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聲音,被震天的警笛聲淹沒。
夏以晴呆住了,黎天耀在求生,在求救,她該將那柄刀扎得再深一點,她該立刻弄死這個男人。
雖然,她還有時間,可她已經沒有氣力,沒有膽量去做那樣的事情。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血,從一個身體中流出。
血腥的味道,滾燙的溫度,都讓她四肢無力癱軟的躺在床。
警笛響起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伊蓮就沖進了房間。
看了一眼黎天耀,再看躺在床,渾身是血的夏以晴,伊蓮懂了。
她沖過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夏以晴的臉上,「夏小姐,我真是看錯了你,枉總裁為了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你居然是如此薄情寡性,忘恩負義,不識好歹的女人。」
「夠了。」黎天耀虛弱的聲音傳來,「伊蓮,送我去醫院。」
伊蓮回過神來,扶著黎天耀匆匆的離開了別墅。
夏以晴一個人躺在床上,包裹著被單,她蜷縮做一團,呆呆的躺著,身子不住的顫抖,淚水流下,打濕了她的臉頰,化開了臉上已然凝固的血跡。
當警察听到警笛,沖進別墅,看到那般形象的夏以晴,他們都狼狽而又尷尬的背過了身,直到來了個女警,才勉強的給夏以晴穿上了衣服,將已經傻眼的她,帶去了警局。
「我承認,是我殺了黎天耀。我還承認,是我在星晴酒吧的飲用水中,投放了瀉藥。」
夏以晴喃喃的說著,承認著自己的罪行。
探長遞給了夏以晴一摞稿紙,「把犯案的詳細過程寫下來。」
夏以晴顫抖的伸手,握住了筆,試圖寫字,卻發現她手抖的厲害,根本一個字都寫不了,最後無力的趴伏在了桌面上,嘶聲痛哭。
眼淚,永遠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夏以晴恰好是個絕色美女,探長又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于是他沒有難為她,只是任由她一個人趴在桌案上哭泣。
夏以晴不知道她在哭什麼,她只是覺得心很慌,很亂,很痛,很苦。
她哭得昏死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只感覺,一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眸,如同利劍一般,掃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抬眼,看到了伊蓮。
伊蓮原本的友好與和善,都在昨夜煙消雲散。
瞥著夏以晴,她冷漠的如同黎天耀,她鄙夷的看著這個女人,而後搖頭,「夏以晴,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總裁不等你醒過來,就把你媽媽火化了?」
夏以晴不知道,她那樣望著伊蓮,神色木然依舊。
伊蓮以為她是在期待答案,冷哼道︰「因為你媽媽死于車禍後遺癥,內髒大出血,七竅都流了血。現在的季節,天氣炎熱,本就不適合存放尸體,更何況是那種死因的尸體。在你醒來三天前,尸體上生出了霉斑,總裁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再繼續等下去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尸體會腐爛。總裁說出于對死者的尊重,必須火化。」
夏以晴輕聲的笑了起來,「黎天耀沒死對嗎?」
伊蓮好似不認識了夏以晴那般,望著她,「夏以晴,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的善良哪里去了?總裁對你怎樣,有目共睹,為什麼你要殺總裁?」
夏以晴站起身來,清冷的眸子掃在了伊蓮的身上,「你回去告訴黎天耀,不必當我是傻子,讓你來我面前說這樣的話,演這樣的戲碼,我不稀罕看。什麼叫欲蓋彌彰,他的這種行為就是。我媽媽是因為難產才成的植物人,與車禍沒有半毛錢關系。你居然跟我說車禍後遺癥,難道是你親自開車,撞死了我媽媽嗎?你們那麼急著火化了尸體,就是為了掩蓋我媽媽的真正死因吧?怕我醒過來,查出真相,最後居然殘忍的連骨灰都不肯給我。是不是骨灰也能發現什麼秘密,所以你們都毀了?」
「黎天耀害了我媽媽,毀了我一輩子,又不斷的傷害子航,傷害我的朋友,我為什麼不可以殺了他?」夏以晴憤怒的喊著,她近乎于失聲,「你去告訴他,殺人未遂就算是判二十年,我再出監獄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去殺了他。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殺了我媽媽,他也逃不掉,總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手里的。」
