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白嬤嬤,睿王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是學士府的女兒,一切當然是听憑爹爹做主。」曲無容動了一番思量,能夠趁此機會回到京城天都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繼續耗在曲常德府上也沒有什麼益處,只有盡快回到天都,她才能早日和沈端朗重逢。
只要想到能在天都重新遇到沈端朗,曲無容就覺得心緒難平︰能早日相見,真是……太好了。
白嬤嬤看曲無容還是一副軟弱沒主見的樣子,眼神輕蔑地掃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嫡小姐到底還是我們老爺的親生女兒,終究是知禮節懂分寸的。既然如此,我們就盡早動身吧,趕在正月之前回到學士府去。」
曲常德親自將白嬤嬤和曲無容送出曲府,白嬤嬤在婢女的攙扶下先矮身鑽進了馬車里,曲無容左右看看無人幫她,咬了咬牙撩起裙裾爬了上去。
放下車簾,曲無容扭頭一看白嬤嬤早已靠著軟墊昏昏然睡了過去,唯一的暖手爐被她捧在手里。垂眸輕笑一聲,曲無容定了定神,也慢慢閉上眼楮休息。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遠,睿王的親隨拽著他的高頭駿馬道︰「王爺,人已經走遠了,我們也走吧。」
馬上的緋色衣衫的男子眸光里掠過一道銀光異彩,然後傻傻地一笑︰「好哇,本王要追著小容兒回天都去!」
夜里忽然降了一場雪,原本一天一夜的路程不得不延遲了兩日。等白嬤嬤帶著曲無容回到京城天都的時候,正是除夕夜。
在婢女的攙扶下步下馬車,白嬤嬤的排場比嫡小姐曲無容還大。她回頭沖著也跟著步下馬車的曲無容道︰「待會兒奴婢領著小姐往用膳的海棠居去,小姐就等在外面,奴婢進去回話。請小姐切記,這里可不比觀州曲府,隨意走動若是被護院誤傷,可就了不得了。」
曲無容謝過了白嬤嬤的提醒,原地站著等里面的人傳她進去。只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曲無容的全身都落滿了積雪,海棠居里也沒有出來招呼她進去。
伸手緊了緊不算暖和的衣裳,曲無容望了一眼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海棠居,可以想象地到里面是如何富麗堂皇又溫暖舒適。不過,她也僅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根本無需多想,白嬤嬤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二夫人花氏對她的警告罷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花氏小看了她,也太高看了自己。
曲無容微微活動了一下四肢,讓自己的身子保持溫度,然後移開視線觀察起這座偌大的學士府來。
假山樓閣,亭台水榭,人工鑿開的溪流與湖泊,每一處都在高調地展示著主人的高雅別致與心境悠遠。
只是這些景致在曲無容的眼里都落了下乘,她還是寇韶華的時候久居無量山,山頂終年積雪,她一身雪白狐裘與山林萬獸嬉戲玩耍,閱覽千山覆雪的人間奇景,人工雕琢的痕跡怎麼能夠同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相提並論?
附庸風雅,惺惺作態。
看來這曲孝良也不是什麼高明的人物,而且還喜歡裝腔作勢,曲無容在心中默默地給他做了結語︰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哎?你是誰?怎麼不進去?」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曲無容應聲回頭,就和一名白銀貂裘的錦衣男子打了個照面。在視線相觸的剎那,曲無容在他眼中看到了驚艷。
看這富貴的裝扮和年紀,應當是曲孝良與二夫人花氏的兒子曲無忌,曲無容對著曲無忌盈盈一禮,眼波流轉不勝嬌羞︰「無容見過無忌哥哥,一別數年,無忌哥哥都認不出我來了。」
曲無忌比曲無容年長一歲,原本是學士府的二公子。但是因為數年前曲無容的親哥哥得了天花不治夭折,曲無忌就理所應當地成了學士府的長子,雖然是頂著庶子的名分,卻享受著嫡子的待遇。
曲無忌「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來曲無容在這學士府里確實是沒有什麼地位,就算是曲孝良宣布了她要回府,也沒有人放在心上。
「既然回來了怎麼還不進去?」曲無忌不知道二夫人花氏在暗地里懲治曲無容,看她杵在外頭就隨口說了一句,曲無容卻搖搖頭,模樣乖巧恭順︰「白嬤嬤進去回復二夫人去了,二夫人不傳,我怎麼好擅自進去。不過,年夜飯已經開席,無忌哥哥怎麼姍姍來遲?」
曲無忌似乎精神不佳,伸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額角,隨口應道︰「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也許是最近忽然降了一場雪得了風寒,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如果不是二夫人一直派人叫他,他還真不想從床上起身。
曲無容看他站著都在微微打晃,好像病的不輕的樣子,就走過去伸手往他的手腕上一搭,曲無忌倒也沒有推辭,反而驚奇地望了她一眼︰「怎麼,你還會醫術?」
曲無容卻沒有心情和他玩樂,伸手又在他的額頭上貼了一下,灼燙地驚人。雙眸在曲無忌的臉上脖頸間迅速劃過,她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海棠居里正吃得高興,白嬤嬤早就回稟過了花氏在一張桌子上坐下用餐,曲無容就這麼忽然闖了進來,花氏難以察覺地冷笑了一下,正要起身責難她的冒失,就听到曲無容對坐在首位的曲孝良道︰「爹,大事不好,無忌哥哥身上出天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