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我和四爺常常會在北闌園里,他舞劍,我看書,兩眼相視處,自有一段韻味。有一次,他來東籬苑明說是來看二爺的,我想暗地里猜想著是來看我的吧,但一進門,就被文簡強硬拖去二爺房中,接著房門一關,二爺與他兩人在房間從古至今談論一番,內容我無從知曉,因為我被指派到藏書閣里打掃衛生。哎,我和他見上一面真難,更別提說什麼話了。
之後的日子,仿佛我被禁了足一般,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說實話,我對二瘸子有些忍無可忍了,就如今日,他明知道我應四爺的邀請,要去北闌園幫忙整理院落,可他不也答應了嘛。現在卻硬是讓秋扇姐和文簡過去幫忙,把我給拖到了名士軒里面,真不知道他是幾個意思。
名士軒還是名士軒,不變的還是那個坐半日的規矩,變了的就是二爺不用我背著上去了。說起這個,我不得不佩服,那個女扮男裝的景公子,她想得一個好辦法,在樓上的走道上開了一個坑,然後運用了滑輪原理,將二爺連人帶車一起輕松地拉了上去。
上了樓,我和那個小扇子還和以往一樣,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那三位爺高談闊論,談笑風生,當然還有蠶食我們垂涎欲滴的美食。
「瑢兄,這乞巧佳節有什麼打算沒有?」開頭說話的是晉文公子,二爺抿著嘴唇淡笑了一下,說,「我就只管在院子里曬曬衣服,曬曬書。」
「瑢兄,這也太俗套了,我听說街上的神龍廟里,要舉行一個女兒節,這城里未嫁的姑娘都會去那里,若是有姑娘看中了你,你只需猜對她出的字謎,就可以和那佳人約會了。」景公子搖著扇子,很不贊同二爺,而晉文公子接過話,附和說,「是呀,瑢兄,這可是一個好機遇呀,說不定就遇到了自己的佳偶之和呢!」
「景兄若是和晉文兄一同前去,想必一定會在神龍廟里留下千古佳話的,至于小弟,我已看開這世間的俗事,不願去惹那些塵埃。」
「瑢兄,這話怎地說,像是看破紅塵似的?」一听到這話,景公子不由地緊張起來,二爺抿了一口茶,解釋說,「景兄,說笑了,小弟若是看破了那紅塵俗事,也不能和你們一同飲酒作樂,吃著帶肉的包子啦。」
「哈哈,也是,也是,景兄多慮了。」晉文連忙插嘴,繼而將話題轉向了別處,
「瑢兄,想著佳節將至,不如我們就借著乞巧來做上幾首詩,如何?」
「晉文兄,甚好。」
「那,就由我來起一個頭。」袁景公子清了清嗓子,然後張嘴就來,「紅燭畫屏,小扇流螢,天階夜色,風雨同行。銀漢橋上,誰在叮嚀?牛郎織女,訴說衷情。」
「好詩,好詩,景兄,做的太好了。」
晉文公子拍著手掌,贊美的話語似乎有些拍馬屁的嫌疑。景公子的詩,做的固然是好,但這一番詩句他說下來,一個盹都沒打,感覺像是提前準備好似的。
「嗯,感覺景弟的詩像在描述著女兒家的心事。」二爺很淡定,沒有晉文那樣夸張,他用著不解的眼神望著景公子,景公子的神色有些慌亂,說話有些支支吾吾。
我偷笑了一下,什麼好像在描述女兒家的事情,明明就是在描述自己的心事好嘛?
