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獨棟小洋樓已經有一定的歷史，二樓到一樓的樓梯不是很長，木質，台階彼此間的間隔也不是很高，但即便如此，沒什麼防備被他一腳踢下去的周楚尋依舊摔得很慘。
「你做什麼？！」
兩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眼見周亦凡突然同他動手，氣不過的周楚尋也忍不住站在一樓的樓梯口朝他吼了一句。
嘖嘖，這般的理直氣壯，是因為周志立當初因為好心默認了那件事，久而久之，他就真的以為自己就是周志立的親生兒子了？
周亦凡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以後像是突然想起般，他扯出一個算得上明媚的笑容，說︰「抱歉，剛剛腳不小心滑了一下。」
周亦凡的臉上掛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神犀利，就好像能直直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的內心，想起平日里自己的那些偽裝，周楚尋略顯慌亂的低頭，同時心里很多的疑惑。
想這還是從前那個沒心沒肺，只知道花天酒地順道再把他爸爸氣得半死的周亦凡？
「怎麼了？」
見聞訊趕過來的李叔，周楚尋立即在臉上揚起一抹稱得上溫和的笑容，說︰「沒事，我和哥開玩笑。」
「這樣啊。」李叔轉身，說︰「可以過來吃早飯了。」
看著周楚尋沒事人般的態度，周亦凡不由得在心里嘖嘖兩聲，想難怪上一世自己會死的這麼慘了。
好像是從進入周家的那天開始，周楚尋就習慣了做出各種的偽裝。
人前溫順听話，尤其在知道他來歷的李叔以及周志立的面前，他更會給人一種他自知自己寄人籬下般的錯覺。
就比如每當他面對自己的時候，他永遠都是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
即便那時候自己什麼都沒對他做。
周亦凡記得小時候為數不多的幾次，偶爾他虛張聲勢的同周楚尋揚起拳頭，周楚尋做了一臉害怕的表情站在那里時，周志立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
那時候他只當自己倒霉，可是現在想來，周楚尋分明是看見了周志立的身影，因此特意做出那樣的表情等在那里。
以自己的乖巧听話側面烘托他的囂張任性？
想到這里，周亦凡冷笑，想說不定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周楚尋就已經起了擠掉自己，進而霸佔周家所有財產的心思。
「周楚尋，以後別叫我哥，你不過是我爸撿回來的一個孩子，你知道嗎？每次听見你叫我哥……我就覺得很惡心。」
這大概是周楚尋此生最大的一個軟肋，見他迅速變得慘白的臉色，周亦凡心情更好的走向餐廳。
想著這樣也好，自此以後，他繼續做他的偽白蓮，他就還是那個囂張任性的紈褲，反正依照周楚尋的性格，除非被人發現，否則他是不會將周亦凡欺負我這樣的事說出口的。
經過昨晚一整夜的思考，周亦凡已經淡去了那種即刻將周楚尋捏死的沖動。
死之前的那幾年，周楚尋借著周志立累積的人脈財富，像只抓到老鼠的貓般不停的逗弄自己，逼得自己難受，絕望，生不如死。
重生一世，依照周亦凡睚眥必報的個性，他當然不會讓周楚尋好受。
周志立的身上匯集所有國人的傳統美德，其中以勤儉節約這一條最為顯著，因此周家一共只有三個阿姨，一個做飯，兩個打掃房間以及後院的衛生。
但這樣的傳統美德被李叔發揚光大，即便給那三個阿姨給出了豐厚薪水，他依舊喜歡凡事親力親為。
以前周亦凡是覺得他愛現，但現在看著一大早就在廚房忙碌的李叔，他才明白，李叔僅僅是將這里當成了他的家而已。
接過李叔熬好的粥，周亦凡又說︰「爸呢？」
「出去晨跑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說完李叔依舊有些不習慣的看著突然變得听話懂事的周亦凡，說︰「身上的傷好點了嗎？」
「我皮糙肉厚的沒事！」
兩人正說著話，穿了一身半舊運動服晨跑結束的周志立就回來了。
周志立和自己一樣的懶，不過是因為這幾年他的糖尿病和高血壓越發有些嚴重，他才遵醫囑開始最沒有副作用又能強身健體的慢跑。
想起周楚尋上一世編織的那個他爸爸因為腦溢血過世的謊話，周亦凡的心情終于變得有些沉重。
接過他的外套又為他遞上幾張紙巾後，周亦凡才說︰「爸，這個月的例行體檢醫生怎麼說的啊？」
周志立原本就有些不習慣周亦凡的改變，此時听到他這麼說了，他的表情越發給人一種呆愣的感覺。
「血脂還有些偏高，醫生叫我少喝點酒，其他……其他還好……」
周亦凡把他的衣服丟到客廳的沙發上，又折回來說︰「人醫生是為了你好，雖然你的應酬多，但你同別人說幾句，你又這麼大年紀了，人家還是會體諒你的。」
「啊，哦……」
對上站在餐桌旁笑的有些不懷好意的李叔，周志立才後知後覺的說︰「小凡，這是你第一次關心我的身體狀況。」
心里難受的有些厲害，但周亦凡卻笑的更加的燦爛，將呆愣在門旁的周志立扶到餐桌旁坐下後，他才說︰「爸，我昨晚的話不是開玩笑的，我是真心知錯，還有，以後我不會再那樣了……」
太沉重的感情有時候會給人造成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即便就只是將那樣簡單的感激說出口，周亦凡發現自己依舊做不到，在依照周志立的口味遞給他一個饅頭並又為他盛了一碗粥後，他才說︰「爸，你快吃。」
「他還是待罪之身。」
听到李叔高深莫測的說出這句話，周志立總算回過神，過了一會兒，他才有些擔心的看向周亦凡，說︰「小凡，你等一下真不要我陪？」
周亦凡知道他是在說去醫院的事，搖了搖頭，他又笑開，說︰「不用，我們倆一起去，人還以為我們是去做戲呢。」
「可是……」
「爸，听我一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該事事都替我承擔……再說了，就是因為你一直這樣寵著我，我才一直沒有長大……」
