇見常道梨時,白君澤腦子里就有了方案——要將常道梨送去寧皇的手下。至于施暴于花色,確實是白君澤安排的。常道梨幾乎九死一生,這件事透露到寧皇耳中,他自然要探查一番,白君澤要做的就是向寧皇表明對花色的態度。
而後便是年夜宴客一事。寧皇不惜暴露思君這一顆棋子來試探白君澤。
總算是讓寧皇信了花色在白君澤心中的地位。花色想逃離時白君澤又怎麼允許?
白君澤甚是厭惡將無辜之人牽扯至利益紛爭中來。花色確實是無辜,若非要說出個好歹來,也只能強詞奪理的說花色生出不該有的妄想。這般理由細想也是不成立的……本就對花色極度不公,白君澤也是想好好補償花色的,只是這個姑娘不貪財、不戀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姑娘對自己的心思……所以想著好好培養花色,讓她跟在自己身邊。至少在自己的能力下護她一世安穩。
軍營一行,白疏謹說的賭約,白君澤面上雖說當做玩笑一笑了之,其實心里也是細細考量過。恰逢白芷又有了身孕,白君澤有些許倦怠。想了許久竟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誰知韓久那人自作主張,頂著自己的臉做出一些弄巧成拙的事來。虛情假意或是真心花色那樣的女子又怎麼看不出來?
白君澤是沒想到花色突然的便逃了去。曲家那丫頭將花色擄去白君澤是知道的,曲千佳對自己有意,能做出那番不像話的舉動也在情喇中。只是子環回來後竟是說花色不在曲府之中……
听了子環的話,白君澤甚至有想笑的沖動,一個沒有一絲本事的姑娘家,不露聲色的從自己心愛之人身旁逃了去,這怎麼也是一大笑話。
花色心軟,苦肉計對她再適合不過。適逢舊疾發作,也不需要演戲。徐家那一場虐殺,白君澤有心無力,為了那一出苦肉計,白君澤沒有帶暗衛,自保尚且吃力,何況要救那些無辜之人?
花色的表現也確實讓白君澤欣慰,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哭喊著暈倒,只是冷靜的與自己一道演戲逃了出去。在生死抉擇之間,腦子也清醒。知道自己出去後二人才能活命,于是巧妙地與那些人斡旋。
白君澤逃出後,聯系上暗衛,卻得知白芷被行刺尚劇毒。白君澤想也沒想便命暗衛拿自己名帖去請莫老先生,自己也是匆匆趕了過去……
多年來,只要白芷有事,白君澤向來是首當其沖的趕往她身邊,這已是一種默契。白君澤對白芷的執念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等一切塵埃落定,白君澤才想起某個不知名小鎮還有一位等著自己前去搭救的人。只是為時已晚。暗衛傳來的消息︰花色與徐家那位「老爺」已是同歸于盡。
這樣的話,不用細想也是知道花色遭遇了什麼……
徐家一脈也在白君澤的賬上記了一筆,只是不管如何也換不來花色的生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白君澤甚至親自趕往徐家討要花色的尸身……結果倒是出人意料,那些被軟禁起來的徐家人竟是交不出花色的尸體。
白君澤有了疑慮自然要探听清楚,最後得知徐家人傳的花色已死只不過是為了面子上好看……
得出這樣的結論,白君澤反而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斡旋在朝堂之中的魄力不見了蹤跡。最後只能嘆氣對暗衛們說了聲︰「罷了!」
若是將花色找了回來,之後怕是還會有更危險的事情……不如就放了她吧!
時隔這麼久又遇上,白君澤心思也是千回百轉。想來,若不是白疏謹受了重傷,二人怕也是遇不上的。
二人沉默半晌,白君澤道︰「回去歇下吧!」
花色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白君澤突然開口的聲音嚇了一跳,怔怔地抬起頭來滿眼都是不設防備的驚嚇。
花色對上白君澤的視線,二人四目相對,沒有人先開口說話。花色反應過來,臉上一紅,慌忙側過臉,面上紅了一片,好在天色昏暗看不大清楚。結結巴巴道︰「我……我先回去了,神司大人也早些回去吧。」說著匆匆忙忙抬腳離開,只是走的太急沒有注意腳下,被裙子絆了個正著,一個趔趄險些撲到地上。還好及時抓住廊柱……只是姿勢不好看便是。等站穩,急匆匆的跑開了去。
余下白君澤一人時,白君澤喚來暗處的侍衛道︰「查下去,是誰將姑娘引至此地,目的是什麼。」
暗衛領命下去,白君澤看向花色逃走的方向又是一陣嘆息。本來已是想好不要再將花色卷進來,可是今日知曉花色與林兮之二人之間的關系後……只怕花色出現在此處的目的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第二日一早花色便醒來,因著想起來昨日那一幕,便向僕人借一套黑色的衣裙。這般,白君澤也是能知道自己的意思了吧?
見了哥哥與徐粲然時,二人雖然詫異,但也未說其他的。
文試不比武試,地點選在室內,因此央金便請兩方人前去皇宮內比試。花色這邊只有三人,白君澤也是只帶了兩人入宮。加上引路之人,一行共有八人。
行至半路,白君澤與花士良皆是停下步子制止花色等人上前。那引路的二人見了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一同隨著二人停下。不多時林中有鳥雀驚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刀光劍影。
花士良一人護著花色與徐粲然二人,動作有些緩慢,避之不及中了一劍。徐粲然探看一番大驚失色,那箭頭上是淬了毒的。花色被哥哥甩到樹後,看到徐粲然這邊的動靜,心里便沉了下去,當即便顧不上安危向哥哥那邊跑去。還未走上兩步便被白君澤攔了下來。
花色此時哪里還顧得上眼前之人是誰?淚眼模糊的撕咬著眼前人,失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