「瑢兄,景弟自幼和我那小妹走得近,故而知道這女兒家的心思了,不見怪,不見怪。」晉文趕緊來拉場,接著轉移話題說,「那接下來,我獻丑了,听好了。」
「今年乞巧,曬之我衣,明年乞巧,曬之我書,他年乞巧,曬之我月復,若知己伴,永不乞巧。」晉文的表現就很正常,他一頓一頓算是把自己的詩句連在一起了。二爺見晉文說完,立馬接了上去,「今年乞巧,明年乞巧,若得知己,日日乞巧。」
「哈哈,瑢兄,你竟然和我做一樣的詩,不過你做的比我那個簡練,易懂,哈哈。」
「我也是有感發于晉文兄的言辭而已。」
二爺竟然也露著笑容,和晉文對視著。有這麼好笑嗎,我很納悶,當然,不止我一個人納悶,那被二爺問沉默的景公子也皺著眉,不解地看向這二人。
「小扇子,你也來一個吧。」晉文公子平復了心情後,對著他身旁的小扇子說道。
「諾,主子。」小扇子恭敬地答著話,「乞巧乞巧,無奪我女。三年相依,莫我顧心。今將去女,適得樂土。樂土樂土,愛得我悔?」
「小扇子,你雖然模仿了前人的《碩鼠》,但句子還算工整,主子很想知道詩中的‘我女’是誰?」
「沒有誰,是奴才瞎掰的。」
「別解釋了,主子都明白。」不看小扇子的糾結神情,晉文公子將苗頭對準了我,「瑢兄,該是讓你家小琚子上場了。」
「晉文兄,他不。」二爺想推月兌的,不知是不知道我會作詩還是看不起我這個女子,反正不管他是怎麼想的,我已經發出聲來了,「乞巧乞巧真蹊蹺,銀漢之上把手牽。王母曾把簪向天,滾滾河水奔騰來。牛郎織女遙相望,幸有喜鵲得見面。人間只道鵲橋美,又有幾人共嬋娟?」
「這是什麼呀?」小扇子听完,忍不住大叫起來,言語之中嘲諷意味濃厚,我朝他翻了一個白眼,而晉文公子又開始笑了起來,「哈哈,瑢兄,我是愈加喜歡你這個隨從了,雖然詩做的不怎麼符合咱們的標準,但是意思嗎,我倒是明白的很,哈哈。」
二爺沒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將視線轉向了窗外。忽然見氣氛有些冷場,袁景公子拍著手,建議道︰
「要不,我們再來猜字謎吧。」
「那景兄你與晉文兄猜吧,小弟有些不想參與。」
「瑢兄,只有我與晉兄猜的話,就沒什麼意思了,你就當是幫我們在去神農廟前做復習工作吧。」看著景公子拜托的神情,二爺沒說話,不過看他的神情,也算是默許了。
「千里挑一,百里挑一,排在第一,也是親戚。」景公子第一個說的,而謎語「伯」字很快被二爺和晉文公子異口同聲猜了出來。接下來晉文公子的「一邊白天,一邊黑夜,一邊發熱,一邊變冷」,二爺給出了謎底「明」。二爺的「一邊是紅,一邊是綠,一邊喜風,一邊喜雨」是景公子給出了答案「秋」,實際上,我猜晉文也是知道的,他故意不說話。
可憐的僕人,我和小扇子又被要求加入了他們的猜字謎游戲中,小扇子說了一個「上下難分,上下串通,上不上去,下不下來」讓我來猜,我很輕松地就說出了答案,至于我說與小扇子的字謎「三十六個時辰」引來了那三位爺的圍觀。
「這是什麼字謎?」景公子很費解。
「三十六個時辰,干嘛呢?你給一個提醒。」
晉文公子有些苦惱,而二爺不說話,鎮定自若地喝著茶。過了一會兒,晉文公子見無人猜出謎語,只得無奈地妥協。
「算了,小琚子,你揭曉謎底吧。」
「諾,晉文公子。」我不是故意要賣弄自己的神秘,實在是我是不會他們那四字真言,「是‘晶’字。」
「哦,三十六個時辰,就是三天。」
「對,對,三天合在一起,不就是‘晶’嘛,妙啊,太妙了。」晉文說著,嘴巴笑的有些合不攏嘴,「哈哈,瑢兄,你這個僕從太可愛了,我真想把他討要過來。」
「晉文兄,說笑了,論聰明機智,春琚是不能和小扇子比的。」二爺這一番貶義的話語,沒有讓我難過,倒是那個小扇子囂張的模樣,讓我氣憤起來,忽听二爺繼續說,「況且我那四弟想將她討去,我還沒答應呢。」
「哦,瑢兄的四弟回來了?」
「是,他已經回來多日了。」
「難怪你這些日子不怎麼來與我們會面了?」
乍听二爺的話,我驚喜萬分,原來蒙小子是打算把我要回北闌園,繼續待在他身邊呀。
半天的功夫在作詩和猜字謎中,也漸漸消磨完了,我帶著二爺出了名士軒,和出來的晉文公子還有袁景公子打了一個招呼,便開始踏上回去之路了。二爺他似乎有些累了,端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楮,一路行來都沒睜開眼。進了王家大院,我也沒有叫醒他,想到到了東籬苑,我再把他叫醒也不遲。
「你那首詩是不是在埋怨我?」他忽然抬起頭看向我,說出來的話將我嚇了一個措手不及,我趕緊回答,說,「沒,沒有。」
「那四弟在太女乃女乃壽宴上做的那首詩,是你寫的吧。」
我再次錯愕不禁,想要否認,卻被二爺下面的一句話給斷了。
「若是四弟征求了夫人同意,那你就回北闌園吧,我是不會強求的。」
他說完便重新閉上了眼楮,我愣了一下,張張嘴,終究沒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