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臉色變的青白,點頭道,「我听到了,皇上將阮雲樂賜你為妃!」
淳于信點頭,說道,「我要去求父皇,將你賜我為妃!」
「不!」阮雲歡搖頭,說道,「你不能去!」
淳于信不解的瞧著她,問道,「為何?難不成,你願意嫁五弟為妃?」
阮雲歡直直與他對視,隔了良久,才重重點頭,說道,「是!我願意!」
「你……」淳于信如遭雷擊,整個身子一顫,不信的望著她,又問道,「你……你說什麼?你……你願意嫁五弟為妃?」
阮雲歡抿唇,卻堅定的點了點頭。
淳于信臉色慘白,咬了咬牙,切齒道,「我不信,你再說一次!」
阮雲歡定定望著他,一字一字道,「我阮雲歡願意嫁五皇子為妃,你不要去!」
淳于信狠狠的瞪著她,眼底由不信變成迷惑,由迷惑變為狂亂,漸漸越加瘋狂,不禁仰首大笑,大聲道,「你願意!你居然願意!好!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踉蹌著退後幾步,指著阮雲歡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你從不肯應我,怪不得你一直不讓我去請旨,原來……原來你心里真正有的是他!是本王的親弟弟……」
阮雲歡整個人僵立當地,胸口窒悶,只覺無法呼吸,默默的望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一直不肯應他,是因為她的不確定,一直不肯讓他請旨,是以為,這件事不會再發生。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做了許多的事,可以令這一切改變,卻忘了秦翊的存在。
見她不語,淳于信越發以為自己說中她的心思,咬著牙冷笑出聲,連連搖頭,喃喃道,「太子妃生辰,你第一次見到五弟,便對他有所不同,我一直想不明白,卻原來……原來……」一口氣堵在胸口,頓時說不出話來,口一張,一口鮮血激噴而出,身子晃了晃,扶著牆壁慢慢軟倒。
「爺!」
「爺!」
路寧、江河大驚搶上。
阮雲歡也是大吃一驚,向前搶出幾步欲扶,卻終究忍住。
淳于信手臂一振,將二人推開,硬撐著身子站直,狠狠瞪著阮雲歡,指她道,「阮雲歡,你好!你真好!」
阮雲歡臉色蒼白,咬牙道,「路寧,扶你家主子回去!」身子一轉,向著樓梯疾沖而下。
晚了!她終于晚了一步!
她以為她重活一世,必能改變一切,如今才知,歷史的齒輪從不曾改變它的方向,不管她如何掙扎,它總是固執的依著它的軌跡轉動。
只是,分明有那麼多人的命運因她改變,她並不敢太過篤定。皇帝旨意已下,又豈會為了任何人更改?淳于信剛剛封王,又掌管兵部,卻立足未穩,若是此時他逆了皇帝的旨意,龍顏震怒之下,他的錦繡前程,皆成泡影,她害了他上一世,不能再害他這一世。
直到淳于信被路寧等人扶著離去,另一間雅室的門才慢慢打開,淳于昌一襲錦袍,玉冠束發,緩緩步出,灼亮的眸子,將一張俊美的容顏越發襯的如玉般潤澤。
她願意!
果然,她對他的厭惡,對他的憎恨,不過是吸引他的手段!她願意!不惜激的淳于信吐血,她仍願意嫁她!好!這很好!
五皇子唇角微挑,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向身後隨出的李改淡聲吩咐,「回宮!」衣袍微掀,大步向樓梯行去。
阮雲歡回府時,天色已近黃昏,剛剛跨進府門,便見阮雲樂快步迎來,怨聲道,「你去了哪里,許多人尋你不到!」
阮雲歡垂目向她一望,勾了勾唇角,問道,「有事?」
「當然!」阮雲樂一把將她衣袖拽住,便向正廳行去,一邊向門口小廝吩咐,「還不快去稟報,就說姐姐回來了!」
姐姐?
