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鄧爾康不認識元峻宇。
之前鄧世欽在外省任按察使好幾年,帶著包括鄧爾康在內的家眷一起同行,他調任回京城還不到一年時間。上次建平公主的宴會,鄧爾康因為感染風寒沒去,因此他沒有見到元峻宇和夏依蘇。
此時鄧爾康終于知道他得罪的是什麼人,嚇得臉上更是無血色,身子不禁哆嗦了起來,垮著一張臉,腦袋也耷拉下來。
這鄧世欽,四十歲左右的年齡,大眼,濃眉,高鼻梁,高大,但不威猛,身上缺乏陽剛之氣,但不失儒雅之風。
元峻宇抬眼,伸手指了鄧爾康,淡淡問鄧世欽︰
「你可認識此人?」
鄧世欽惶恐︰
「回四殿下,他是微官的犬子。」
元峻宇臉色平靜,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而眼楮卻是冰冷的,隱隱透著一股冷煞之氣。他輕挑著眉,不緊不慢說︰
「你兒子真是好本事,竟然將縣主跟她二哥哥開的酒樓都敢來鬧事打砸!是不是我這個四殿下太好欺負,因此沒把我舅舅家人看在眼內,還是你家的公子太過目中無人,仗勢壓人?」
鄧世欽又氣又急,又羞又慚,不禁沖上去,賞了鄧爾康兩記耳光。鄧爾康一張臉本來就腫得像豬頭,手指削下兩根,已是痛得死去活來。如今他父親又甩了他兩記耳光,更是痛得乾坤逆轉,日月無光,他像殺豬那樣嚎叫了起來。
鄧世欽罵︰「畜生,你還有臉哭?還不趕快給四殿下,還有縣主磕頭認錯?」
鄧爾康「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磕著頭,邊哭邊說︰「四殿下,縣主,小人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元峻宇眸華一寒,仿佛屋子里也跟隨著冷上幾分︰
「有下次?」
鄧爾康連忙哭著說︰
「沒……沒有下次了。」
元峻宇微微眯了眼楮,臉上的陰氣更是橫掃。他聲音輕飄飄的問︰
「你到悅來軒來鬧事打砸,不是平白無故的吧?」
鄧爾康張了張嘴巴,躊躇了一下,膽怯怯的偷偷看他父親,似是不敢說。
他父親鐵青著臉,直氣得又是瞪眼又是吹胡子的。看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鄧世欽對這事完全不知情,為了撇清關系,他猛地對兒子狠狠的踢上一腳,大聲麼喝︰
「你老老實實回答四殿下,為什麼到這兒來鬧事打砸?」
鄧爾康哭著說︰
「是舅舅讓我來的。舅舅說,悅來軒原本是他想要買下來,已開價給了六萬八千兩銀子,原來的掌櫃已有意賣給他,不想橫空出來姓夏的人,把悅來軒搶奪去。舅舅說咽不下這口氣,讓我帶人到這兒來鬧事,把客人都趕走了。舅舅還說,就算出了事也沒關系,有皇後娘娘和太子妃幫著撐腰呢。」
鄧世欽氣得身子發抖︰
「你……你個畜生!不爭氣的東西!你……你真真要把我氣死了!」
這個時候李大全拿了一張賬單走了進來︰
「四殿下,縣主,這是店里剛才的損失。」
元峻宇拿著賬單,慢條斯理地念了起來︰
「……李公羹,摔了二十二盅;西施舌,摔了十二碟;貴妃雞,摔了八碟;貂蟬豆腐,昭君鴨,炙仙人臠,五生盤,三鮮木樨湯……台凳,碗碟……為了壓驚,請剛才在店中的客人吃飯……一共三十二萬四千七十二兩銀子。」
鄧世欽嚇了一跳︰
「三十二萬四千七十二兩銀子?」
三十二萬四千七十二兩銀子!別說鄧世欽,就是夏依蘇,也張大嘴巴,差點兒坐不穩,要「骨碌」的滑下椅子去。天,這元峻宇,太……太那個獅子大開口了吧?這酒樓賣了也不值這個數。
元峻宇看鄧世欽,一挑眉︰
「不信?」他把賬單遞了過去︰「你自己看看。這只是令公子損壞的財物,我還沒算客人嚇走,酒家名譽受損的損失呢。」
