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繼續失眠。
翻來覆去許久無法入睡,我索性起來。
走進凌雋的書房,坐在凌雋平時坐著看書的座椅上,打開台燈,我心里空得厲害。
書桌上的相框里是我的照片,我和他三年夫妻,歷盡坎坷,竟沒有和他好好地渡過一次假,也沒有一張像樣的合影,這日子過得真是讓人心酸。
書桌上有一張打印紙,凌雋平時有一個習慣,總會在空白紙上隨意畫畫,畫一些他腦子里的股票走勢,或者畫一些對集團經營的構想,我拿過那一張紙,上面畫的是幾條線,還標了地名,看起來是一張簡單的地圖。
那地圖應該是去緬甸的路線,目的地是一個叫坎布的地方,我在電腦上搜索了一下這個地名,網上完全沒有任何的資料,可見這是一個非常小的地方,緬甸長年內戰,本來就非常貧窮,大的地方尚且不富,小的地方那當然就更窮了。沒什麼資料當然也很正常。
地圖下面凌雋用潦草的筆跡寫了幾個字,我辨認了半天,才看清楚他寫的是︰炳叔?失蹤?
‘炳叔’和‘失蹤’兩個字後面都打了大大的兩個問號,這說明凌雋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心里也是充滿了疑問。
單從他在‘炳叔’兩個字後面打的問號,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心里其實也一直都對炳叔有所懷疑,至于‘失蹤’兩個字,可能是指他爸爸在十幾年前失蹤一事。
由此可見,凌雋的確是懷疑了炳叔,只是他沒說出來而已,之所以沒說出來,一方面是沒有證據,不想因為一些主觀判斷而影響團結,另一方面恐怕是為了穩定大局,所以他要親往緬甸,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心里又安穩了許多,既然他心里有數,那說明他早有準備,只要他有準備,那要想害他,就不容易。
心安一些,睡意竟然上來了,我回到臥室很快入睡,夢里我夢到了媽媽,媽媽看起來很年輕,她甜甜地對我笑,她告訴我說,凌雋沒事,說凌雋很快就回來。
這一夜我竟然睡得非常的安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我趕緊起床洗漱,然後趕往公司,雖然我遲到也沒人敢扣我薪水,但我還是不想遲到,本來公司里對我就多有質疑,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而影響我的形象,自我到公司總部上班起,我還沒有遲到過一次。
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我真是有些頭疼,最近董事局的臨時會議是越來頻繁了,這也折射出公司的確越來越亂,如果公司平穩運營,是沒有必要這麼頻繁地開臨時會議的。
要知道董事局成員都是老板級的人物,公司的日常管理那都是由高管團隊負責打理的,老板們只需要監督高管們做事就行了,而現在董事們卻經常要開會,這就是因為缺乏掌舵人的原因。
船長不在,水手們當然就得隨時溝通大船如何行駛的問題。
「炳叔,麻煩你把金月梅的事向各位董事們通報一下。」我看向炳叔。
炳叔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大家也都知道前幾天有針對代總裁的攻擊言論,現在已經查明此事是運輸事業部的經理金月梅策劃並實施了此事,目前我已責成人力部門將其開除,經調查,金月梅並不具備當經理的資格,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都遠遠不夠,是有高層人員幫助她進入公司的。」
董事們都不說話了,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個高層,肯定就在這些人之中,不然炳叔就直接把名字說出來了。
何鴻宇站了起來。
「金月梅是我表妹,當初她開美容院被騙得破產了,我見她可憐,就讓她到公司里來上班了,這事我要向各位董事道歉,我原以為給她一個小小的經理不會對公司造成什麼損害,但沒想到她會作出那種事情,真是對不住大家。」何鴻宇說。
所有的人都看向我,他們是要看我如何表態。
「美濠是一個上市公司,美濠不是凌家的,也不是各位董事的,是所有的股東的企業,何董作為董事局成員,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真讓人失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金月梅讓人在網上攻擊我的時候,你也在董事會向我發難吧?你們還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幸虧我齊秋荻臉皮厚,不然都要被你們罵得跳樓了。」我冷著臉說。
會場一片寂靜,沒人說話。
「齊總,這事我已經道歉了,誰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吧,你也不必這樣咄咄逼人。」何鴻宇說。
「我咄咄逼人?是你們咄咄逼人吧?你們在網上用盡各種羞辱我的語言來污辱我,說我撒嬌賣萌,說我靠裙帶關系上位,弄了半天,靠裙帶關系上位的另有其人!你表妹在網上罵,把我說得一文不值,導致股票下跌,你就在董事會上對我發難,要我承擔起責任,你們分明就是有預謀的,現在真相大白了,你一句道歉就解決問題了?如果我當初被你們逼得辭職了,我不是冤死了?我向誰說理去?」我拍案而起。
這是我第一次在董事局會議上面對一群比我大很多的董事們發火,我自己都有些不適應,董事們則面面相覷,可能心里都在想︰這小姑娘怎麼就突然發飆了?