阮雲歡挑眉,若非得已,她可從來不會喚自己「姐姐」!將衣袖從她手中拽出,默默隨著她向廳門行去。
阮雲樂也挑了挑眉,回頭向她一望,神情中便露出些得意。
听到稟報,阮一鳴自廳內出來,催促道,「雲歡,快些罷,聖旨已到了兩個時辰,單等你接旨!」目光與阮雲歡眸光一觸,不自覺的有些躲閃。
阮雲歡揚眉,心中微覺奇異,卻無瑕多想,隨口應了一聲,腳步卻停住,說道,「那便容女兒回去換朝服!」她是御封的二品郡主,不同阮雲樂,要穿著品制的朝服接旨。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皇帝身邊的全公公從廳內奔了出來,擦了把額頭的汗,說道,「不用換了,宣了旨,奴才還得回宮繳旨!」
阮雲歡挑唇,笑道,「怕是不合規矩罷!」
「從權罷!」全公公苦笑。這位睿敏郡主當真沉得住氣,居然沒問一句聖旨的內容。
阮雲歡淡道,「公公雖是好意,此事傳了出去,雲歡可擔當不起,還是換了罷!」不等他應,轉身便向二門行去,一邊還吩咐青萍,「你快行一步,替我準備朝服!」
青萍、白芍二人隨著她一日,自然也知道聖旨的內容,心里替自己家小姐不平。青萍聞命答應一聲,匆匆而去,卻在轉入垂花門便慢下步子。
待睿敏郡主換了朝服從後宅出來,又是過了大半個時辰。全公公早急的火上房,一見阮雲歡進來,忙在香案後一站,揚聲道,「阮一鳴、阮雲歡、阮雲樂接旨!」
阮一鳴當先跪下,秦氏跪在他身側稍後,阮雲歡隨後,阮雲樂跪在阮雲歡之下,身後馬氏帶著雲舒、雲欣,以及烏央央一片阮相府的下人。
但聞全公公尖著嗓子宣旨,前邊自然是贊阮一鳴教女有方,隨後贊阮雲歡、阮雲樂二人如何聰穎賢良,最後道,「今,賜相府千金阮雲樂為齊王妃,睿敏郡主為五皇子妃,欽此!」
「臣接旨!」
「臣女接旨!」
父女三人齊應,磕下頭去。阮一鳴起身,上前一步將聖旨接過,吩咐管家常青奉上紅包,連聲向全公公道謝。
全公公連連道喜,說道,「恭喜阮相爺,一下子出了兩位王妃,日後富貴榮華不可限量,今日天晚,回頭奴才再來討一杯喜酒!」
阮一鳴連應,親自送出府去。
阮雲樂瞧著全公公的轎子離去,回頭望向阮雲歡,得意的揚眉,說道,「如今我喚你一聲姐姐,怕是日後你要喚我一聲皇嫂呢!」
阮雲歡眼眸一沉,卻勾了勾唇角,淡笑道,「恭喜齊王妃!」款款轉身,仍向後宅而去。
馬氏一旁瞧著,心中說不出的羨慕。一門兩王妃,還都是正妻,這等榮光,怕是滿帝京城都尋不出第二家。可惜,可惜自己的女兒尚小,阮一江也沒有阮一鳴如此的門第,否則以雲欣、雲舒的樣貌,自然也可以爭個王妃誥命,讓自己下半輩子有所憑依。
阮雲樂親眼瞧著阮雲歡與淳于信親厚,心中認定她心中之人必是淳于信,如今接到聖旨,縱不嚎啕大哭,也必然臉色難看,哪知道她臉上神情不變,只是清清淡淡一語,仿佛此事與她無關一般。
一入錦闌軒大門,白芍便急命人將大門關上,跟著阮雲歡進了屋子,才問道,「小姐,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阮雲歡苦笑,也不換衣裳,便在椅中坐下,一瞬間,整顆心皆是疲憊。
青萍咬了咬唇,皺眉道,「小姐,這事奇的很!如今小姐正在風頭上,四殿下又剛剛接管兵部,論理皇上要指婚,也該指給四殿下,怎麼成了五殿下呢?」
白芍也道,「四殿下和五殿下一母同胞,兄弟二人迎娶姐妹二人,怎麼將妹妹指給了哥哥,姐姐指給了弟弟,皇上這是老糊涂了不成?」
阮雲歡怔了怔,撫在額頭上的手慢慢放下,低聲道,「怎麼會?」是啊,怎麼會?當今皇帝正當盛年,又是一代明君,怎麼會老糊涂?若不是老糊涂,那這場指婚……
心念電閃,阮雲歡心頭突的一跳,整個人便霍的坐直了身子。皇帝沒有老糊涂,他既然將那麼多求親的折子壓下,自個兒心里必然已有了主意。而如青萍所言,如今帝京城中,風頭最勁的女子是她,風頭最勁的男子便是淳于信,那麼,皇帝此舉……
一瞬間,阮雲歡只覺心跳加速,如要從口中蹦出來一般。
淳于信封王,接管兵部,所有的人都道,如今大鄴朝的皇子中,以端王淳于順和齊王淳于信的風頭最勁,那就是說,這兩個人,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
而淳于信與淳于昌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母族,便是他的母族,並無區別。那兩人的勢力,便區別于兩人的姻親。此時,皇帝下這道旨意,將風頭最盛的自己指給淳于昌,是因為……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阮雲歡卻心驚的按著胸口,不敢相信。
上一世,因自己失了名節,毀了閨譽,始終困居相府後宅,與淳于信、淳于昌兄弟相識,是在……幾木大軍揮兵攻佔大鄴,大鄴軍糧丟失,大軍大敗,公孫明遠率兵增援,退敵步應關外……
那應該是在數月之後,戰報傳來,朝中一片歡騰,靖安侯府大宴慶功,湯氏為了讓自己散心,將自己接去,與淳于信、淳于昌相遇……
阮雲歡皺眉,閉了閉眼楮,突然笑出聲來。
原來,改變的僅此而已。幾木大軍終究會敗,上一世是敗在公孫明遠的手上,這一世敗在公孫寧的手上,而她終究會結識淳于信、淳于昌,而這兩個人,又都會求娶……
求娶?
阮雲歡皺眉,思緒有片刻的停頓。
是了,求娶!上一世,也是兄弟二人同時求娶她阮雲歡。那是為了什麼?上一世的她,分明是無人問津,名門世家退避三舍,她曾經詫異,為何兩位帝京城中最引人注目的皇子會同時求娶,卻從沒有答案。
上一世,在自己嫁給淳于昌十多年之後,淳于信仍肯舍棄江山陪自己一死,她從不曾懷疑他對自己的真情。而淳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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