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曲蕪雨也沒有想到,曲無容會答應前來為她醫治。
雖然她心里明白自己得的並不是什麼天花,隨便一個大夫來了就能醫好她,只可惜曲孝良為了不影響到整個學士府的名聲,不肯讓人從外面請大夫前來為她診治,她也只能听從曲孝良的安排,讓曲無容來為她醫治。
原本以為自己之前做了那麼多針對曲無容的事情,她會趁著這回給自己醫治的機會報復自己,可事實卻是曲無容從始至終都是在盡力地為她醫治身上的紅斑,一點兒也沒有要趁機報復她的意思,就連提都沒有提起過。
在曲無容的精心醫治下,曲蕪雨臉上和身上的紅斑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同時也解除了她會被趕出學士府的危機,不過這次的事情卻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對于要把曲無容趕出學士府這件事也就沒有那麼熱衷了。
失去了一個得力助手,曲無憂是又氣又急,只可惜她手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實在是無暇分身對付曲無容,只好暗中讓人去調查曲蕪雨會長紅斑的真相。
派去調查的人很快就帶回了消息,原來曲無容早就識破了曲蕪雨在她晚飯中下藥的伎倆,她先是將計就計騙過了白嬤嬤和曲蕪雨,後來又趁著曲蕪雨不注意的時候,把同樣的藥下到了曲蕪雨的身上,所以才會出現曲蕪雨也全身長出紅斑的那件事,然後她又充當好人去給曲蕪雨醫治,好讓曲蕪雨對她心懷感激和歉疚,從此不再與她作對。
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後,曲無憂立刻就讓人告訴了曲蕪雨,被反算計了一把的曲蕪雨自然是氣憤異常,直嚷著要讓曲無憂為她報仇。
曲無憂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把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告訴了曲蕪言和曲蕪雨兩個人,畢竟她還要靠這兩人幫她一起對付曲無容。
于是,在過了幾天消停日子之後,曲無容在自己的院子里迎來了兩位稀客。
「你們……找我有事?」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曲無容不解地問道。
曲蕪言和曲蕪雨對視了一眼,開口回答的是曲蕪雨,「我是來謝謝無容姐姐上次的救命之恩的。」
「舉手之勞而已,說什麼感謝。」曲無容不以為意。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曲蕪雨一邊說,一邊走上前拉起了她的手,「上次那種情形,我差點兒就被誤認為是染上了天花,若不是無容姐姐你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已被趕出學士府、流落街頭了。」
對于她突然的親昵舉動,曲無容很不能適應,她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妹妹這話言重了,爹爹怎麼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趕出去呢?」
「算了,我們不說這個。」曲蕪雨不願意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直接道出了自己今天前來的目的,「無容姐姐不計前嫌地醫治好了我,為了報答你的恩情,不如我請姐姐去游湖吧。」
游湖?曲無容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大概是剛醒過來時的那段記憶太過深刻,以至于她現在听到「湖」這個字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起那夜冰涼刺骨的湖水,和那些人對自己的見死不救。
見她皺著眉頭不說話,曲蕪雨和身後的曲蕪言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再接再厲地勸說道︰「無容姐姐回到天都之後,都還沒有怎麼好好地出去逛過呢吧?不如趁這次機會出去走走,就算不游湖也能到處看看天都城的景致呀!」
曲無容看了她一眼,為她過分的熱情感到疑惑。
就算是她曾經醫治好了曲蕪雨的病,但是依照曲蕪雨那任性乖張的個性,能親自來對她表示感謝已經是破天荒了,居然還邀請她一起去逛街、游湖?真是怎麼想都覺得非常的違和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從進門起就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曲蕪言突然開口了︰「是這樣的,姐姐上次醫治好了蕪雨妹妹的病,爹爹和四娘都囑咐讓蕪雨妹妹前來答謝姐姐,若是無容姐姐不答應她的邀約,蕪雨妹妹回去怕是少不了要被四娘教訓不懂事呢!」
兩個人一唱一和,目的就是想讓曲無容跟著她們一起出去逛街游湖,曲無容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好吧。」
在曲無容還是寇韶華的時候,她跟著沈端朗從無量山來到天都,那時候還是個皇子的沈端朗也曾經帶著她逛過天都城,如今時隔了十四年,這里跟她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是大相徑庭了。
想到沈端朗,曲無容的心便沉了一沉。
當初她剛剛跟著他來到天都的時候,兩個人也是過了一段濃情蜜意、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甜蜜日子,她本一直以為他們會這樣走到天荒地老,可事實卻是沈端朗坐上皇位沒多久,便對她痛下了如此殺手。
看到她突然盯著其中一間玉石鋪子出了神,曲蕪言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問道︰「無容姐姐是看上了什麼嗎?」
