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日走後,其他人也都相繼告辭。
「太醫,我父皇他怎麼樣了?」飛龍殿里,一群人圍在一起,中間的焦點卻是一個暈倒的人,雖然這個人的身份不一般,但是,這樣的場面卻還是讓人以為滑稽,比如現在藏在房頂的羽青日,例如,正在死死的盯著羽青日的公子硯,畢竟,下面那些人哭哭啼啼的,好不傷心,但是,羽青日不屑的抽了抽唇角,這些人里真心的能有幾個?
回過頭,看了一眼趴在他旁邊的公子硯,收回目光有投向了下面的混亂。
誒,這個混蛋,他那是什麼眼神?他分明從羽青日的眼楮里看到了不以為然,既然不以為然,他不是也來看了,到現在反而怪他多此一舉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正在他暗自生悶氣的時候,耳邊輕飄飄的傳來羽青日的問話︰「你怎麼來了?」
「你來做什麼,我自然就是來做什麼。」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竟然沒有人發現羽青日的聲音,自然明白他是在用傳音入密,同樣傳音入密的回道。
「我是來看美女的,難道你也是,果然,我就說我們是同道中人,連愛好都一樣!」在公子硯的耳朵里,竟然听出了羽青日打得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他不免也有些興奮,原來,他們竟然是同道中人,他們是同道中人,呵呵,同道中人,真好。
「傻笑什麼?」好半天沒听到公子硯的聲音,他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這個男人竟然在走神,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都能走神,他這太子是怎麼當這麼多年了呢?
「啊!」他驚呼一聲。
「該死!」他怒喝一聲,在下面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拉著公子硯的袖子,腳尖點了身後的房梁一下,拽著公子硯飛射出去。
「誰!」直到此時凌子齊才反應過來,不知何時房梁上竟然已經趴了兩個不速之客,如果他們是為了殺他而來,這宮殿里的每一個人都活不了,都得死。
「來人,有刺客,追!」這時皇後忽然開口,看著已經來到近處的大內侍衛,吩咐道。
「是!」大內侍衛轉身就要跑開。
「回來,不用追了。」凌子墨開口攔住了要全力追捕的大內侍衛。
「四皇子,皇上待你不薄,如今有刺客要刺殺皇上,你竟然還阻攔,你是何居心?」
「蘭妃,以你的身份,沒資格質問本皇子。」凌子墨的臉色一冷,素來溫和的眸子忽然射出攝人的光芒,「本皇子的決定,你沒資格質疑。」他又重復了一遍,「不知太子皇兄的意思?」他忽然轉過頭看了一眼凌子齊,面上恢復溫和,仿佛剛才的狠戾冷漠完全不存在一般,可是蘭妃卻怎麼也不會忘記,這個平日里溫文如玉的男子,竟也有一日會像惡魔一樣對她放出嗜血的鐮刀。
「四弟做得對。」凌子齊不是白痴,相反,他是聰明的,只是這份聰明不適合管理一個國家,或者說還不夠管理一個國家,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弱點,這是一個足夠理智的人,理智到知道自己不適合做皇帝,所以暗地里一直在給凌國培養一個合適的皇帝,一個能帶領凌國千秋萬代的皇帝,而這個人,他選定了凌子墨。他雖然不知道凌子墨攔住侍衛的理由,但是從他的臉色中也還是可以猜出一二的,剛才那兩個人飛出去之後,他先是臉色一變,然後不惜和蘭妃翻臉也要攔住要的去抓人大內侍衛,由此可見那兩個人,凌子墨是認識的也可以肯定那兩個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凌子墨才攔住了要去追捕的人,不過是怕折損了自己的人,不是大內侍衛,而是混在大內侍衛中的皇室隱衛。
「什麼?太子殿下竟然這麼說!」蘭妃一下子來了怒火,要知道,皇後雖然獨寵後宮,但是她也是皇帝的寵妃。說來這個蘭妃也算是一個妙人,傳聞蘭妃生下來便身負蘭花香氣,心口處一朵蘭花胎記,因此有人說她是蘭花仙子轉世。不過顯然這個蘭妃也是個只張胸不長腦子的貨色,這個時候竟然還看不出風向,不知道是該說她勇氣可嘉還是該說她智障。
「蘭妃,四弟確實沒說錯,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不只質疑四弟,竟然還敢質疑本太子,難道丞相不曾教過蘭妃什麼叫尊卑,難道蘭妃不曾過女訓女戒,難道丞相不曾教過蘭妃後宮不得參政?」凌子齊冷了臉,一而再再而三,這個女人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撒野,四弟是他選中的人,他無心國事也無力國事,有意讓凌子墨接替他的位子已經盡人皆知,就連父皇也是知道的,他帶著凌子墨一起接受太子太傅的教導,父皇未加阻止,就說明是默認,這個女人,這是在為她的兒子鳴不平嗎?可惜了,听那個兒子,凌子宇,他凌子齊還真的沒看上。「來人,皇上身體有恙,蘭妃憂心,急火攻心,護送蘭妃回玉蘭殿休息,念其辛苦,免其晨昏定省。」他一聲令下,算是毀了蘭妃的一生,這說好听了是回宮休養,說不好听了,就是軟禁,免了晨昏定省,不就說明她連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她出不去,皇上來看它的可能性幾近于無,在這深宮里,向來只听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是。」蘭妃也愣住了,他沒想到凌子齊竟然真的綁了她,竟然真的敢罰她,一時之間,竟然連掙扎都忘了就被兩個侍衛「護送」回了玉蘭殿。