話說到最後，語氣中似乎帶了點懊惱的意味，周志立笑，說︰「你現在是在怪我？」
「哪能啊！爸，我知道那是因為你愛我！」
其實很多時候，好像只要自己能稍微表現的懂事一些，爸和李叔就會變得很開心。
見他們說笑吃飯的模樣，周亦凡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人渣。
至于周楚尋那個小白臉，臉色再怎麼陰晴不定，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了。
告別了一臉擔心，同自己做了很多囑咐的周志立，周亦凡剛到那家醫院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就被那個護士的老公領著領子狠揍了一頓。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酒駕，不該在撞到你的老婆後再說那樣的混賬話，你揍我也是應該的。」
見人高馬大的周亦凡站在自己面前不斷低頭道歉，那人原本是要原諒他，只是想到他昨晚撞到自己老婆時說的那些話，他又不由得冷下一張臉，說︰「道歉有屁用！我老婆要真被你撞出個好歹！你覺得你一句對不起能抵到屁用！」
若是從前，周亦凡只會覺得這個姓張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多訛自己一點錢，但自從周志立過世，他才知道親情二字對他們這些普通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想著人老婆不僅被自己撞傷，關鍵是她剛休完產假，家中還有一個需要母乳的嬰兒，周亦凡索性湊到那人的身邊，說︰「張哥，我真錯了，要不這樣好不好？你看你還上班，叔叔阿姨的年齡有這麼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以後每天過來照顧嫂子一直等到她康復出院？」
那人一早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听到周亦凡這麼說了以後，他也不過冷笑，說︰「你能行？」想了想，他又有些疑惑的說︰「你該不是因為我說要把這件事報告給媒體，才害怕了吧？」
這件事僅憑周志立一人的力量就能壓下去，但听到他這麼說了以後，周亦凡也只是笑，說︰「是，還有，張哥，就為這件事，我爸昨晚可是直接把我用皮帶抽昏過去了。」
說完周亦凡很快撩起自己的t恤讓他看，他的皮膚偏白，因此襯托的那些傷痕越發有些明顯，那個姓張的男人還沒說話，病房里的那兩個老人反而過意不去了，說︰「小偉，人孩子誠心認錯，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張偉想那是因為你昨晚沒听到他說的那些話，說什麼我爸動根腳趾頭都能將你們這些人全部碾死，這不是腦殘是什麼？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周亦凡又說︰「張哥，你看我之後這幾天的表現好不好？有叔叔阿姨守著，我一定不會再弄出什麼事的。」
想想也是這個理，張偉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有些不放心的說︰「你要說話不算話，我一定將這件事捅.到媒體那里！」
「一定一定。」
周志立做人厚道，醫藥費一類的問題不肯不用自己擔心，但周亦凡也不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尤其是在他已經同周志立並李叔表明自己決心的情況下。
知錯能改，要改就要從此刻做起。
後悔過，痛苦過，這大概是死之前那幾年周亦凡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
因著周志立的意思，那個叫楊洋的護士早被他弄進了特等病房，病房里還有周志立專門請的護工，只是像周亦凡自己承諾那般，那天他做了一臉恭敬的樣子凡事親力親為。
端茶遞水，陪著屋子里的幾個人說話解悶，甚至後來就連護工阿姨的工作也被他一並接手。
「小伙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知不知道？」
見楊洋的爸爸不僅送自己出門，還說出這般語重心長的話，周亦凡只是不斷的點頭。
「哎！人小伙子其實挺好的，這一天下來都沒有露出一絲不高興的樣子。」
「就是，我看他根本不想小偉說的那種紈褲！」
「爸！媽！他昨晚真的說過，我沒有騙你們！」
夜晚的醫院走廊空蕩並且安靜，周亦凡听見他們的對話，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想著死之前的那幾年，他其實早就已經月兌胎換骨。
還有那時候的周志立，在自己闖下這麼多禍以後，他又是抱了一種怎樣的心情在同別人道歉？
想到這里，周亦凡只覺得自己心里難受的厲害。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自家小洋樓透出的燈光，想著此時周志立還活著，自己依舊能見到他，周亦凡心情很好的快步走上台階。
周家的客廳用沙發和電視櫃圍成一個半**的空間，看見坐在沙發對面的周志立，周亦凡剛準備同他打招呼，他就看見那個背對著他，此時正坐在周楚尋身邊的男人朝他看了過來。
笑意從他眼角上揚里面似乎總含著水汽的眼楮溢出，大概是因為迎著燈光，里面耀眼到有些璀璨的光芒。
五官陰柔華麗，但他笑容總給人一種狡黠並且充滿算計的感覺。
周亦凡呆呆的看著不遠處的周雲錦，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了一句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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