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秋說與花色寬慰的話也是思量許久後才說的。听徐粲然說花色如今受不得刺激,紅秋怕說的多了,讓花色再生出好歹來。
邳國朝堂之上如何,紅秋不甚了解。但是!既然身在朝堂之上便沒有不復雜的道理。邳國皇帝本就心思重,派侍衛搜查逃犯在這里踫了軟釘子,自是不會善罷甘休,這幾日沒有動靜,想來正在醞釀著什麼。這薛謹然也是心寬,屋內屋外沒有人把守也敢說出隱喻的話來。
也不知白君澤怎麼想起寫那般的信來讓紅秋交與薛謹然。
紅秋猜不透白君澤的心思,便也不再想了。不過如今倒是和蘇卿生出同樣的心思來。這里畢竟不是久留之地,還是早些離去最為妥當。想著便問花色︰「姑娘回來許久可曾看過雙親?」
花色一愣,而後想起來自己與子環在一起時說過雙親一些事。子環與紅秋是姐妹,紅秋知曉想來也不是難事。只是沒想到紅秋能記在心上,當下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想過後,花色輕輕搖頭道︰「尚未回去看過雙親。」
紅秋見花色回的有些落寞,試探著開口問︰「姑娘不想回去?」
花色當然想回去,只是……哪里有臉回去?紅秋見花色不做聲心中也是有三分了然,輕嘆一口氣便沒再說這話。
晌午吃過飯,有丫鬟過來請花色去柳氏的院子。丫頭也沒說什麼,帶完話便匆匆地走了。花色心里不確信是不是因著今早之事興師問罪來了,所以心里有些忐忑。
不過,確實是花色想多了。柳氏喚花色過去只是盡女主人的姿態問花色安好而已。因著春季已過去一半,還喚來繡娘要為花色做上兩件夏季穿的衣裳。花色自是百般感謝,婉拒了柳氏的好意。
柳氏如今還在月內,不能久坐。花色見她面色疲倦便想著告退,還未開口便听柳氏道︰「月內身不由己,倒讓花色姑娘見笑了。」
花色見她滿臉羞意只好安撫道︰「哪里的話。薛夫人身子不適還盡主人家情誼,花色感激不盡才是。」
柳氏臉上滿是笑意,本就溫和的面容更是多出幾分和善來,柔聲道︰「林大人與相公是故交。你我二人哪里來的那般生分?我見你比我年幼,便喚你一聲妹妹可好?」
花色一怔,原來這柳氏比起自己還大上一些。听聞柳氏的話也笑著道︰「那是自然,花色托聲大,喚您一聲姐姐。」
柳氏應了一句︰「哎!」臉上喜悅溢于言表,而後招了招手將花色喚至跟前道︰「我也不與妹妹客氣,求妹妹扶我一把,我想躺著與你說說話。」
花色自是不會拒絕,扶著柳氏讓她慢慢躺了下去。
柳氏躺下後,依舊拉著花色的手不放。花色不好抽離。也任由她抓著。柳氏又是開口道︰「妹妹只當這里是自家府邸,丫頭小廝你差遣便是。若是有不懂規矩的,你只管打將出去。」
柳氏說的話都是輕輕柔柔,即便說出那般話來也是讓人覺得好似確實應該這樣做一般。花色暗自嘆一口氣,人家只是客氣話。花色要真做出打罵下人的事來,怕是說不過去的。
柳氏說完拍拍花色的手道︰「這些日子閑著無事,妹妹時常過來與我說說話,一個人總是悶得慌。」
花色听聞便應下了。柳氏見花色答應做出一番困頓的姿態來,花色見狀向柳氏辭行,柳氏迷迷糊糊的應下,還未等花色走出去已是輕聲打起鼾來。想來是累及。
一連幾日,柳氏閑著無事便會請花色過去坐坐,說的話也是無關痛癢的。柳氏本人極會說話,花色與她相處幾日,覺得柳氏此人比起尋常婦人簡直好的太多。花色左右閑的無事,時常听柳氏說一些邳國深宅的女子的閑話。柳氏說的生動。花色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待幾日下來,花色已是與柳氏二人生出一分惺惺相惜的錯覺。
那方花色與柳氏一起打發時間,這方紅秋也是松了一口氣。听徐粲然說話,花色神志不清多于清醒的時候,如今見花色好些日子沒有發病。心里算是落下一顆大石。
這一日花色依舊依約去了柳氏屋子。去的時候柳氏還未起身,躺在床上看著甚是辛苦。畢竟許久未下床,若是讓花色一直臥床不起,花色也是受不住的。好在自己那時時常昏迷,若是像柳氏這般清醒著……怕是要悶出病來。
柳氏見花色進來高興地喚花色過去,說是有話與花色說。花色不明所以,只見柳氏神神秘秘的指了指桌子上堆放著的字畫道︰「妹妹快去看看。」
花色依言走向桌子那邊,桌子上的字畫被打開三兩冊,花色一眼掃過去便看見畫上的描繪的是男子的身形、樣貌,上頭還有蠅頭小字寫著男子大概的境況……
花色心里暗道︰柳氏不會是想替自己張羅夫家吧?
