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為了生活 065 蹲小號

作者 ︰ 伊甸園丁

看守所里的日子,對李建軍來說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度日如年」。

自從把大剛給揍了後,號子里就沒人再敢找李建軍的麻煩。大剛很自覺的把自己靠門的下鋪給李建軍騰了出來,讓他住,這里離著馬桶最遠,沒味。

大剛名叫王權剛,六八年的,一直在湛山混,湛山市場就是他罩著。那個賊頭鼠腦的小個子叫尹順,是個掏皮子的「皮匠」,說白了就是個小偷。

自從開庭以後,李建軍就自己憋著跟他們沒話說,整天除了在地上做俯臥撐,就是用拳頭捶牆。心里郁悶啊,想找個人發泄一下吧,可滿屋子里的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誰也不去招惹他。

慢慢地,李建軍心里想開了,日子還得過,生活還得繼續,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幾天過去,李建軍恢復了正常狀態,他覺得其實大剛這個人也挺好交往的。這人除了愛替別人出個頭,經常打個架什麼的,也沒有其他什麼壞毛病。平日里能跟大剛聊幾句外,其他人李建軍都不愛搭理。

李建軍覺得王權剛某些地方跟自己真的很對撇子,不像尹順,看見他那雙滴流亂轉的賊眼就覺得不地道。第一時間更新

「尼瑪以後跟我說話看著我的眼楮,要是再到處踅模我就給你扣出來彈蛋玩!」

自從李建軍吼過尹順後,嚇得尹順一天都沒敢睜眼。

大剛偷著笑,到了晚上實在憋不住了,從床上把尹順拽到地上,蹲在他面前扒他的眼皮︰「睜開眼讓俺看看,都一天了看你練的怎麼樣了。」

尹順眯著眼,癩皮狗一樣躺在地上,撥開大剛的手,嘴里嘟囔著︰「你們都是俺爺爺行了吧?不讓俺說話轉眼楮,俺就閉著眼還不行?」

「哎呦?你還挺有意見啊?大剛,練他。」李建軍起身對王權剛說了一句。

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在這里同樣適用。看守所里沒有樂子,修理人就成了無數不多的娛樂項目。

「練他!」

「練他!」

一听說要開練,滿屋子里的人都從床上 轆起來,嘴里跟著起哄,眼也瞪了起來,生怕錯過了好戲。

李建軍坐在鋪上,從枕頭底下模出一根煙,這時有人自覺地過來給他點上,接著跑到門口望風去了。

大剛站起身來,雙手相互捏著指關節嘎巴嘎巴的響。

尹順一听要拿他開練,嘴里不停地告饒,身體也蜷縮了起來,看樣子很有挨揍的經驗。

李建軍吸著煙,听著地上尹順的哀嚎聲,看著其他人興奮的表情,心想︰這都他媽的一群什麼人?

這時望風的家伙回過頭喊了句來人了,呼啦一下子,剛才還在地上圍觀的人全都躺倒在了床上,一時間呼嚕聲大作,好像進了豬圈一樣。第一時間更新

執勤武警拉開鐵門上的小窗戶向里面看了看,發現尹順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嘴里還不斷地哼哼。

「吵什麼吵!那個誰,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打你?」

大剛從鋪上抬起頭,照著門口說︰「報告班長,這小子吃撐了,說是躺地上消化消化食兒。」

尹順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報告班長,我沒事兒,剛才有點肚子疼,你一來就好了,我這就睡覺,這就睡覺。第一時間更新」

武警戰士皺著眉頭,鼻子嗅了嗅,用警棍敲打著欄桿問,「誰抽煙了?趕緊自首!」

屋子里一下安靜了,李建軍也閉著眼楮裝睡,沒吱聲。

「你們不說是吧?那就一個一個來。」鐵門嘩啦一響,兩個值班武警進來了。

號子里的人,也沒法裝睡了,大眼瞪小眼的都不知該怎麼辦。

李建軍把被子一掀坐了起來。

「報告班長,煙是我抽的。」

武警二話沒說,一把把李建軍拽了出去。

「警告你們,再找麻煩也關禁閉!」說完鐵門嘩啦一聲關上了。

後院的禁閉室里,李建軍坐在地上,眼楮睜得大大的毫無睡意。

昨夜一夜沒睡,听武警戰士說最少要管他三天。禁閉室里暗無天日,連個窗戶也沒有,不知道外面亮天了沒有,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想著自己以往的生活片段,李建軍眼前就像過電影一樣一幕幕回放著。第一時間更新

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不知道關了多久,鐵門打開,外面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出來吧。」外面有人在對李建軍說話。

李建軍用手遮擋著眼楮,適應了好一陣子,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是所長。

看守所所長姓段,五十多歲的人,當了一輩子獄警,看來直到退休也不會再換地方了。

李建軍跟著段所長來到所長辦公室,進門後就老老實實地蹲在了門口。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段所指了指椅子讓他做好,自己點了一根煙。

「怎麼樣?小黑屋呆的挺滋潤?」

李建軍抬起頭,盯著段所嘴里的煙,咽了口唾沫。

「報告政府!我改了。」

「李建軍,你爸叫李勝斌?」

听段所突然提到自己的父親,李建軍一愣。

「是啊是啊,怎麼,段所認識我爸?」

「哦,這倒不認識。不過你爸認識公安醫院醫務處的任科長,算了不說了。」段所嘆了口氣,「小子,好好改造吧,為你老爹爭口氣,早點出去。做父母的都不容易啊。」

李建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爸在外面不知道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找了多少人,就是為了能讓兒子在號子里能過得舒服一點兒。

李建軍低下了頭,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生意剛有點起色,本想著掙了錢,也讓父母跟著自己享點福,可是到頭來反而跟著自己遭罪。

不孝啊不孝!李建軍你就是個不孝之子啊!

段所又邏輯嗦地說了一大堆,李建軍一點都沒听進去,滿腦子里都是老爸老媽那憔悴的面容,揮之不去。直到段所拍了下他的肩膀,李建軍才回過神來。

「回去想想你的家長。等過段時間去了勞改隊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吧。」

……

「李建軍出號!」一個朦朧的早晨,看守所的段所長在門口喊道。

「是!」李建軍一個猛子蹦了起來,他知道,這是將被發往勞改隊服刑了。

值班室門口站著一個面皮白淨的年輕警察,見李建軍抱著鋪蓋來了,沖他點點頭︰「你叫李建軍?」

李建軍在他三米遠的地方蹲下了︰「報告政府,我叫李建軍。」

警察笑了︰「好嘛,這不也沒那麼嚇人嘛,我還以為你有三頭六臂呢。」

李建軍陪他笑了笑︰「我其余的都被砍沒了,就剩這一套了。」

警察拉下了臉︰「廢什麼話?進去登記!」

登記的時候,李建軍了解到,這個警察是入監隊的中隊長,姓馬。

瞅個機會,他問站在一旁的段所︰「所長,你不要我了?」

段所的口氣很無奈︰「我倒是想要你,可你這刑期必須要去勞改隊。」

李建軍使勁咽了一口唾沫︰「段所,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等我出獄了,我會回來看你的。」

段所看了他一眼,嘆口氣沒有說話。

李建軍一行六個人跟在馬隊長的身後,像一串用鐵絲穿起來的螞蚱,哆里哆嗦地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警車。

坐在車里,听著城市里喧鬧嘈雜的聲音,李建軍很茫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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