「太醫,我父皇他到底怎麼樣了?」
「回太子殿下,皇上是急火攻心,老臣給皇上開個方子,吃兩服藥,平時注意休息便可。」太醫恭恭敬敬的說。
「嗯。」他揮了揮手,太醫便下去了。
「既然父皇無事,剛才太醫說了,要注意休息,各位娘娘請回吧。」他有條不紊的處理著,仿佛剛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齊兒,墨兒。」
「父皇,您!」兩人同時轉過頭,只見剛剛還如風燭殘年毫無生機的昏睡在床上的人,這一會兒已經坐起身子,欣慰的看著為他勞碌的兩個兒子,這是他最滿意的兩個兒子,本來以為凌子齊為帝,凌子墨輔佐,可如今,凌子齊並沒有為帝的心,倒不如讓凌子墨做了皇帝,說到底還是兩個孩子自己的喜好,既然他們認同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就沒有其他意見了。
「父皇沒事。」他輕輕地說,沒有皇帝的威嚴,此時,他身上流露的完全是一個父親的氣息,「墨兒,剛才那兩個人,你認識?」不是質問,而是父子談心。
「是羽青日,另一個,兒臣沒看清。」
「墨兒與父皇說說,為什麼不追?」
「嗯,他們沒有惡意,最多就是來看戲,而既然他願意看,兒臣演給他又有何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就這些?」他饒有興味的看著凌子墨。
「傳聞羽青日風華絕代,武功超群,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凌國的士兵該用在戰場上,而不是為了留下一個很難戰勝的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得,況且我沒有把握傷敵一千,因為和他一起的人,一眼之下,兒臣看不出他的深淺,相比同樣是一個深藏不漏的人,所以兒臣不讓追。」
「嗯,墨兒這麼做也對,墨兒,你要明白,為君者凌駕世人之上,是為天子,而為明君者,與世人同高,是為百姓的父母,但是為賢君者,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謝父皇成全。」凌子齊微微一笑。
「是,兒臣記下了。」
「這就好。」凌秦也是一笑,「不瞞你們說,當年我是打算讓齊兒繼位,墨兒輔佐,卻沒想到你們竟然有了這般的打算,不過,既然是你們的意見,父皇也沒有意見,倒不如成全了你們。齊兒,但是你要答應父皇一件事。」
「父皇請講,兒臣能做的必定不會推辭。」他單膝跪地,誠懇地答道。
「他日凌國危機,記得搭把手。」
「兒臣記得了,請父皇放心。」他笑,溫暖的徹人心扉的笑容。多少年了,都不曾見過兒子這麼真心的笑?他真的是老了,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當年,他也是這般接下了大哥不願意扛的擔子,還記得那個時候父皇說過,要做好一個好皇帝,就要先學會做好,一個人應該做的事情。凌秦笑了,兒子開心就好,什麼家國天下,都不重要。凌子墨笑了,大哥開心就好,這個擔子他扛了就好。
「什麼時候走?」他看著凌子齊,這個兒子像極了大哥,不愧是大哥自小帶在身邊的。
「皇祖母壽辰之後,兒臣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你還是沒有學到你大伯的全部。」凌秦搖了搖頭,外表看像極了大哥,可內里,說到底還是他的兒子,天生的東西,總還是改不了的。
「大伯志向高雅,如高坐雲端的仙人,兒臣如何能學來大伯的全部。」
「是啊,這二十年的隱忍就不是一個謫仙能做得到的,到底還是父皇誤了你啊。」
「父皇沒有半點對不起兒臣,是兒臣自己認為不能在這危急關頭棄了父皇,棄了凌國百姓。」
「壽宴之後,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那也是兒臣的命數。」
「唉,如果可能,我多希望你不是我的兒子,你們都不是我的兒子!」凌秦一句話說出了太多的無奈,如果他們都不是他的兒子,那他們就不必被皇室所累,就不必在心系天下,他們可以仗劍天涯,打馬草原,可是,為何他們偏偏就是他的兒子,為何他們偏偏就生在皇室?墨兒,凌子墨,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知道,他們兄弟何時竟然這麼好了,從不和任何人親近的墨兒,竟然偏偏就和齊兒交心,為了齊兒的自由,他竟然敢信把自己綁在自小就厭惡的深宮里,竟然寧願站在最高處,俯瞰天下的溫暖,卻要獨自一人體會這高出的不勝之寒,這是不是他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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