果然,不等花色開口柳氏便道︰「妹妹仔細看看,若是有喜歡的告訴姐姐。姐姐替你去打听打听,若是合緣便替你介紹。姐姐也想學著天上的月老、地上的紅娘做些牽線的喜事。」
花色听柳氏說完,心頭一陣無力。這柳氏也太熱心了些,自己如今已是二十多歲的老姑娘,又有誰家會看上自己?再說柳氏與薛謹然是夫婦,難不成薛謹然與柳氏未曾說過自己的事?
花色一陣嘆氣道︰「多謝姐姐,只是花色已是他人堂下婦,只能拂了姐姐的好意。」
柳氏卻是大吃一驚,沒忍住往花色的頭上看去。花色梳的是姑娘家的發髻……
花色見柳氏看向自己頭上,便笑著解釋道︰「這個發髻最是簡單。花色不會梳頭,叫姐姐看了笑話。」
柳氏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看著花色閃爍其詞幾次,最後還是沒忍住問︰「姑娘夫家是?」
花色也不隱瞞,只說︰「夫家是寧國人。」
柳氏頷首,而後道︰「寧國我家相公也是有熟識的人,不知姐姐是否方便問問妹妹夫家的姓氏?」
花色倒不好說出白君澤的名字,只說︰「薛大人確實認識。幾年前,薛大人時常與相公玩耍,那時花色得幸與相公一同見過薛大人幾次。這一次見到真真是緣分。」倒沒將白君澤的姓名透露出來。一來,花色與白君澤無實質性關系,只是借著名頭婉拒柳氏好意而已。二來,怕給白君澤生出事端來。
柳氏又是問了幾個問題,花色也都巧妙地回了。柳氏見花色回避的厲害,也沒再問花色夫家姓甚名甚。換了個其他話題,將這件事帶了過去。
回房後,蘇卿難得的等在屋內。見花色回來行禮道︰「姑娘,蘇卿今日是過來告辭的。」也沒再喚花色「老板娘」。
花色知道蘇卿要走,且之前蘇卿也辭別過。只是這幾日未見蘇卿過來辭別還以為他會多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
花色知道蘇卿有仇未報,也不好說一些虛偽的言辭,最後嘆一口氣道︰「多保重。」
蘇卿作揖行禮,而後對花色道︰「姑娘收留之恩,蘇卿不敢忘記。他日等蘇卿報了血海深仇再來侍奉姑娘左右。」
花色沒想到蘇卿會這麼說,當下有些哭笑不得。花色是女子,哪里敢留男子在身旁侍奉左右身側?只道他說的是客套話也沒在意。
又是交代一些尋常注意的問題,又是親自研制藥粉好佩戴在身上驅除蚊蟲。花色幾乎忙了一夜,天亮前實在睜不開眼才稍稍眯了一會。
蘇卿一早就過來辭別,身上背著不少看著有用的東西。薛謹然不知從哪里听到消息,也是趕了過來為蘇卿辭行。這一點花色與蘇卿都沒有想到,同樣吃了一驚。
送走蘇卿後,薛謹然與花色道︰「如今可得閑?」
花色哪里有不得閑的時候?應道︰「無事。」
薛謹然試探著道︰「不若一道走走?」
花色自是不會拒絕,頷首應了下來。紅秋見薛謹然找花色,自然也跟著一道。只是遠遠地跟著,不與二人靠的太近。
薛謹然面上表情有些值得推敲,與花色走了將近半刻鐘才緩緩開口道︰「我與兮之失了聯系。」
花色天亮才稍稍躺下一會,這個時候犯困的厲害,只听薛謹然說了句什麼卻是沒听進去,不由有些無辜的問︰「薛大人剛剛說什麼?」
薛謹然看向花色的表情更是復雜,而後緩緩道︰「我與你哥哥失了聯系。」花色這才生出幾分不可置信的表情來。
薛謹然見花色的樣子又道︰「如今金豐全城戒嚴,之前你哥哥確實還在金豐城內。只是如今我與他失了聯系,也不知他過得如何?」說著嘆氣起來。
花色好半晌才將淚水逼回眼眶,一時間思緒翻飛而後抖著聲音問︰「那……皇帝陛下那邊可以消息?若是哥哥被擒,他們那里該有動靜才是。」
薛謹然「恩」一聲,而後道︰「皇帝那邊也沒有消息,也不知是故意不報,還是尚未抓到。後者自是無礙,若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