曲無容回過神來,「不是,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姐姐是不是覺得無聊呀?」曲蕪雨在她另一邊接口道,「這些鋪子里賣的也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的確沒什麼好逛的,不如我們還是去游湖吧,在湖上也能看到天都城的景致呢!」
她對游湖這件事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熱情,曲無容雖然並不是太想去,但到底還是架不住曲蕪言和曲蕪雨兩個人的勸說,跟著她們去了天都城郊的天鏡湖。
剛過了年沒多久,天氣還很寒冷,所以湖邊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不過令曲無容意外的是,明明前不久才剛剛下過一場雪,這天鏡湖里的湖水居然沒有結冰,清澈的湖水里倒映著藍天白雲,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
「看,那就是我們學士府的畫舫。」三個人來到湖邊,曲蕪雨指著一艘停在不遠處的畫舫說道。
曲無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湖面上零零星星地散落著幾艘畫舫,有的是停靠在原地,有的則慢慢地朝著湖中心的方向劃去。
這副景象若是出現在春天,曲無容一點兒也不感覺到奇怪,但現在剛剛過了年沒多久,周圍除了還未發出枝椏的樹木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值得賞玩的景致,這些人來游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曲蕪雨已經讓霓裳去通知自家畫舫靠岸了,等那艘並不算十分華麗的畫舫緩緩地停靠在她們面前時,她就一把拉起曲無容朝上面走去。
在幾人上船之後,畫舫便緩慢地駛動了。
自從上次在觀州落水之後,曲無容便對著湖水有中莫名的抵觸,她本想到畫舫里面去待著,但是曲蕪言和曲蕪雨卻不讓,說游湖便是出來瞧風景的,躲在畫舫里面有什麼意思,硬是拉著她來到畫舫外面,靠在船頭的欄桿上一邊聊天一邊欣賞風景。
說是欣賞風景,其實一眼望去也只有波瀾不驚的湖水而已,曲無容興趣缺缺地靠在欄桿上,听著曲蕪言和曲蕪雨在旁邊說話,偶爾才出聲插一句嘴,只盼望著趕快結束這次的游湖回去。
畫舫在駛到湖中心的時候停了下來,曲無容奇怪地看向身邊的人,就看到曲蕪雨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示意她看,「無容姐姐,你快看!」
曲無容依言望去,只見這天鏡湖中央居然有個小島的,而且島上此時竟然開滿了鮮花,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季節里,居然還有花開得那樣如火如荼。
本以為是什麼罕見的花種,但在仔細地觀察過之後,曲無容才發現那島上綻放的其實都是一些平日里很常見的花兒,或許是在這島下藏著一股溫泉,所以島上的花兒才會在這種季節開放,而且這天鏡湖的湖水也不會結冰。
她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曲蕪雨有點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無容姐姐,你是怎麼知道這島下有溫泉的?」
曲無容抿起嘴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可是神秘老人寇博韜的玄孫女,從小涉獵的範圍就極其廣泛,對于這種反常的自然現象當然也不會感到意外,除了島下藏有溫泉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會讓花兒在冬季開放的原因。
三個人又站著說了一會兒話,湖上的風還是挺涼的,吹得久了未免會覺得冷,反正今日游湖的目的也達到了,于是三個人便商量著讓畫舫靠岸。
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風,在決定回去之後,三個人便朝著畫舫里走去。曲蕪雨走在最前面,她一邊走還一邊回過頭跟身後的兩人說著什麼,就沒有注意到腳底下,于是悲劇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曲蕪雨不小心絆到船板上的一個凸起,隨後整個人便失去了平衡朝後面倒去,緊跟在她身後的人是曲無容,眼看著就要被她撞上了,曲無容下意識地往左邊挪動了一下腳步,于是還沒有穩住身形的曲蕪雨,就這樣撞上了來不及收腳的曲蕪言,沖力帶著兩個人雙雙跌進了湖里。
「唔!救命啊!」
湖水雖然沒有結冰,但在這種季節還是很刺骨的,曲蕪言和曲蕪雨掉下去之後被凍得一個激靈,連忙揮動著雙手向船上的人求救。
早在听到落水聲的時候,不遠處的幾個丫鬟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看到自家主子落水,紛紛大聲喊著︰「來人啊,蕪言小姐和蕪雨小姐掉到水里了,快來救人啊!」
不一會兒,幾個待在畫舫里的船工就趕了出來,見狀連忙月兌掉上衣跳入湖中,七手八腳地把曲蕪言和曲蕪雨打撈上來。
曲無容站在船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眼楮里仿佛被冰涼的湖水凍住了。
雖然剛才的那一幕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個意外,但曲無容顯然不這麼想,因為如果不是她始終提防著這兩個人,剛才更是在關鍵時候躲開了一步,那麼現在掉進水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了。
她本來以為,經過上次給她下藥的事情之後,曲蕪雨多少應該得到了一些教訓,不會再輕易招惹她,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太高估了曲蕪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