伊蓮看著夏以晴的目光,有著濃重的鄙夷,還有淡淡的同情,「夏以晴,你無藥可救了。你媽媽確實是死于車禍後遺癥,這一點醫院方面會出具所有資料,證明這一切。」
「醫院?」夏以晴輕笑,「那些東西,憑著黎天耀的勢力,還不是造造假,就ok的嗎?」
伊蓮搖頭,「夏以晴,隨便你怎麼想吧。我想我今天是來錯了。」
「你本來就來錯了。」夏以晴漠然。
伊蓮撇嘴,「我本來是為總裁來的,我不希望總裁被冤枉,背黑鍋,背莫須有的罪名。現在我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夏以晴你不去寫偵探小說,都埋沒了你的想象力。」
伊蓮忿然轉身離開。
夏以晴疲倦的坐回到了座位上,她雙手蒙住了自己的臉,她已然欲哭無淚。
探長走了進來,站在夏以晴的對面,他意外的介紹了自己的性命與身份,「夏小姐,我叫徐哲,人稱徐探長。按說我不該過問你的私事,但我看不慣女孩子哭,更欣賞你為了那份孝心去殺人的勇氣。我想,你一定很想找出你媽媽被害的證據吧,如果你願意,委托我,我負責幫你把真相查出來。」
夏以晴緩緩的移開了自己的手,望著這個叫做徐哲的男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徐哲笑著搖頭,「是我太突兀了,夏小姐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如果需要我幫忙,只需要說了一聲,就夠了。」
「好,我委托你,查清楚我媽媽的死因,查清楚二十五年前發生的事情,查清楚我和黎天耀之間的瓜葛。」
就在徐哲放棄了希望,最後轉身準備離開時,夏以晴叫住了他。
徐哲回頭,給了夏以晴一個可以信任的微笑,「放心吧,會查清楚的。」
「那我去寫案發過程了。」
夏以晴握住了筆,緩緩的在稿紙上寫著,寫著兩件事情的全過程。
她寫好了,按著要求是要按上手印的。
她緩緩抬手,將大拇指放入了印泥。
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她知道,如果她不承認,警方沒法拿她怎樣。
可她疲倦了,她覺得監獄反倒是個寧靜的避風港,可以讓她逃避所有的痛苦。
就在她的手,即將按在稿紙末端,當事人簽名下方時。
程子航沖了過來,不過警察的阻攔,將那摞稿紙搶了過來,點燃了打火機燒掉了所有的紙張。
他用力的踩著紙張燃燒後的灰燼,似是不僅要毀滅那認罪書,還要毀滅夏以晴曾經所犯下的全部罪行那般。
「你在做什麼啊?」
夏以晴一句話問出口,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程子航一下子將夏以晴擁入了懷中,「傻瓜,你認什麼罪。我都撤銷立案了,星晴酒吧中,沒有什麼人在飲用水里放了瀉藥,只是我這個總經理,用了不合格的飲用水罷了。食品安全與健康監管局的報告,我已經送到了警局。」
「我有罪,程子航,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對不起,我已經管了,而且會一管到底的。」程子航堅決的說著,回頭看向了徐哲,「保釋令已經下來了,請你放人。」
徐哲隨意的一聳肩,除去了夏以晴手上的手銬。
夏以晴不要走,程子航將小女人打橫抱起,任由她捶打自己的胸膛,卻仍是將她抱出了警局。
「程子航,你放開我,你讓我接受該接受的懲罰。」
「我不許。」程子航堅決又霸道的說著,他從來都溫存,這一刻卻霸道的不容置疑,「如果有人要承認罪過,要接受懲罰,那個人也該是我哥,而不是你。是他逼你做的,你不過是被迫的,為什麼要去承認罪過,那不是你的錯。」
程子航喊著,決然的搖頭,將夏以晴抱進了車里。
「不,你松手,不要再管我了。我謝謝你救我出警局,可我不能再跟你走了。你為我這樣費心,已經夠傷害媚心了,難道你要讓她更受傷害嗎?」
程子航眼中滑過了一抹黯然之色,他看向了遠處搖頭道︰「媚心出國了,三個月前出國的,一直沒回來。」
夏以晴默然,她是聰明人,所以她知道葉媚心的離開,意味著什麼。
她低頭不語,卻听到車上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是黎楓的聲音,「以晴,可以告訴伯父,為什麼突然殺天耀嗎?」
夏以晴別過了頭,「對不起,黎伯父,我辜負了你對我的厚愛,也辜負了你對我的關心。我知道,無論我和黎天耀之間有怎樣的仇怨,都該因為他是您的兒子,是子航的哥哥,息事寧人。就算做不到寬容,忘記仇恨,也不該去殺他。但我做不到,做不到看著害死我媽媽的凶手,好端端的活在我面前。」
「害死你媽媽。」黎楓重復了這五個人,他的神色恍惚了,「倩蓉……」
一聲飽含痛苦的申吟,黎楓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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