鄧世欽哪敢接賬單?一邊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連連說︰
「信信信!微官信。」
元峻宇臉上一點怒氣也看不到,但說出的話卻是陰森森的,他問︰「鄧大人,你說這事該怎麼辦?剛才令公子說了,就算出了事也沒關系,有皇後娘娘和太子妃幫著撐腰鄧大人你說,是不是你們鄧府人有有皇後娘娘和太子妃撐腰了,悅來軒這些損失,你們就不用賠了?」
鄧世欽的性子和他的寶貝兒子剛好相反。性格收斂,做事低調穩重,不輕易得罪人,更不會時時拿著皇後娘娘是自己親姐姐,太子妃是自己親生女兒這事出來顯擺。他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把這事鬧得皇後那兒去。
他點頭哈腰,誠恐誠懼的說︰
「四殿下,微官願意賠,只是……」
元峻宇雙眉一挑︰
「只是什麼?」
鄧世欽不安,喃喃︰
「三十二萬四千七十二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微官沒有這麼多現成的銀子在府中,還得……還得變賣一些土地房屋什麼的……四殿下和縣主能不能寬恕一下,容下官去籌集?」
元峻宇面無表情,淡淡的說︰「兩天!」
鄧世欽囁嚅︰「四殿下,能不能再多給幾天?」
元峻宇臉色一沉,嗓音一冷,聲音雖不高,卻有著一種容不得別人說「不」的強勢︰「就兩天!遲一天也不行!」
鄧世欽擦著冷汗︰「四殿下」
元峻宇素手把弄著手中的茶杯,淺淺勾勒起唇角,臉上的表情亦淡淡的,聲音不溫不火,不緊不慢,悠然自得地說︰「如果兩天之內湊不夠這筆銀子,那還有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听說你家的小舅子有家迎福樓酒樓,讓他把這酒樓抵壓出來,這樣吧,就折去零頭數目,你就賠三十萬銀子。」
這才是重點。兜轉了一大圈,終于兜到正題來了。迎福樓老板不是想正整悅來軒嗎?那好,悅來軒就把迎福樓搞過來,看看誰整誰。
鄧世欽咬了咬牙,只得說︰「好。」
元峻宇雙眉一挑︰「你能作主?」其實他是明知故問。有些事,想瞞他,還不是容易瞞。
果然,鄧世欽說︰「迎福樓大部分的銀子是我投資的,我說行,那就行。」
元峻宇點點頭︰「那你立個字據,按上手印。兩天後,迎福樓就是縣主的了。」
此時鄧世欽已是案板上的魚肉,任元峻宇宰割了這也怨不得人,誰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平白無故的去惹上別人呢?要怪,只能怪自己養了個不懂事的兒子。偏偏這個兒子,是他目前唯一的兒子,再不濟,還是要傳宗接代的。
鄧世欽帶著鄧爾康離開後,夏依蘇樂得幾乎樂瘋了,一時忘形起來,竟然主動沖上前去抱了元峻宇,頭腦發熱地在他額頭上,印上了一個深深的吻。
太過外人不宜了。
唬得白鵬趕緊把頭別過一邊去,裝作沒看到。
聞訊趕來的夏目北也樂翻了天,喃喃︰「想不想,真真想不到,我們夏氏兄妹第四家酒樓連鎖分店這麼快就要開張了。」又再喃喃︰「余下的銀子,還可以多買幾家酒樓!離京城酒樓一半以上是我們兄妹開的願望又再走近了一步!哈哈哈。」
他沖上前,也忘形地抱了元峻宇。
就在他學了夏依蘇的樣子,要親吻元峻宇額頭的時候,元峻宇趕緊把他推開,閃到一邊去。
夏依蘇抱他,親他額頭,多多益善。但夏目北抱他,要親他額頭,還是免了,雖然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親表兄弟,可還是要男男授受不親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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