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野猴,世人都學你,那規矩禮數還有何用?——難道這世間就沒有什麼東西能約束的了你嗎?」
布丁撓撓頭,道︰「為什麼要被約束呢?規矩禮數還不都是人編造出來的?為什麼別人設好套套,你就非要鑽進去呢?」
「這……」吳翠蓮一時語塞,她確實從未想過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式的問題,可書里寫的,父母教的,先生講的,難道會有錯?吳翠蓮堅持自己的立場道︰「唉,其實,我想我們倆之所以想法不同,是因我們的出身不同啊。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恐怕便是這個道理吧?」
一提出身這糟糕的話題,布丁雖然打心眼里抗拒,可腦袋還是不由耷拉下來。他最怕吳翠蓮拿這個來考量他,一霎時,心里寫滿了失望,這工夫,就算吳翠蓮不走,他自己也有了撤退的想法。不料,吳翠蓮興致卻很高,可能是這幾天悶的,她沒看出自己幾句話已經把布丁打蔫了,饒有興致地改變話題,「听我爹說,你不知道有什麼絕活總是能在河神大人的嘴邊搶到魚。」
布丁一听這個,轉眼間陰霾盡去,艷陽高照。他看出吳翠蓮嘴上雖然規矩禮數挺多,可到底被自己說動了。是啊,在那年月,豪門院落深似海,有錢人家孩子雖然物質條件優厚,可限制也同樣多,遠不如布丁這樣的野孩子們自由快活。布丁一襲話,如石子聲聲敲擊在吳翠蓮的心河,蕩起陣陣漣漪,讓她再也無法平靜下來。試想,少年們哪個不向往自由自在呢?不過,吳翠蓮終于知道了他捕魚技術好,這讓布丁一陣竊喜,心里升起一絲成就感。其實,布丁真的有什麼捕魚訣竅嗎?答案是沒有。因為江邊最近接連不斷的死人,河神之說風行。漁民們都放下了漁網,不敢出江,這樣一來無形中使得江內的水族得以休養生息。江中魚蟹富足,布丁捕魚的成功概率自然也就大大提高。這一點,布丁心里最清楚。不過,捕了幾年魚,加上布丁的水性,布丁也確實無師自通掌握了一定的捕魚技巧,這成了布丁私房錢的主要來源。
布丁道︰「我知道江邊有一個好玩的去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呢,只要半天時間,包你百病不藥而愈。」
吳翠蓮啐道︰「你咒我,一個病就差點要了我的命,還百病呢。——不過,真有你說的這麼神奇麼?那好吧,明天上午我和小荷花去街里買東西,你要是能有什麼法子把小荷花支走,而又能讓她不泄露我們的秘密,我就跟你去。」
布丁道︰「這太簡單了,小荷花家在北城外的劉家寨,你們到街里後,就哄她回家探親,約定好踫面的時辰一起回去不就行了嘛,她也得到了好處自然不會泄露你的行蹤了。」
「嗯,小荷花確實已經好久沒回家了。還是你鬼點子多,那就這麼定了,明日上午,我支走小荷花後在西門橋淄江大藥房門口等你。」
布丁回到家中,興奮的一夜沒睡著覺,五更天不到,就爬起來套上過年時才穿的那件絲綢長衫,梳子沾了豬油把小頭梳得 亮,一切拾掇停當,然後靠著窗子靜候日出。
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布丁那個時代十五六歲的年紀比現今的同齡人可要早熟得多,讀者們不難理解情竇初開在他這個年齡的意義,因此,對他的行為也應非常理解了。
終于挨到約定的時辰,布丁撒了歡兒一般跑向約定地點。遠遠就見淄江藥房門口婷婷玉立一襲淡粉長裙的曼妙佳麗。布丁暗忖︰怎麼比我來的還早。這時,粉裙佳麗也看到了布丁,一個箭步上前雀躍不止︰「布丁哥哥。」布丁這才一呆,滿腦子都是吳翠蓮,看誰都是吳翠蓮,竟連阿嬌都分辨不出來了。布丁先沒和阿嬌打招呼,朝阿嬌身後掃了兩眼。
阿嬌未發現布丁的異常,道︰「你看什麼呢,我在你眼前啊。布丁哥哥,野菜怎麼沒和你一起呢?」
布丁這才把心思放到阿嬌身上,只見阿嬌今天穿了件絲質淡粉拖地長裙,將一雙三寸金蓮罩在裙下。才幾日不見,個兒卻明顯高了,怎麼看也不像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嬌嬌公主,竟似月兌胎換骨,有了幾分婷婷少女的婀娜嫵媚。阿嬌的變化不小,可布丁卻又說不出她是一夜間長大了,還是刻意打扮的結果。
這時,一雙粉女敕白皙的小手在布丁眼前一晃,布丁猛然醒悟,道︰「啊……啊,阿嬌啊,今天好漂亮,干嘛去?」
阿嬌奇道︰「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江邊玩嗎?」
「誰說的?」
「野菜啊,他說昨晚就已通知你了呢。」
「啊,」布丁一愣,心說︰昨晚一直在家,沒見野菜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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