「那你說要我怎麼辦?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金月梅都已經開除了,還要我怎樣?」何鴻宇說。
「你自己做的事你當然得自己負責到底!你自己去向媒體說明,是你的人惡意攻擊了我!真正靠裙帶關系上位的不是我齊秋荻,是那個攻擊我的人!」我冷冷地說。
「這麼一件小事,至于麼?齊總,你是不是故意小題大作,有意針對我?」何鴻宇說。
「你這話說得毫無道理,明明是你在背後搞些無恥的勾當針對我,現在你卻反咬一口?我一直敬重你是公司元老,對你尊敬有加,沒想到你卻讓一個女人去搞那些齷齪的無恥勾當!你身為董事局成員,你不感到羞恥麼?」我厲聲喝道。
何鴻宇的臉色很難看,他肯定沒想到我如此的不給他面子。他扶了扶眼鏡,狠狠地看著我。
我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發如此大的火,只是提起那些舊事,這些日子的委屈和壓抑變成的怒火就熊熊燃燒起來,憋得太久,一時沒完全控制住。
我與何鴻宇怒目對視,他想在氣勢上把我壓制下去,門都沒有。
「何鴻宇身為董事,竟然鼓動下面的人惡意攻擊集團總裁,這種行為真是讓人不解,難道你也想當這總裁麼?所以你才對齊總苦苦相逼?你用水軍在網上百般漫罵,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現在你卻說齊總咄咄逼人,這是欺負人家年紀小麼?還是欺負人家是女的?」
出言助我的正是賴曾雲絮,她不急不忙,但其實言詞犀利,對何鴻宇形成強烈的壓迫之勢。
「我已經解釋過了,那事不是我所為,我的失誤只是讓金月梅進了公司,但我讓她進公司的目的不是為了來對付誰的,我只是想給她一份工作,僅此而已,你們也不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咬住不放,難道你們就沒有犯過錯麼?難道你們每個人都很干淨?」何鴻宇已經怒了。
沖動是魔鬼,人一但沖動,那就會失去理智,一但失去理智,就會對當前的形勢作出錯誤的判斷,然後作出錯誤的抉擇,何鴻宇就是這樣,他一怒了,就沒有注意自己的措詞,明明是我和賴曾雲絮在和他爭論,他說的話卻指向了所有人,甚至還質問其他人是不是很‘干淨’,這樣的話,無疑是引眾怒的。
「何鴻宇,你什麼意思,誰不干淨了?你自己不干淨,難道就認為別人也不干淨嗎?你身為董事,竟然以權謀私,損害公司利益,你還有臉在此叫囂?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把自己的七大媽八大姨往公司里塞,那美濠豈不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了?你自己毫無反悔之意,竟然還振振有詞,真是豈有此理!」
這次出言斥責的董事吳悅章,他的話剛剛說完,其他人也紛紛跟著指責。
董事們本來對于最近頻繁召開會議就心煩,這些人平時享福慣了,沒有重要的事,都是在渡假釣魚,要麼就是賭錢泡妞,現在時不時就要被召來開會,自然心里厭煩,火一上來,紛紛指責何鴻宇,他一時間竟成了過街鼠。
這事的發展比我想像的還要熱鬧,我還以為我會在今天的董事會上陷入孤立,沒想到何鴻宇的愚蠢讓他自己陷入了被動。
「大家都不要吵了,這是董事局會議,不是菜市場,都少說兩句,何鴻宇的這事的確做得不對,他也已經道歉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想著如何補救,而不是過份追究,何鴻宇是董事,如果讓他公開道歉我覺得還是對集團的聲譽影響不好,這樣吧,讓那個金月梅出來澄清一下,就說她做的那些事都是不對的,對齊總的誣蔑也是毫無根據的,這樣消除影響就好了,這事就翻過去了,大家給我幾分薄面,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炳叔是老資格,他一發話,其他人就真的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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